不知为什么,赫斯特的后背忽然闪过毛骨悚然的可怕感觉。
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慌乱地说,“那个,还给你,我不是故意的……”
赫斯特刚想将潘多拉抱给塞勒斯,就感觉到他手指揽住她的肩膀的时候,对面男人的眸色变得更加深沉危险了。
赫斯特:……
那他不动行了吧。
忽然间,赫斯特感觉到潘多拉的身体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心跳,心跳,她的心脏又开始跳动了!”赫斯特惊喜地说。
心脏和大脑还在阵痛的塞勒斯顿时抬起头,他伸手探过潘多拉的鼻息,果然感觉到女孩在微不可闻的呼吸。
塞勒斯松了口气,他的身体却像是迟钝老化的机器,栽了一下。
“你又怎么了?”赫斯特惊恐地说,“这回不会是换做你死吧?”
塞勒斯无力地摆了摆手。
“可能是……刚刚仪式的后遗症。”他说,“我觉得是她血液中属于人鱼毒的那一块,让我这样难受。”
赫斯特这才松了口气,他生怕潘多拉活了塞勒斯却死了,那他的人鱼族又要遭殃了。
就在这时,大厅的门被猛地推开。
两人一凛,赫斯特更是做出攻击状态。
来的人是里奥。
“大人!……嗯?天啊,大人,你还好吗?”
里奥看到眼前有点混乱和血腥的场景,他有点疑惑,感觉好像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一样。尤其是塞勒斯还坐在地上,看起来有点狼狈,还有潘多拉,以及……这个抱着她的帅哥是谁啊??
“里奥,怎么了?”塞勒斯将副官震惊的情绪拽了回来。
“是!是这样,大人,我刚刚看到从院门口开进来了几十辆车,这个办公楼的院子好像被众议院的人围了!”里奥说,“我觉得有点诡异,所以才来报告。”
塞勒斯沉默了几秒,他冷笑起来。
“法蒂教皇……倒是心思缜密。”
“怎么了?”赫斯特问。
“这个时代里有许多和我一起来的未来人。”塞勒斯说,“这些未来人中,完全忠心于我的是星际军的人,另一部分是未来的精英平民,他们或许会更容易动摇。”
“……你是说,法蒂教皇告诉了他们有关于潘多拉的事情?”赫斯特瞪大眼睛,“如果我们没杀掉她,他就向那些恐惧她的人揭发这个事情,好让他们来抓她!”
塞勒斯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她现在立刻必须走!”
“可是她这个样子走不了,而且我想,不仅是我,潘多拉也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的。”赫斯特皱起眉毛。
“你带她走,去无人区。”塞勒斯说,“不用担心我,只要我一个人在,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他的目光落在沉睡不醒的潘多拉身上。
塞勒斯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她现在很虚弱,不能让人类靠近她。”
他又看向里奥,里奥一脸‘我是谁,我在哪,你们在说什么’的疑惑。
“里奥。”塞勒斯淡淡地说。
“大人?”里奥看向塞勒斯,他察觉到男人的声音第一次如此严肃,也不由得收敛情绪。
“你愿意为我冒险吗?”塞勒斯问。
“当然!”里奥这个回答得毫不犹豫,“任何事情,我都信任您,也愿意为您去做!”
“很好。”塞勒斯说,“那么,你和他们两个一起离开。潘多拉你已经认识了,那位是赫斯特,人鱼一族的王储,他会用法力带你们俩个离开。”
跟随着他的话,赫斯特很有礼貌地向着里奥颔首致敬。
里奥彻底懵逼。
他是谁?我是谁?人鱼是什么鱼?怎么用法力离开????
第90章
这不是潘多拉第一次濒临死亡,但是她感受最奇妙的一次。
过去不论是她被献祭深渊,或是被镇压封印了一万年,还是一年前差点死在七宗罪的手里,濒死的感觉都是循序渐进的。
不像是这次,太突然了,她好像嘎嘣一下眼前就黑了,连反应的速度都没有。
意识回笼的时候,潘多拉好像睡了长长的一觉。
在睡梦中,潘多拉梦到了塞勒斯。
其实不论是人鱼还是其他生物,血液都是很强大的一种能量,血里不仅记载着主人成长的记忆,甚至能够向上追寻到祖先。
这也是赫斯特能窥探祖先恩狄尔发生的事情的原因。
救潘多拉时,塞勒斯的血和她的血液融为一起,这是一种最直接、最强大的交接。
阴差阳错中,潘多拉就这样在梦中看到了塞勒斯。
与其说是梦到了他,还不如说潘多拉看到了塞勒斯的过去。
她看到瞳色漂亮的小男孩在实验室中渡过幼儿时期,他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中,无数行色匆匆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在外走过,却无人驻留。
潘多拉从未见过塞勒斯那么鲜活的样子,小小的男孩带着孩子的热情,偶尔有科学家走进来时,他便张开小手,口齿不清地喊,‘抱抱’。
成人们诚惶诚恐地离开,有时更糟糕,他被像是小动物一样放在摇篮里,不论小男孩说什么,都没有人理会,那些白大褂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彼此交流,计算他的未来。
小男孩四岁时被带离实验室,看不清脸的女性工作人员抱着他,他们的飞船停在专门为培养领袖而空闲改造的星球上,小男孩被送进一个庞大精致而冷漠的庄园里。
庄园成为了巨大的牢笼,只有他独自一人生活。
整整一年里,成人们按时送来读物、各科书本、画册,小男孩就拿着笔一点一点地写完,等待其他人的验收。
未来星际时代,所有的教学都能用光脑完成,小男孩几天才能遇到一个来收‘作业’的人类,他们都穿一样的制服,带着口罩,甚至都不会与他多说一句话。
刚开始,每一次有人推开那扇冷冰冰的大门,小男孩都会期待地抬起头,想和对方搭话。
半年之后,成人们再上门时,小男孩已经放弃和他们交流,他视他们为空气。
潘多拉蹲在小男孩的身边,他们听到门口的人兴奋地窃窃私语。
“……我就说过,塞勒斯大人是最完美的人类。”
“是的,他长大了,他准备好了——真是令人欣慰,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五岁的塞勒斯垂眸在本子上写着潘多拉看不懂的复杂习题,听到他们的话,他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写了下去。
他被送进虚拟战机中,坐在了为她特质的舰长上,面对着包裹着四周的屏幕。
“塞勒斯大人,凭借你的直觉,打赢这场星际战争游戏。”
第一次玩‘游戏’的男孩输了,在他意识到败局已定时,泪水从男孩漂亮的眼眸中落下,他意识到了自己输掉的是真实战场。
成人们走进来,潘多拉以为他们要安慰他,结果,他们冰冷地让他习惯那些数字,他们告诉他,没有人需要同情。
“您要带领的是整个星际人类文明,您未来还要杀掉那个魔女!不能软弱,你的软弱才是对不起我们所有人付出的辛苦。”
……哪来的见鬼的人渣??
潘多拉都快要气死了,她觉得这些人比她还要反派。
她比谁都知道塞勒斯的善良和责任心,他才这么大点,就被这样逼迫,他得多难过啊!
潘多拉就这样看着小小的男孩脸上没有了笑容,他三四岁时还很可爱活泼,可五岁才过几个月,男孩的目光已经褪去了孩子的稚气。
她看着他长大、长大。
七岁时,他已经如同老将般沉稳地坐在小小的舰长椅上,带领成千上万的星际军迎来一次次胜利。
八岁时,塞勒斯被封了军衔,成为最年幼的将军。
万人沸腾的仪式上,小少年目光沉静淡然地从总统手中接过白色军服,面前一众人类高官们鼓手相迎,塞勒斯神情淡漠,却没有人恼怒,好像他本该如此。
潘多拉看着小小的男孩身材开始挺拔起来,他才十岁,个头已经比她还要高了!
他什么都要学习,从擒拿格斗、到冷兵器、□□,最过分的是,他还要接受濒死训练,一次次被机器逼入各种绝境,以此作为训练。
无论是什么挑战和学习,塞勒斯总会做到最好。
哪怕是被机器摁入水中,几乎窒息,起来时,少年的神情也是平淡的。
除了一些必要科目之外,大部分的教学都可以用光脑和机器人来完成。如果没有任务,少年几乎几天都不会和其他人说上一句话。
偶尔遇到的工作人员和士兵,离着三米就会向他问好,然后换其他路线离开。
男孩的神情也淡薄起来,看着他,潘多拉都有点恍惚,当初那个小小的向科学家伸手要抱抱的小宝宝似乎从未存在过。
人类用繁重的培养和有意识的训练,磨去了他多出来的那些枝丫,只留下了他们心中最笔直、最漂亮的树干。
当然,他也要学习如何对付魔女——也就是她。
少年有时睡不着,就会坐在窗边的书桌旁,在星光下一遍一遍的复写着她的名字。
潘多拉,潘多拉,潘多拉,潘多拉。
他总是不知不觉写满一整页纸。
潘多拉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就觉得有点难过起来。
她并未感觉到男孩的杀意或者决心,她只感到少年的塞勒斯很孤独,孤独到甚至会对自己没见过面的宿敌而产生期待和好奇。
有时写着写着,少年冰蓝色的眼眸便闪烁一下,这是他很少会露出来的少年人心情。潘多拉就想,他可能是在猜一些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又长大了些,十一岁便进了星际军的军队,和其他首领坐镇母舰,亲身进入战场。
十二岁时,他在宇宙中打赢了第一场胜利。
十五岁时,他便正式接手整个军队。
潘多拉就这样看着他呀,好像真的变成他隐形的朋友,陪伴这个被送上神坛,却十分孤独的男孩长大。
一直到他成为她记忆里的那个塞勒斯,当然,他在星际时代是更加冷漠而难以接近的,潘多拉甚至觉得,如果里奥在那个年代,或许连塞勒斯的面都见不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