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勤勤眼前一亮。
赵书雅并不是大众审美里的美人。她皮肤不够白,眼睛也不够大,但是身材曲线如漏斗。还有一双红唇,丰润饱满,微微嘟着,随时都像在和人撒娇索吻。
“赵书雅,任勤勤。”冯燕妮介绍道。
赵书雅淡淡地一笑,有种懒洋洋的风情。含着秋波的目光望过来,立刻让人觉得你被她看进了眼里,记在了心里,是最特别的一个。
“原来你就是新室友,欢迎。”
美人儿嗓音微微沙哑,听得耳朵有些发麻。
有些女孩,天生就要比同龄人早熟一些。比如任勤勤,比如赵书雅。
只是任勤勤打小看人脸色,在夹缝里长大,熟在人情世故上。而赵书雅得天独厚,被美神亲吻过脸颊,熟的是一颗女人心。
和赵书雅相比,屋里其余的女孩都是半熟的青桃子。
张蔚已穿好了衣服,过来同任勤勤打招呼。
这姑娘真有几□□轻如燕的架势,一口气就能把她从掌心吹走。孙思恬面相清秀,就是有点胖,戴一副细黑边的眼镜。
张蔚和冯燕妮打闹成一团,孙思恬在一旁文静地看着她们笑,有种长姐如母的派头。
“我是305的室长。”孙思恬递了一张单子给任勤勤,“住宿生活的注意事项都写在这上面了,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寝室里的卫生要我们自己搞,这是值日安排表。你要是不方便,提前说,我好调整。”
任勤勤这家伙,本性也欢脱泼辣。不过初来乍到,总要装个样子卖个乖。于是,孙思恬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对这些安排半点意见都没有。
孙思恬又主动帮着任勤勤布置床铺书桌。
任勤勤把衣服拿出来挂衣柜里的时候,还没人说什么。等她把文具取出来放书桌上时,在一旁吹头发的赵书雅忽然开口了。
“你的文具是蒂凡尼的呀?”
任勤勤一头雾水。
赵书雅放下了吹风机,做了一个“我可以吗”的手势,得了任勤勤首肯后,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文具盒。
“这是蒂凡尼最经典的那款文具吧?你居然配成套了?这支签字笔好像一两千块来着……”
任勤勤在听到两千块一支笔后,耳朵里就只剩嗡嗡声了。
什么笔要两千块,金子打的,还是包考试满分呀?
其实,赵书雅拿手里的那支签字笔,材质纯银而已。
赵书雅的目光又落在了任勤勤手里的一块丝巾上,勾唇笑道:“这块爱马仕的丝巾是今年秋季新款吧?发布会才刚开完,专柜还没上货呢,你就用上了。”
寝室里忽然一静,连冯燕妮也不和张蔚打闹了,一脸狐疑地望过来。
情况有点不妙。
任勤勤虽然不清楚奢侈品的价格,却知道用这些玩意儿和她对外公布的“平凡少女”的人设严重不符。
赵书雅这么一嚷出来,旁人第一个念头就是:要不是任勤勤隐瞒了出身,要不就是她用的是山寨货。
前者还好说,后者那可是往自己脑门上贴“虚荣”、“拜金”的横幅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呢。”任勤勤呵呵笑着打太极拳,“都是长辈送的,我也没细问。很贵吗?”
这是实话。
宜园的员工知道任勤勤要去住校,都略有表示。这套蒂凡尼文具是管家惠姨送的。丝巾是大屋的厨子林姐送的。
任勤勤看王英替她收礼物的时候神色如常,完全没想到这些东西能当她过去一年的伙食费。
沈老先生还送了一块表,任勤勤也没留意是什么牌子,出门前一股脑塞在了行李箱里。看此刻这情形,任勤勤庆幸自己没有戴出来。
“贵啥呀?”冯燕妮嗤笑起来,“一点文具丝巾,能值几个钱?”
冯燕妮自己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蒂凡尼铂金钥匙,并不稀罕任勤勤的这些千把块的零碎小东西。赵书雅的眼皮子也真浅,这点小事也要拿出来嚷嚷一番。
赵书雅脸皮轻抽了一下:“我就好奇问一声,还以为任勤勤有什么门路,能买到还没上柜的新货。”
“那我回家的时候帮你问问。”任勤勤也不冷不热。
面子都是自己挣来的,没人乐意倒贴。
冯燕妮还想补充发言,孙思恬开口扭转了话题:“快七点了,黄老邪今天要在多媒体教室讲奥数题,你们去不去听?”
黄老邪是南部名师之一,也是杏外的镇校之宝。
这老头只教数学a班的精英生,别班的庸才平常没资格听他的课。受黄老邪点化过的学生成绩飞升率极高,去年他还有个留学美国的爱徒拿了菲尔兹奖。
学业为大,女孩子们把口角放一边,提着书包去教室里抢位子。
*
可以装两百多人的多媒体教室已快满员,五个女孩好不容易在靠后门的地方抢到几个位子。
冯燕妮运气不好,身边挨着一个才踢完球的男生。对方满身泥汗,酸臭得像一颗泡坏了的笋子。
“燕妮,我能和你换个位子吗?”任勤勤看冯燕妮一脸生不如死,主动卖了个好,“我这儿离空调口有点近,吹得我后脑疼。”
冯燕妮巴不得,立刻和任勤勤调换了座位。
刚刚坐定,教室门口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张蔚倒抽了一口凉气:“燕妮,徐明廷,你八点钟方向!”
冯燕妮扭过头,险些跳起来,吓得整个人接触不良:“小小小……小廷廷!他他他……他怎么来了?”
任勤勤回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白衣少年。
教室嘈杂的声浪在任勤勤的耳中忽然消了音。
少年明明站在人群中,却像遗世而孤立,半个教室的灯光都聚拢在他身上。一张白皙的面孔,剑眉星目,清俊得像画出来的一样。
教室里已人满为患,徐明廷挎着书包,一时找不到可以落座的地方。
“……他怎么会来呀?”任勤勤好半晌才逐渐听到耳边的议论声。
“他一个奥数冠军,哪里还需要来听课?”冯燕妮激动道,“我不是做梦吧?”
张蔚拍冯燕妮的脑袋:“见不到他,你魂不守舍。能见到了,你又挑三拣四。你真是戏多。”
就这时,任勤勤身边那位酸笋男孩接了个电话,起身走了。
徐明廷看见了空位,朝这边走过来。
“啊啊啊啊啊……”冯燕妮一把抓住了任勤勤的手臂,发出脖子被掐住的声音,“他他他……他来了!他来了!他朝着我们走来了!”
“我看到啦!”任勤勤惨叫,“你是钳工投胎的吗?爪子力气怎么那么大?”
不仅仅是冯燕妮,周围好些女生交头接耳,唧唧咕咕地轻笑。
赵书雅从容地挺直了腰背,解开了发夹,让一头微卷的长发披了下来。
徐明廷在一片骚动中走到了空位前,望向任勤勤。
“同学,这里有人坐吗?”
任勤勤的胳膊都快被冯燕妮撅成了两段,忍辱负重道:“没……没有。”
于是徐明廷坐在了任勤勤身边。
第6章
场面一时很微妙。
任勤勤左边,是玉树临风的徐男神,右边,是一脸哀怨、望断长城的冯燕妮。任勤勤自己则像是被押解的犯人似的,缩手缩脚地坐在中间。
“要不,我们俩再换回来?”任勤勤和冯燕妮咬耳朵。
冯燕妮反而怂了,一个劲摇头。
任勤勤自眼角小心翼翼地打量徐明廷。
徐明廷这样的男生,换在古代就是个掷果盈车的主儿,想必早就习惯了女孩子们多情的目光。他坐得笔直,目不斜视,摆出书本文具,已经开始做起题来。
巧得很,他手里握着的,正是和任勤勤同款的蒂凡尼银签字笔。
这笔是今年爆款吗?
这时,黄老邪驾着一朵祥云上了讲台,满场安静下来,专心听讲。
黄老邪真不愧是东南地区高中数学的第一仙师,听君一堂课,胜读十年书。任勤勤听了不到十分钟,就觉得自己前十年的数学课是白上了。
解题思路,知识要点,破题步骤……统统都是任勤勤没见识过的。
任勤勤求学若渴,暂时也没工夫关注近在咫尺的男神,全副心思投注在了课堂上。
但是要跟上黄老邪的课,十分不容易。他讲课速度十分快,跳跃式解题,默认下面的听众都是天才。任勤勤听到第二十分钟的时候就开始觉得像在坐云霄飞车了。
她当即改变了策略,也不求甚解了,只管拼命地抄笔记,记下来回去慢慢消化。
可就算这样,她也不大跟得上黄老邪的速度。手上稍微慢了点,黄老邪的ppt就已放过了三页,前面的内容任勤勤都没记下来。
“刚才那题后来是怎么解的?”任勤勤急忙问冯燕妮。
“哈?”冯燕妮两眼冒泡,脸浮桃花。
打从徐明廷坐下来起,她就一直越过任勤勤在偷偷打量他。别说解题,现在上的是什么课,她怕都已经忘了。
这丫头是指望不上了。任勤勤下意识把头扭向左边:“同学,刚才那题你有没有……”
徐明廷清冷的目光像一道泉水,滋地一声将任勤勤后面的话给浇灭了。
任勤勤把脑袋缩了回去,浑身发出了一层细汗,捏着笔,机械地抄着下一道题。
徐明廷收回了目光,继续低头记笔记。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找他搭话?会不会觉得我轻浮不稳重?
任勤勤写字写得力透纸背,恨不能时间倒流半分钟,捂住自己那张嘴。
徐明廷写满了一页纸,然后搁下笔,把活页笔记本拆开了。
他修长的手指点着一张写满了笔记的纸,将它轻轻地推到了任勤勤的手边。
任勤勤的心像是过年的炮仗——炸了!
徐明廷已收回了手,提笔继续书写起来。少年面容一片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