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我栀等得心惊,忽然又听他笑了声:“符小姐,您知道为何我愿意将这辈子的成果全交给玩少吗?因为他的心性与本事远比我们所以为的强大,他连我的龙潭虎穴都闯过去了,一条苟延残喘的狗,对他又有何威胁呢?”
那条狗就是聂闻深,危玩果然去找聂闻深了。
符我栀沉默了一下,胸口闷得疼:“这不一样,这次他明明可以站在一旁,冷眼旁观那条狗去死的。”
“不,您的想法是错误的。”杨老板说,“不仅是这一次,包括上一次,他也本可以选择冷眼旁观,而不是亲身入虎穴。既然他这么做了,自然有他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符我栀胸口更疼了。
两次都是因为她。
她除了给他带去麻烦,还能帮他什么?
……
b市,桌球室。
危玩身着西装马甲三件套,手中拎着一柄身黑色球杆,杆头呈现现出褐色的灰,他半垂着眼睫,捏着巧粉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球杆头。
隔着一张绿色球桌,聂闻深穿着同样的衣装,拎着球杆,沉郁地立在他对面。
聂闻深很瘦,瘦到脸颊上的肉像是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颧骨被压的极凸出,衬得双眼愈发黑洞似的深。
他眼底青黑一片,神色却平静如水,做了太多年的生意,见识过太多的人类本性,他早已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不久前,危玩突然找到他,说要和他玩一个游戏,他赢了就可以得到一张可以偷渡到国外的船票,若是输了……
危玩说,游戏项目由聂闻深定。
聂闻深选择了桌球中的斯诺克,他擅长斯诺克。
于是就变成了眼下这种情况。
桌上整整齐齐码着22颗球,头顶的灯光照的整间屋子明亮如昼,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危玩擦完了巧粉,懒懒抬眸,右手向前轻轻一招,音色冷清:“请。”
聂闻深和他对视一眼,一言不发,抬起球杆,俯身,利落地一杆撞开球桌上的球,红球正好落袋。
随后几球,纷纷精准进洞。
他几乎瞬间就占据了上风,球桌上风云变化,再几球,这局就是他赢。
他朝危玩扫了一眼,心中微冷。
危玩脸上的表情十分平淡,好似并没有看懂球桌上的局势,又好似他根本不在乎赢或者输。
后来聂闻深因一球失误而不得将撞球机会留给危玩,危玩容色淡淡地撞了一球。
这一局最终是聂闻深的胜利,根据赌注,危玩需要付款了。
聂闻深单手撑在球桌边缘上,眯着眼睛看危玩,他心中对于危玩是否会选择愿赌服输而表示浓浓的怀疑。
毕竟,这场赌局的赌注着实过于不可思议。
危玩倒是没有其他反应,输了球之后便随手将球杆扔到一边,背对着聂闻深,漫不经心地向上卷衬衫袖子,抬脚朝旁边一张小桌子的方向走去。
小桌子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两把水果刀和绷带,干净的,消过毒。
走到桌前,他的衬衫袖子也卷到了手肘处,他不多话,拿起其中一把水果刀,面对着聂闻深,扬了扬眉。
聂闻深眸色深沉,盯着那把刀:“你确定要这么做?”
危玩嗤了声,手中刀刃对着肌理分明的左小臂,干净利落地划下一刀。
鲜血汩汩冒出,沿着小臂硬朗的线条缓缓往下淌,刺得人眼疼。
危玩扔了刀,咬着绷带简单给自己小臂包扎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走了回去,拎着球杆,嗓音愈发冷清。
“再来。”
……
得到危玩消息时,已经快晚上了,符笙说他有个同学正在b市比赛,出去买东西时可能碰见了危玩。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得到那条街的地址,符我栀终于稍微放下了一点心,至少接下来要搜查的范围缩小不少。
十几分钟后,她终于从监控里看见了危玩的身影,他身旁那个人正是聂闻深,穿着马甲西装三件套的两人从车上下来后就径直进了对面的桌球室。
桌球?
符我栀有些茫然,他们去桌球室做什么?打桌球?
符笙也看蒙了:“姐,姐夫他特地跑去b市打桌球?这什么毛病?难道咱们h市的桌球不好玩吗?”
吕如临也看不懂他这个操作:“或许只是进去看看?说不定等会儿就出来了。”
符笙摆摆手说:“不可能,他们都穿成那样了,不打个几局不可能出来。”
吕如临不明白桌球的规则。
符笙给她解释:“他们去玩的肯定是斯诺克,斯诺克要求的着装就是他们身上穿的那样的,西装马甲和西裤,所以他们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出来。”
符我栀盯着监控,缓缓皱起了眉。
桌球?他找聂闻深难道就是为了打桌球?
她加快监控速度,两小时的画面过去,他们仍然没有出来。
……
b市,桌球室。
危玩输了开头两局,手臂也必须划两刀,因为失血略多,嘴唇也有些泛白,手背青筋微微浮现,瞧着有几分苍白无力。
然而拎杆撞球的动作却稳稳当当,宛如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聂闻深码完球,看着他:“你确定还要继续?再输几局,你可能会失血而死。”
危玩眉眼幽黑,竟然还能笑出来:“只有亲身体会她曾体会过的,才知道究竟有多疼。”
聂闻深怔住。
危玩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聂闻深,轮到你了。”
接下来的第三局,危玩像是被幸运之神眷顾,从撞到第一次球开始,再也没有出现一点失误,直到撞进最后一颗球,彻底结束第三局,聂闻深仍然没能从败局中回过神。
他不动,危玩倒是没有耐心,拿起另一把没有沾过血的刀扔过去,嗓音幽沉,眸光深暗。
“到你了,聂闻深,这只是第一刀而已。”
聂闻深终于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惧的东西,宛如濒死之人拼死抓住的最后一点活命的希望,可最终那点希望却被他人面带笑意地一点点碾碎,连渣都不剩,只余下满目苍凉的黑暗。
……
警察赶到时,这场赌局已经进行到最后了。
危玩左手手臂上划了满满六刀,整只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面上却依旧如沐春风。
聂闻深两只手臂都带着伤,每只手臂都横着不少于六条的伤痕,他整件白衬衫袖子上全是血,黑色马甲腰部也氤湿了,就连桌球边缘也染着干涸的血迹。
聂闻深几乎被逼疯了,他走不掉,他出不去,这间屋子被反锁住了,里面的人根本出不去。
危玩不会亲自动手伤他,但会拿走绷带,任由他崩溃地不断失血。
危玩甚至能把玩着那卷绷带,用一种玩世不恭的口吻告诉他:“聂闻深,你还没有赎罪,我不会让你死的。这点伤口还不至于让你失血过多而死,不过你放心,等你当真撑不住了,我会叫人进来收尸的。”
他还说:“咱们只是在玩一场游戏,一场有钱又不怕死的人才爱玩的游戏,外面的人都知道,有钱人玩游戏的花样特别多,如今日这种自残的游戏方式并不少见,咱们不需要背负严重的法律责任。”
聂闻深颤着手,在自己手臂上划下一刀又一刀,嘴里神经质地重复:“你才是疯子,你才是疯子……”
危玩应他,眼中深埋的戾气几乎要化为实质,直指聂闻深咽喉。
“你说得对,我是疯子。”他轻笑,“明知道你很快就会被逮捕入狱,疯子却偏偏不甘心让你那么轻松地被逮捕。”
“凭什么?”聂闻深跪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胳膊,双眼失神,口齿不清地不停重复,“你凭什么这么做?你犯法!你这是犯法!你会被抓起来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为什么?!”
危玩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胳膊上的疼痛几近麻木,胸口的风暴却将他从头至尾的理智席卷吞噬了个干净。
“为什么?因为老子疼啊!”
他一脚将聂闻深狠狠踹倒在地,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抑制住亲自补刀的冲动,嗓子又干又疼,眼尾不知何时氤出几分湿意。
只要一想到符我栀手臂上的那些伤痕,他就浑身疼,从胸口,到指尖,再到脚腕,每一处地方都在叫嚣着很疼,疼得他半夜都会惊醒。
她当时那么小,十几岁的孩子,大腿甚至都没有他胳膊粗,瘦的甘蔗似的胳膊却被人摁着,用针尖一条一条地割出蛇一样的伤疤。
她得多疼?得多疼才能记到今天?得多疼才让一个爱美的女孩子宁愿留着伤疤当证据,也不肯想办法祛除疤痕?
她那么喜欢听他夸她,那么爱漂亮,配个眼镜也要挑个最漂亮的眼镜框,却因为这群畜生,她现在穿上漂亮的小裙子也不肯露出胳膊,夏天穿防晒服,连袖子也不敢卷起来。
“聂闻深,你犯下的罪还不够你在里面待上几十年,”危玩站起身,顺手拎起滚落的绷带,眼眸盖着一层厚厚的冰层,唇角勾起寒冷的笑,“再添一条畏罪潜逃,这样总该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少爷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那种狠人,只是平时看起来比较随意而已。
(下次想写个从里到外都是狠人的男主角,有点刺激)
第57章 一想到你
聂西旬到警局时, 危玩刚做完笔录出来,上身换了件黑色加绒卫衣,胸前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大白猫, 是和符我栀同款的情侣服。
他来时穿的就是这件, 做笔录前先换了身干净衣服, 顺便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从外表看, 暂时瞧不出他受了伤。
从审讯室出来的警官和他说了几句话, 最后才摆了下手, 意思是可以走了。
危玩活动了一下胳膊, 和满脸乌黑的聂西旬打了声招呼。
聂西旬瞥了他一眼, 只留下一句冷酷无情的:“自己想好如何向栀栀交代。”
危玩抬手摸了摸鼻尖,无奈笑了下。
惹到大舅子了。
……
符我栀是亲眼看着监控里危玩满袖子都是血地从桌球室出来的, 压根没注意其他人的情况,镜头里,危玩甚至抬头四处看了片刻,最终将目光投向其中一个摄像头, 安抚性地笑了笑。
他分明知道她此时此刻正守在监控前等他。
当时她脸色瞬间煞白,浑身冰冷,险些没气血冲上头当场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