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你开车的时候。”明蕾略带不满地回答,说完之后又看他一眼,停顿了一下,故意说道,“你开车的技术真烂,一路上颠簸不平的,抖得我手都拿不稳,好不容易才补好了。”
洛成蹊对她的这声抱怨没有在意,他对自己的车技如何还是很有信心的,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产生怀疑,反而有些恍然地说道:“怪不得,我说刚才吻你的时候怎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原来是味道变了。”
明蕾一愣:“什么味道?”
“你嘴唇上的味道。”洛成蹊回答,目光移向她的唇瓣,那上面本来是樱粉色的,现在变成了殷红色,不知道是被他吻成这样充血的缘故,还是因为她重新补了妆的缘故,“不再是水蜜桃味的了,变成了普通的香味。”
这话一出,明蕾脸上的红晕就在灯光下加深了一点。
“那是当然的。”她细声说道,听上去有点像是在轻哼,不过没有什么恼意,反而带着星星点点的羞赧,收回目光,重新靠坐回椅背上,“我换了一管唇膏来涂,味道自然就变了……你觉得这个味道怎么样,有之前的好吗?”
洛成蹊认真思考了一番。
“香是挺香的,不过有点太普通了,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不如之前的水蜜桃味来得让人印象深刻。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在之前吻了你好几次的缘故。”他说着,促狭一笑,“要不你再让我吻吻?说不定我就更喜欢这个味道了。”
明蕾才不会上他的当,没好气地回了一声“想得美”,就从包里掏出一管口红,再拿出一面镜子,打开对着补起了唇妆。
她补得很认真,洛成蹊在旁边看得也很认真,看着看着,他忽然说道:“蕾蕾,你下次再换一管别的唇膏来涂吧,要有味道的那种,看看我几次能够猜中,三次不中就答应你一个要求,怎么样?”
明蕾手中一顿,又继续起了动作:“才不要。我有什么要求不会跟你说?你刚刚还跟我保证了呢,以后有什么事想求你直接吻你一次就行了,我傻了才会让你吻三次。”
洛成蹊没想到自己刚才随口一说的调笑话居然被她拿来反将了一军,惊讶之余也有些遗憾,旋即又倏然笑开,故作大方地说道:“那好吧,你不用给我提什么要求了,就普通地给我亲一口,让我猜猜是什么味道的就行了。”
明蕾停下动作,转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他。
洛成蹊回以镇定淡然的微笑。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了几秒,最终以明蕾的落败为终,有些局促地收回视线,继续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涂着口红,不过动作明显没有刚才那么流利了,说出来的话语气也软了许多,更偏向于娇嗔。
“话说得容易……我之前涂的唇膏是所有味道里最明显的了,你还猜了好几次,我要是换了别的口味来涂,你确定能够猜中?就比如说我现在涂的这管唇膏,你刚才吻了我那么久,尝出来是什么味了吗?”
“不是普通的香味吗?”
“普通的香味也是分品种的,像是玫瑰花、香草味之类的,你能猜出来我这款是属于什么香味的吗?”
这个问题有些难了,刚才洛成蹊在亲吻的时候把心思全都放在了明蕾温软的唇瓣上,唇膏的香味还是他在不经意间感受到的,除了知道是一股淡淡的幽香之外,别的就分辨不出来什么了,温岚在识香方面的天分并没有遗传到他的身上。
不过他分辨不出来,不代表他不能猜,明蕾喜欢的香味总共就那么几种,又是随身携带在包里,能够时刻拿出来添添补补的,一定是她最喜欢的一款唇膏,这个最喜欢可以是在颜色上,也可以是在味道上。
至于,她最喜欢什么香味,这个问题就很简单了。
所以洛成蹊只沉吟了不到三秒,就笑着给出了一个答案:“郁金香。”
明蕾一惊,手底下的动作又一次停了下来。
“你怎么——”
“我猜的。”洛成蹊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分不出你这回涂的是什么味道,但我想你平时最喜欢这个香味,就试着猜了一下,没想到真被我说中了。”
他说着,就是一笑:“既然我一次就猜中了,那么蕾蕾,你是不是也该给点相应的奖励?”
“奖励?什么奖励?”明蕾睁大眼,一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的模样,“我之前有说过要给你奖励吗?再说了,我是让你尝尝我涂的唇膏是什么味道,可没让你猜测我涂的是什么味道,你这个回答不算,违规了。”
洛成蹊本来也没指望她会给什么奖励,之所以会那么说,只不过是想逗逗她,增进一下两人之间的情趣,因此听见她的这番拒绝,他也并不感到失望,依旧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轻快说道:“好吧,那就下次再尝。”
反而是明蕾脸色有些奇怪,像是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转回头继续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补妆,边补边想看来下次要换一款味道不容易区分的唇膏了,免得他一下子就猜出来。
或者继续用这款郁金香味道的,和他来一场反其道而行之的心理博弈?
就这么边补边想,明蕾很快补好了唇妆,把唇膏和镜子放回包里,又从中掏出一包湿巾纸,撕开拿出里面的纸巾,凑到洛成蹊的眼前,在他的脸上轻柔擦拭。
“蕾蕾?”洛成蹊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她,“怎么——”
“别动,我在给你擦脸。”明蕾打断了他的话,认真地盯着他的脸庞,“我刚才在亲你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一点,还有这里,”她把纸巾从他的脸颊处移到他的唇部,“也沾到了。”
就这样仔细地擦了一通,她才收回手,坐回原位,看着他的脸满意地“嗯”了一声:“这样就差不多了。不过我没有带专用的卸妆油,可能擦得有点不干净,你回去后再用热水和洗面奶洗把脸吧,免得有什么残余。对了,你会用洗面奶吗?”
“我一般不用这些。”洛成蹊回了一句,“不过我会看情况斟酌的。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家去吧。这里虽然治安严谨,但离你家还要走好一段距离,你又不让我跟着,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
说到这里,他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要不我还是开车跟着你吧?你一个女孩子单身走夜路,实在有点不安全。”
“不行,你的这辆车我爷爷认识,一看就知道是你了,这样我下车走还有什么意义。”明蕾断然拒绝,“而且这里离我家也不远,走过去只要十分钟不到,我马上就能到家,到了立刻给你打电话,很安全的。你放心好了。”
“那我也不放心。”洛成蹊依然皱着眉,“蕾蕾,你还是让我送你吧,被你爷爷看到就看到了,你就说是正好碰上我,让我顺路带回来不就行了?而且你爷爷还不一定会看到。”
“可万一要被他看到了,那就全完了,你以为他会相信你刚才说的那个解释吗?到时候被他发现我们两个早就在交往,我还瞒着他偷偷出去跟你约会,被他发现了之后才把这件事告诉给他知道,他一定会很伤心,很失望的。”
明老爷子是明蕾在这世上唯一剩下的相依为命的亲人,她不怕惹得对方生气,却害怕他伤心失望,那比骂她打她要让她感到难受,所以不管洛成蹊怎么说,她都坚定自己一个人走回去的决心不动摇,不敢冒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可能的风险。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洛成蹊不再陪着她一块过去,但相应的,她必须全程保持着和他通话联系的状态。这个要求她很爽快地答应了,能听着他的话语走在夜路下,哪怕只是浅浅的呼吸声,她也觉得高兴,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明蕾当着洛成蹊的面拨通了他的电话,就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拎着包,开门下了车,脚步轻盈地踏上了回家的道路,途中说了不少的蜜话私语,搞得她差点错过了自己家的别墅大门。
而等她顺利回到自己位于二楼的卧房时,面对洛成蹊“怎么样,有碰见你爷爷吗”的询问,她有些悻悻地回答了一句:“没有,爷爷早就睡了,房里的灯都没亮起来过,估计是压根就没听到我回来的动静。”
洛成蹊就在手机那头低低笑出了声:“看吧,我说什么来着?下次还是我送你到家门口吧,这样又方便,我也放心。”
明蕾有些不忿地撇了撇嘴,总觉得他这个带笑的语气像是在嘲笑她的杞人忧天:“谁让你非要在车里来的?白白浪费了半个多小时,要是你早点送我回来,我还用这么偷偷摸摸的吗?搞得我们两个人好像在谈地下情一样。”
洛成蹊淡淡“哦”了一声:“原来你还知道我们两个不是在谈地下情啊。”
明蕾一听这话就矮了气焰,赔笑说道:“当然不是了,只不过你也知道我爷爷的性子,大大方方地跟他说还好,但要是这么小偷小摸地被他发现了,那就完蛋了。我们之前不是也商量好了嘛,等到两家人再在一起吃饭,就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们,现在你就先……忍忍?”
“行。”洛成蹊意外地好说话,“反正我是没有什么损失的,你想瞒就瞒着吧,只要记得我们之间的那个约定就好。”
倒是明蕾反应了半天,才想起之前她和他做的那个脑子进水的交易约定,登时一张脸红了大半。
今天在办公室里和车子里做的时候,洛成蹊都是诱哄着她答应下来的,没有搬出这个约定,说明在他心里,这两者还不足以够上“随意折腾”这四个字,那他现在专门提出来……
明蕾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开始在心里祈祷,期望对两家长辈坦白的那一天早日到来,要不然她这还没经历家长阻挠的狂风暴雨呢,就先倒在洛成蹊的狂风暴雨之下了。
第84章
接下来的两天, 明蕾都在家里待着,等待着洛成蹊的联系。
这个联系指的主要是笔录方面的联系,平时还是和以前一样, 白天信息晚上通话,像世界上最普通的情侣一样聊一些日常生活里发生的事情, 以此来增进两人之间的感情。
比如她的拍照技术为什么那么烂,明明用的都是一样的手机, 为什么他拍的就像是专业摄影师拍出来的专业摄影图, 而她就是拿座机拍出来的高糊近视图片,只有列文虎克才看得清楚的那种。
对此,洛成蹊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 就是当年他的确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摄影, 比较会找拍摄照片的角度, 所以拍出来的照片就比较好看;第二, 就是如果她再不改正一拍照就手抖的坏习惯, 那么就算把最好的相机和镜头给她,她也依然拍不出清晰的照片。
听得明蕾惊奇不已:“你还学过摄影?什么时候的事?”
“我说话的重点是在这里吗……算了,”洛成蹊像是放弃般回答,“就刚上大学那会儿, 我加入了一个学校的摄影社团,跟着学了一点,后来就没有再学了,感觉没什么好拍的,我也比较忙, 没时间再去摆弄这些东西,就放弃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明蕾却听得一阵心疼。
洛叔叔出事的那段时间,正好是洛成蹊刚刚上完第一年大学的暑假,在那之后虽然谁都没有明说,但他明显加快了学习的脚步,不仅只用了大二一年就完成了本科专业剩余的所有课程,还额外申请了国外的大学,通过了升学入学考试。
这样的学习力度,正常人简直无法想象,就算他是一个从小到大都门门考第一的天才优等生,从高中到大学全程免考保送,智商之高不是别人能够想得来的,恐怕也不会觉得有多么轻松。
而如果说,这些想法在之前都只是明蕾一个人毫无根据的猜测,那么现在,洛成蹊的这番话就相当于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洛成蹊从来就不是一个只会学习的书呆子,他的课余活动非常丰富,运动、航模、竞赛……许许多多的花样比明蕾能够想象得还要多,并且每样都是做到最好,拿了一大堆的奖状奖杯,现在还在他的书房里陈列着。
可他却在大学的时候因为忙碌而放弃了摄影的爱好……到底是有多忙,才会连拍照的时间都没有?
那个时候,她又在干什么呢?
好像在就读新高一,为和初中不同难度的课程而感到发愁,也为学校里的社团而感到新奇,在开始的时候跟着钟蕴一口气加入了三个社团,然后又陆陆续续地退出了,但理由不是因为她忙,而是因为她懒,不想动弹。
并且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发觉洛成蹊的忙碌,或者说是把他忘到了脑后,直到他的生日来临,手机软件给她发了一个消息提醒,她才惊觉他们俩有几个月没见过面了。
也是从那年开始,洛成蹊开始不再过生日,洛老爷子和温岚也不再请她和爷爷过去吃他的生日饭,甚至连生日礼物,明蕾都找不到方法送他,无奈之下,只能让司机在放学后载她去了他的大学门口。
她曾经犹豫过要不要送他生日礼物,毕竟以往洛叔叔都会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他一份大礼,在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害怕给他送礼物会让他想到伤心的事情,而他不过生日的这个举动更是增添了她的忐忑。
但是转念一想,她在七月底过生日的时候,他都没忘了送她一枚手表,那时距离洛叔叔的事过去才不到两周,就坚定了要送的决心,精挑细选了一份生日礼物,去到新京大学的学校门口,打电话给他让他出来收礼物。
那个时候差不多是晚上六点,十二月底,正值隆冬时节,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还飘着淡淡的雪花,她没有穿厚实的羽绒服,只穿了一件羊绒衫和呢子大衣外罩在身上,连帽子也忘了戴,差点在寒风中被冻成一根冰棍。
洛成蹊出来的时候她整张脸都已经被冻僵了,看见他后连声招呼也没有来得及打,就扑进了他的怀里,直到她被他的怀抱慢慢捂暖和了,才慢半拍地向他说明来意,祝贺他生日快乐,把一早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从书包里拿出来,递给他。
对此,洛成蹊的反应尤为特殊,让明蕾终身难忘。
他首先是握住她被冻得冰冰凉的手,皱着眉问了她一句“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在这里等了有多久?”,在得到她“大概二十多分钟吧,记不清了,反正给你打电话后就一直站在这里”的回答之后,就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说道——
“二十多分钟,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你就穿着这么一点的衣服一直在这里站着等我?也不怕被冻坏了?为什么不坐到车子里去?”
当时明蕾就呆住了,一个是因为他没有想她预想中的那样,在收到礼物之后露出又感动又复杂的表情;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问的这句话:是啊,她为什么不去车里等,非要像个傻子一样在寒风里杵着呢?又不是拍偶像剧。
霎时间,她的脑海里滚过无数个回答,像是“校门口附近不让停车”“我想要第一时间看到你”“我没想到你出来得这么慢”诸如此类的话语全部过了个遍,但最终,她只是发出一声讪笑,干巴巴地说道:“呃,大概是……为了有点仪式感?”
洛成蹊在那个时候看她的表情就好像她真的是一个傻子。
不过还好,这份表情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换上了一个笑容,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说了一声“真是拿你没办法”,就问她晚饭吃了没,没吃的话就带她去学校食堂吃一顿,顺便参观参观。
身为世界顶尖的高等学府,新京大学不仅学术一流,在美食方面也是一流,共设立了十几所餐厅,其中一所被命名为“不负美食”的餐厅更是享誉全国,明蕾耳闻已久,早就想去尝尝看了,对于他的这个提议自然是欣然答应。
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食堂之旅,才让她得知了洛成蹊的学业到底有多繁忙。
他们在餐厅里遇到了洛成蹊的辅导员,对方先是笑着寒暄了两句,恭喜洛成蹊在之前的等级考试中获得优良的成绩,接着就询问他怎么会来人流最大需要排最长队伍等待的食堂,是不是终于想通,不准备把课表从早到晚全部排满了。
在得到洛成蹊否定的回答之后,辅导员就皱着眉,叮嘱他好好照顾身体,别太拼了,一周五天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都排满了课,剩下来的两天还要去自学别的课程,这么满的课程上下来迟早会吃不消的,要学会张弛有度。
当时洛成蹊回答得很幽默,说他正准备翘课陪着妹妹在学校里逛一逛,看看风景,晚上的专业课就不去上了,松弛一下紧绷了小半个学期的身心,希望辅导员不要介意,惹得明蕾和辅导员两人都笑了出来,但之后再仔细寻思,就觉得很恐怖了。
一周七天,有五天都是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排满了课的,剩下来的两天也是在自学别的课程,听上去似乎和一个月只放两天的高中生没什么区别,比起部分朝六晚九的高三学生还要轻松一点,但那可是大学啊,只要胆够大七天都是假的大学,他居然能把课表排得这么满,恐怕就连医学生都没有他这么忙。
怪不得他会忙得连拍照的时间都没有,要换了她,别说把课表排满了,就算一周里是有一天需要从早上八点上到下午五点的,她都得喊累,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蕾蕾?”
洛成蹊的呼唤声把明蕾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啊?”她有些茫然地应了一声,下意识说道,“什么?”
“什么什么。”对方失笑,“你刚刚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连我的话都没有听见。”
“哦,我在想你上大学时候的事。”明蕾说道,仰起头,看着悬挂在窗台边上的捕梦网,有些怀念地抿嘴笑着,“你还记得吗,在你大二那一年,我曾经为了送你礼物到你学校门口去找你,结果在外面等了好久,差点把整个人都冻僵了。”
洛成蹊在手机那头发出一声轻笑。
“我记得。”他说,声音里也带有一股淡淡的怀念意味,“当时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放着好好的车子不坐,非要在校门口等着,还说什么仪式感。你确定是为了有仪式感,而不是压根就没想起来可以去车里等这回事?”
明蕾有些心虚地笑了两声,没想到几年前的对话他还记得那么清楚,更没想到他早就看穿了她当时硬着头皮的谎言,只是没有当场戳穿,直到现在她主动谈起了这件事,才把这一段话说出口。
真不知道是该称赞他的体贴,还是该佩服他的这份耐心和记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