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纪承辉瘫在椅子上，身上西装皱巴巴的，脸上灰暗无比。
不远处的地面上，他的手机四分五裂躺着。那是他刚发现不对劲时，试图给保安处打电话，被周游一把夺下往地上一摔造成的。
然后他就被他这样盯着，困在这个房间里。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见纪延声的脸。挑衅似的冲他露出一个笑容，凉凉开口：“你老婆孩子不是还在医院吗？怎么还有心情过来见我？”
纪延声摆手让周游离远一些，一边往纪承辉那边走，一边开始解自己的袖扣。
不等房间里两人有所反应，直接拎着办公桌前的椅子往纪承辉身上抽。
“操，”纪承辉瞬间跳起，拿胳膊护住自己的脑袋，“纪延声你疯了？！这是公司不是你家！我要是在这里出了事你怎么跟外面交代？！”
周游皱着一张脸躲到门口，眉头一跳一跳的，他整个身子紧紧贴着门缝，这样应该可以减小传出去的动静吧……
他心里想，好不容易程瀚青自毁前程走了，他这个时候可不能拖纪总的后腿。
“我不需要跟别人交代。”纪延声面无表情，声音冷漠。
如今这个世界上，他唯二两个需要交代的人，一个是韩熙，一个是他在保温箱里的女儿。
而她们今日的境地，都是拜他所赐。
纪延声把椅子放下，赤手空拳往他身上开始招呼。
这个时候，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的好处就显了出来。除了没正式入伍，普通军人的体能训练他可没落下，虽然近几年渐渐没再坚持，可底子是有的。
格斗的技巧也没忘。
对付这么一个被纪恒嵩娇生惯养宠大的人，他根本不用太认真。
一腿扫过去，纪承辉就被他撂到在地，反手压在后背上，膝盖用力一顶，纪延声抓着他的头发，干脆直接的往地上撞。
“咚咚——”几声，周游闭着眼睛打了几个寒颤。
纪承辉脑子昏昏沉沉，额头正中央开始泛红，他耷拉着眼皮，事到如今嘴巴依旧很硬，全然不顾自己的脑袋正被别人揪着。含含糊糊道：“你有本事打死我……”
纪延声戾气升到一个新的高度，闻言一只手掐上他的脖子，用力一压，他低头凑近他的耳朵，声音轻柔的像是在和情人低语：“你以为我不敢吗？”
纪承辉拼命挣扎，可喉咙被人扼住，身子被纪延声压制，挣扎没几下就开始觉得窒息。他的脸色逐渐变红，表情也越来越僵硬。
周游远远看着，吓得舌头都僵住了。
颤颤巍巍喊纪延声：“纪、纪总——”
再不松手可是会出人命的！他在心里咆哮。
纪延声可没失去理智，瞧见纪承辉难受的差不多了，他把手松开，狠狠在他背上踩了一脚。
他转了转手腕，盯着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不断的纪承辉。
薄唇轻掀，平静的语调下隐约能感受到克制万分的怒意和杀气。
纪延声说：“你也是丈夫，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你我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扯上无辜的她们……”
“无辜？哪里无辜？”纪承辉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自下而上的仰视着他。“我好不了，她带着孩子能好好生活吗？”
“夫妻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和这样的人讲道理真是愚蠢至极。
纪延声垂眸，像看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问：“你什么时候收买的程瀚青？”
事已至此，纪承辉干脆破罐子破摔。他弯着嘴角，眯着眼睛：“好久了呢，让我好好想想，嗯——好像就在你刚让他接触你美国业务的时候。”
“是不是很吃惊？”他忍不住笑出声，“被自己信任的人插了一刀，感觉不错吧？”
纪延声抿唇，“你给了他多少钱？”
不料纪承辉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很惊奇的反问他：“怎么，你不知道吗？那个程瀚青和你老婆是师兄妹，当初轰轰烈烈追求过。你让他当你的助理，每天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恩恩爱爱，他不背叛你，背叛谁啊？”
“我本来要拿钱收买他，可他一分钱都没收。”
第69章
纪老爷子离开医院后, 被宋管家送回了友爱医院。
主治医生拿着片子满脸无奈：“纪老先生，我跟您说过很多次了，您现在的身体情况不能离开医院。”
癌症复发本来就是件非常不乐观的事, 病人自己不配合更是可怕。他看了眼手上片子, 想起早上开会的内容, 头疼万分。
宋管家也忧心忡忡，他比别人陪着纪老爷子的时间都要长。知道这几年随着他岁数越大, 脾气也越来越固执。
跟着劝道：“老爷, 这回没什么事了, 就好好留在医院治疗罢。”
纪老爷子却像没听见他们二人的声音一样, 坐在轮椅上盯着床边的花瓶发呆。
花瓶里插着纪恒嵩前两天过来时带过来的花, 带来的时候开的正好，现在有些败了, 茎身耷拉着，垂头丧气的。
那天纪恒嵩也跟这花似的，穿的很精神，脸色却不好看。他在他弯腰的时候注意到他发根处隐约的白色, 突然便意识到，面前这个他气了很多年的儿子已经老了。
他临走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扶着门框跟他认错。
“爸，当年我确实不该瞒着你生下小辉, 更不该毫无顾忌的被人看见。如果我听您的话，纪氏现在也不会这么艰难。”
“可是爸！纪延声他再怎么恨我也不能毁了纪氏啊，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的心血, 您能不能劝劝他，我和小辉不跟他争了，让他停手吧，直接把纪氏接过去。”
纪老爷子闭上眼睛，身上仅剩的力气都用来想——小声真的是像他们以为的那样，把纪氏弄得动荡不安让别人完全处理不了，然后再救世主一样的回来吗？
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种失控的感觉……
“宋管家！”他猛地抓上宋管家的胳膊，苍老的脸上气势不减。他说：“让小声过来见我。”
宋管家心里叫苦，“老爷，您不是知道少爷去美国了吗？”
“你去联系他，就说我病危要死了，他要是不过来就连我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去，去啊——”
“好好好！老爷你别激动！”
纪老爷子止不住的咳嗽，主治医生叹了口气，有条不紊的招呼护士过来处理。护士专业能力强，没几分钟便把需要的仪器都弄好，给纪老爷子戴上，记录完数据便离开。
宋管家到外面给纪延声打电话。
这个时间美国那边是深夜，他没报着打通的念头。可没想到电话才响了两下，就听见了纪延声的声音。
彼时，纪延声刚从纪氏大楼出来，他把纪承辉狠狠揍了一顿，让周游去查他说的关于程瀚青的事情。
坐进周游的车正打算回医院陪韩熙，就接到了宋管家的电话。
身子一顿，“宋管家？”他踩下油门。
宋管家感到吃惊，心神一转立刻按照纪老爷子给的剧本演了下去，做出慌乱的声音：“少爷，老爷快不行了！你能不能赶紧过来见他最后一面，他嘴里一直念叨着你呢！”
这么些年宋管家和他相处的都很好，纪延声压根没怀疑他这些话的真假。毕竟他一开始就担忧过老爷子的身体状况。
方向盘一转，他加快速度，说道：“我马上过去！”
“好……嗯？少爷你回国了？”宋管家反应很快。
纪延声遇上红灯，停下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出了国？”
宋管家知道就代表老爷子也知道，那他突然去美国为的是什么想必他们也清楚，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
宋管家一叹，“少爷，你在美国那边的创业，老爷一开始就知道。他那么在乎你，怎么可能被你瞒过去。”
车子重新发动，行驶在密密麻麻的车流中，纪延声难得有些恍惚。
停好车子，看了眼堆满人的电梯门口，他毫不犹豫推开紧急通道的门，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
气喘吁吁跑到相应的楼层，一开门看见墙角的宋管家。
“爷爷呢？”他喘着粗气问。
宋管家指指房间里，试图圆刚才撒下的谎：“老爷现在没事……”
纪延声不等他说完，拧开门便走了进去。
一抬眼便对上纪老爷子“恭候大驾”的样子，目光一顿，脚步迟疑，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您骗我？”
他觉得匪夷所思，这种“拿命要挟”的事他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老爷子使出来。
纪老爷子缓慢的眨了下眼睛，“不骗你，你会来吗？”
“为什么我不会来？！”纪延声解开领口的第一颗扣子，一路跑上来他有些出汗，这样能让他舒服一些。“你是我爷爷啊。”
“好，既然你还肯认我这个爷爷，那么你告诉我，”纪老爷子有些激动，上身微微直起。“纪承辉一上任，你就离职把纪氏搞得乌烟瘴气，你究竟想干什么？！”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是他动的手脚，纪老爷子越想越怕，他怕纪延声不是让纪承辉手忙脚乱，而是真的拿纪氏开刀。
他绝不允许他伤害纪氏。
纪延声抿唇，垂着眼答非所问：“纪承辉前天让他妻子把韩熙推下楼，害的韩熙早产……”
原来是这么出的事，纪老爷子一顿，可这不是他要听的回答。
他打断他：“那又怎样？她们母女不是没事么，这一早产挺让我失望的，我一直以为会是个男孩。”
“什么叫又怎样？”纪延声抬头，嘴巴半张着。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那是我的妻子和女儿！”
“我说过我不承认她！那个孩子……”纪老爷子说到这里有些迟疑，“纪家自然会提供相应的物质条件。”
他说完，纪延声没吱声。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纪延声低着眼帘，不声不响走到休息区，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五指用力，沙发被他掐出坑来。
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一脚把玻璃茶几踢翻。
他说的很慢，“如果……当年我妈生的也是个女儿……你是不是就直接把纪承辉领回家了？”
纪延声冷眼看过去，精致的眉眼里藏着戾气。
纪老爷子沉默看他。
到这个地步，纪延声全当他默认。
他突然一笑，嘴角轻勾，“您真的想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那我告诉你，我就是要把纪氏毁掉，”他风轻云淡的说，“这个偌大的商业帝国，我会一点点亲手摧毁它，你高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