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道歉,让他滚出华清大。
甚至上升到家人,咒他死妈。
沈湛低嗤一声。
闭着眼放空大脑。
大概过了几十秒,浴室传来水声,沈湛抬起了头,目光投过去。
如果波及到她,该怎么办?
林佳音出来的时候沈湛已经不在客厅了。
她走到卧室门口,门是虚掩着的,能听见沈湛打电话的声音。
她不知道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犹豫了很久,林佳音选择转身走向客厅,但仅仅走了两步,她又倒了回去,站在门口。
林佳音对着门,突然想起很久很久前沈湛冷着脸对她发过一起脾气。
原因是她忘记叮嘱敲了门,把门敲得咚咚响。
那时候埋在心口的一团迷雾在今天被恍然揭开。
林佳音咬了咬唇,往旁边挪了点,确保沈湛看不见她。
沈湛一手接着电话,一手拉开窗户,想透透闷在胸口的浊气。
“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沈知书质问他。
沈湛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才道:“不知道,没看。”
“为什么不接?”能听出来老爸在努力压制怒火。
沈湛说:“我这不接了么。”
“沈湛我就想问问你,这是你的事还是我的事?”老爸问他。
沈湛笑了笑:“像是你的事。”
那边静了一会儿,似乎不是想和他争吵。
“公关我给你找了,校长我也联系了,赵野的父母你自己去。”
沈湛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爸,你看了媒体是怎么写的么?”
“态度诚恳点。”
“李秀琼说我从未道过歉。”沈湛鼻尖忽然犯了酸。
“他们想要多少钱都行。”
沈湛手指抵着玻璃窗,叫了一声:“爸。”
“我能办到的事都可以帮他们办。”
老爸故意忽略掉他的话,好像在对牛弹琴。
明明他什么都知道,还让他去联系李秀琼和赵守民。
很失望。
非常失望。
有那么一秒,他甚至不想叫他爸。
但他低声吼了出来,“爸——!”
吼完后,电话静的像是被掐断了。
“他们什么都不想要,”沈湛声音低了下去,“他们只想毁掉我。”
那边依然静音。
“你知道的对吧?”又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席卷全身,沈湛用力捏紧了手机,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为没力气而掉在地上。
“还不是因为别人的儿子死了!”沈知书吼了出来。
“怪我吗?”沈湛问他,“你觉得怪我吗?”
一直想问的问题终于在今天开了口。
老爸会怎么答?
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特别矛盾。
渴望听到自己想听到,又害怕听到后会让自己失望的。
“重要吗?”老爸问他。
沈湛想了想,说:“很重要吧。”
沈知书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别人对你怎么看,舆论下不去,你的人生你的未来……就都毁了。”
“爸,你知不知道……”沈湛换了只手。
沈知书问:“知道什么?”
“你总是很在乎别人的看法,不仅包括你自己的……”沈湛顿了一下,接着道,“还包括与你有关的人给你带来的,比如我。”
他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和同学打架,双方都有错,老爸走进办公室一个字不问就先教育他,摁头给对方道歉。
他死活不肯开口,老爸气得将他关进车库。
关了整整一夜。
那个时候他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别人的家长都是护犊子,而他反着来。
“你是我儿子,你做错了就等于是我教导无方。”沈知书说。
沈湛把手从玻璃窗上移开,笑了。
笑出了声,音量还不小。
“你笑什么?”沈知书怒问。
“没什么。”沈湛回答。
“马上去给赵野父母打电话,告诉他们你愿意站出来道歉。”沈知书又说。
“我不愿意,”沈湛转身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我没错。”
掐断电话后,他缓缓垂下了手。
心灰意冷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好心情往门口走去。
站在外面的林佳音听见动静,转身跑进浴室。
沈湛推开卧室门时,林佳音刚好从浴室出来。
“怎么不吹头发?”沈湛问她。
“懒得吹。”林佳音抓了抓湿漉漉的长发。
沈湛拉着她走进浴室:“不叫你小太阳了。”
“那叫什么?”林佳音问。
沈湛说:“小懒虫。”
“不是懒,是我没长手。”林佳音把手背在身后。
沈湛呵了声,拿起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啊好痛。”林佳音蹙眉嚎了声。
沈湛关掉吹风机,轻轻拨开缠在耳钉的一小络头发。
“是不是出血了?”林佳音问。
沈湛仔细看了看,“有点。”
他走出浴室拿了酒精和棉签回来。
“好痛好痛,痛痛痛痛!”林佳音喊。
沈湛的动作轻得不能再轻,“谁让你要打耳骨的。”
“因为打这里最痛。”林佳音理直气壮地说。
明白她的意思,沈湛笑了笑,“刻骨铭心的痛?”
“为对方。”林佳音接话。
沈湛敛起笑容,沉默了会儿才道:“小太阳你记住,任何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要你为我痛,一定不要。”
“好。”林佳音应声。
林佳音睡眠一向很好,到点就困。
今晚却失眠了。
她一闭上眼睛,全是骂沈湛的评论,
甚至还脑补出了声音。
太阳穴里像绷了一根弦,神经紧绷绷的。
即使努力克制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大脑仍然在高速运转。
睡不着。
怎么也睡不着。
她难受地翻了个身,背对沈湛。
腰上伸来一只手,把她往后揽了揽。
“快睡了。”沈湛亲了下她后脑勺。
林佳音睁开眼望着窗外,小声说:“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