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入你梦里,对你说晚安。
她唱完前段,后段换成了比宋雪然更高的音阶,毫无瑕疵完成。
两厢对比,甚至不需要对比,有耳朵的人,都明白宋雪然有多明显的差距。
选手席很多人被歌声感染,不知不觉听哭,导师席上的反应更是精彩纷呈,贺眀瑾好半天才找回声音:“言卿你是……木棉本人?!”
宋雪然两腿发软,要摔到台上。
霍云深喉结涩然滚动,直视着那个在歌声里如有光芒的人,沉声问:“言卿,左脚疼不疼?”
言卿心口嗡的一震。
他忍耐着说:“受伤了对么。”
言卿眼睛不觉泛热,霍云深怎么能……什么都知道。
有导师问:“你的脚怎么了——”
不等问完,工作人员脸色凝重地进来,交给导师席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一段待播的视频,点开后,是马尾辫哭哭啼啼讲述着受宋雪然指使,弄伤言卿的过程,以及她亲手交出的证据。
全场哗然。
欧阳终于有勇气蹦起来大声澄清:“言卿早上被弄伤了!她根本不是失误,是被害的!而且除了收尾太疼站不住,她作为一个从没接触过舞蹈的新人,完美跳完全程,还不够吗?”
另一个导师抽着冷气要求:“言卿,你能不能把鞋子脱下来?”
言卿抿唇,依言弯下腰,松开鞋带,稍微露出脚上紧紧缠绕的绷带,已经有血迹从脚底渗至边缘,触目惊心。
霍云深亲眼见到,呼吸陡然加重,眸底迸出失控的狂躁,他极力握着扶手,让自己能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
他一字一字开口:“言卿的能力不需要质疑,况且在能力之前,还有做人的品性,一个用卑劣手段害人的选手,没有资格参加节目,更没有资格站到言卿身边。”
他苍白手指给出属于霍氏的评定,凝视着言卿,声音转为沙哑:
“言卿,应该坐在s的位置上。”
-
初级评定结束得兵荒马乱。
言卿全身都像要烧起来,她耳边呼啸着各种杂声,被几个性格跳脱的选手接住,搀扶着送上坐席顶端的位置。
摄像机在围着她拍,似乎有人在问她现在的想法。
言卿人是晕的,实话实说:“……伤口疼。”
然后针对她的拍摄就果断停止了,言卿从后门提前离开录制厅时,听到苏总和林总在艰难营业,点评整场的表现,还以赞助商的身份许诺出了几项团体的商业资源。
但霍云深没有再发声。
言卿头昏脑涨,扶着墙走到门外,闵敬等在走廊里,打扮得像个节目组工作人员,一见她出现,他标准微笑:“霍总要稍等才能脱身,言小姐先跟我走吧,随后他会送你去医院。”
言卿清楚她拒绝不了,没地方躲不说,躲了也会被霍云深逮到。
而且刚闹了这么激烈的场面,她真的想当面问问霍总,他对自己是不是太没有底线了,到底要怎样折腾才甘心。
休息室的沙发上铺了软垫,茶点水果一应俱全,都是她爱吃的。
言卿五味杂陈,揉了下还在发烧的脸颊,抬头发泄似的问闵敬:“你家霍总什么情况?他不知道自己身份吗?还是霍氏已经闲到不需要他工作了?他怎么能来这种选秀节目上,还当众……”
当众……
毫不避讳地庇护她。
看起来好像是有理有据的主持公道,但他身份凌驾,态度又那么郑重,人人都能听出意义非凡,是专门来给她撑腰的。
亏他冷着一张脸,也豁得开面子坐在那种场合下。
闵敬望向窗外,顿了顿才说:“言小姐,深哥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多少应该了解的,他脾气不好,对人没耐心,洁癖,最厌恶娱乐圈,排斥有镜头对着他,但他在霍氏掌权以后,没少出镜接受采访,你知不知道原因?”
他一笑:“因为他总相信云卿活着,想万一她流落在什么地方,找不到家,说不定能在电视,网络上看见他。”
言卿垂下眸。
闵敬静静道:“你觉得以他的喜好,真会愿意自降身价,强迫着苏总和林总参加一档选秀,在上面那个又危险又闷热的小格子里连坐几个小时,让一群不知道哪来的小丫头入他的眼?只不过是因为你在,他想护着你而已。”
言卿张口想说话,几次又咽了回去,睫毛挡住眸光,心仿佛掉进柠檬汁,尝到酸涩。
“他本打算收购乘风传媒,怕你吓到,想让节目组特殊优待你,又怕你的能力被忽视,”闵敬低叹,“他怕的太多了,所以干脆亲自来,以他的眼力,早发现你受伤被人针对了,要是以他往常的作风,直接应该叫停节目,他一直忍到了最后,还不是想让你凭能力证明自己。”
言卿五脏都被浸得潮湿,沉甸甸往下坠。
“至于公然偏心你,”闵敬摊手,“你是怕被议论吗?可你真不能怪他,一是因为他亲眼见你流血了,受不了,必须要在人前抬高你,二是,他爱你,理所当然为你撑腰。”
言卿红着脸激动:“他爱的不是我!是云卿!”
闵敬稳稳道出事实:“对他来说,没差别。”
言卿无力地闭上眼,问自己。
除了难为情,怨他无法无天、把她推至风口浪尖,难道更多的,不是当时的动容吗?
她被算计,忍着疼,没有人多听她一句,连合理的权利都被剥夺的时候,是霍云深点亮了灯光,不在乎那么多眼睛和镜头,给她足够大的包容,发现她脚伤,摆出铁证把宋雪然的罪名落实。
谁会不喜欢被保护。
抛开一切顾虑,谁会抗拒做被关爱重视的小公主。
可一切都是属于云卿的,霍云深对她做的每件事,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必须时刻记住了,不能对他有任何波动。
言卿不知道闵敬什么时候走的,敲门声响起,她睁眼,意外看到进来的人是贺眀瑾,贺眀瑾径直过来蹲在沙发边,去查看她的脚。
她往后一缩,没让他碰:“我没事,小伤。”
贺眀瑾低声:“抱歉,我不知道你受伤了,之前给你f,也是想让你后面再逆袭上去,我会帮你的,没想到……”
他抬眼,音量小了些:“你是霍总的人。”
言卿忍不住炸毛:“你别乱说,我怎么就是他的人了?”
贺眀瑾犹豫:“他对你那么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怎么了,”言卿深深吸气,抚了抚碎发,坐直身体,“就一定是那种关系?霍总说的是事实,没冤枉任何人,有错吗?”
贺眀瑾哑然。
他探究地看着言卿,心里一直绕着的疑惑更浓。
言卿这么说,倒叫他更多想,她本来就跟娱乐圈那些小姑娘区别很大,也不是普通素人校花的水平,从初见起他就察觉到了,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是骨子里渗出的矜贵和教养,强装不来,要说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娇养出的大小姐,他都是相信的。
霍总的照拂显而易见,绝不是她说得那么简单,难道……
她跟霍氏是世交之类?
也不是没可能。
贺眀瑾语气放软,转移话题:“好,不说这个了,你怎么会突然回国的?我记得你到了春秋身体都会很虚,有些精神衰弱,我放心不下,才会每年抽空去看你,今年感觉怎么样?”
言卿来不及回答,门就被人从外“砰”一声推开。
贺眀瑾吓了一跳,本能地跟言卿拉开距离避嫌,等看清来人是谁时,他连忙站起身:“……霍总。”
霍云深穿着白衬衫,西装提在手里,抓得有些起皱。
“出去。”
贺眀瑾不敢多言,眼神示意言卿一下,收敛神色离开,霍云深把这点互动都看在眼里,颊边的肌肉隐隐绷紧。
贺流量一走,言卿按着沙发站起来,把神情调整到最严肃,刚要对霍云深发问,他大步上前,把西装裹在她旗袍外面,扣住她肩膀膝弯直接抱起。
言卿这才注意到,休息室是一层走廊最尽头的一间,墙边有道小门通向楼外,霍云深一个字也不和她说,一脚踢开门,外面闵敬已经在等了,车门提前拉开,等他们上去。
商务车风驰电掣,驶离录制场地,赶往医院。
路上街景飞快后掠,言卿的左腿被强行抬起,搭在霍云深价值不菲的西装裤上。
她满腹的话要对霍云深宣泄,但到了嘴边时,又硬生生停下,卡得喉咙胀痛也说不出口。
不是她不想说,是霍云深丝毫不嫌弃,正弯下脊背,双手握着她受伤的脚,把染红的纱布包在掌心里,轻轻颤抖着,小心翼翼摩挲。
第12章
言卿脚上微痒,但不难受,还有点诡异的舒服,搞得她心里皱巴巴的。
大部分激烈的情绪都在霍云深反复的抚摸里消磨掉。
闵敬说得对,霍云深这样的人,就算是手枪上膛顶着他,他也不会去沾厌恶的东西。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完全可以通过更直白的方式做到。
可霍总看似无所不能,唯独对逃离自己的老婆手足无措,在公众面前降身价,崩人设,他认了,面子身份,他也不在乎。
他宁愿过程曲折,不惜去节目上做个会引人诟病的霸总,只是因为……他在用笨拙而有温度的方式维护她,希望她少一些抗拒。
言卿再一次觉得她可太不容易了。
酸吗?酸,为霍总酸,甜吗?也甜,为云卿甜。
她是又酸又甜,夹在中间好难。
“霍云深,我不和你吵架,咱们心平气和说,”言卿嗓子微哑,语调却总是甜软的,“谢谢你帮我,但是最后那段你专门为我说话的,真不适合播出去,对你对我都不好,会引发太多猜测了,你让节目组剪掉,也别让现场的人在网上乱传,我们补录一段正常的,行吗?”
霍云深睫毛压得很低,在眼睑下凝出晦暗的影。
他沙沙问:“最后那段,哪里不正常。”
“你替我争取那么多,把s都给了我,能正常吗?”云卿头疼,“有件事你不知道,那天我上你车被人看见了,节目组盛传有个黄衣服女生跟霍总关系匪浅,我否认之后,刚巧也穿了黄衣服的宋雪然就把这绯闻女友的身份给认领了,现在你亲自把她面目曝光,还狠虐,再对我这么偏心,那帮小姑娘肯定把眼光转向我啊。”
霍云深眉心拧起。
言卿苦口婆心:“我一个小选手,接下来每天都很忙,得拼命努力,争取对得起霍总给我的s级评定,我可不敢做你的绯闻女友,到时候全网铺天盖地骂我人肉我,我真受不了那个刺激。”
霍云深不语,低着头,继续给她按摩。
他手掌宽阔火热,揉完了伤脚,接着往上按,女孩子细弱雪白的小腿在他手中不盈一握。
言卿险些叫出来,身上一酥,软塌塌向后倒。
靠,霍总练过是吧?也太爽了,跳舞的酸疼都被他十指给捏出去。
霍云深见她乖了,这才抬眸,直视她湿漉漉的眼睛:“绯闻女友这词用的不对,你是未婚妻,录制也没什么不正常,对于霍氏也好,霍云深也好,走到今天,本来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偏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