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僵在原地,一时哑然。
暮色四合,天际仅剩的最后一抹光,也随之消失无影。
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街头。
男人的宽厚的手心依旧紧紧包裹着她。
见他痴痴傻傻的,他很轻地抿了下嘴角,“在想什么?”
童谣恍然回神,她定了定神,故作从容地摇头,“没事。”童谣不敢多淡,言漠明明没做什么,她却差点溃不成军。
童谣明显有心事,可不愿多谈,言漠便也点到为止,他扭头,继续牵着童谣往前走。
言漠右手有伤,不能开车,他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松开童谣的手,替童谣拉开车门。
童谣左手被放开,她如释重负,弯腰坐进后座。
童谣乖乖坐好,言漠躬身,正打算坐进去,他轻声提醒童谣:“童童,你往里坐一点。”
童谣原地坐着没动,她不敢言漠,看着副驾的位置,“你……你坐前面……”
言漠左手依旧搭在车门,童谣不看他,他却一直看着童谣,女孩眼神扑闪,不敢看他,他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他不能把人逼急,便点头,音色微沉道,“依你。”
他话落,旋即轻轻带上门,转身拉开副驾车门,紧接着便坐了上去。
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他把两人的互动悉数看在眼里。
他了然地笑了下,随后缓缓发动汽车,看了眼副驾上的小伙,意味深长地问:吵架啦?”
言漠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他只是简单看了眼出租车师傅,没说话。
出租车师傅热情惯了,他透过后视镜瞅了眼后座的女孩,爽朗地笑起来,老生常谈地说:“谈恋爱嘛吵架很正常的,丫头你别和他计较,我看小伙不错的,我活到这把年纪了,看人不会错的。”
他热心肠,说完很快不看后座的女孩,再次侧眸看副驾上的男孩,“我们做男人的一定要积极认错,多哄哄嘛,自己的女朋友嘛,肯定是要宠的。”
出租车师傅明显误会了。
言漠却一点都不想解释,他很轻地勾了下唇。
童谣急了,她赶紧摇手,对着出租车师傅解释:“不是……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师傅您误会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出租车师傅明显愣了下。
言漠很轻地点了下头,目光从窗外挪回,他难得没看童谣,对着出租车师傅牵了牵嘴角,“暂时还不是我女朋友。”
他意味深长地说,“暂时”两个字格外咬重。
童谣:“……”
什么叫暂时还不是女朋友啊。
童谣不敢细想,耳根却不禁有点热。
出租车师傅恍然大悟,他对言漠赞许的点了点,不再说话,安心开车。
车厢安静了下去。
言漠余光看了眼后座的女孩,女孩耷拉着脑袋,眼睛却骨碌碌地转悠,也再偷偷看他,见他目光落过来,她又会欲盖弥彰地飞快瞥开眼。
言漠莞尔。
……
三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猎色门口。
童谣准备推门下车,右手刚搭上门把锁,便听到出租车师傅压低声音和言漠说:“小伙子加油哦!追到手了就是女朋友,要好好宠着,不能像今天这样吵架哈。”
言漠结完账,他点头,应承下来,“会的,您放心。”
童谣:“……”
童谣刚平缓下来的心跳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这么下去她很可能要喜提心脏病了,车厢逼仄,童谣赶紧推门下车。
言漠也紧跟着下车,童谣埋头往猎色门口走,头也不回地对言漠说:“你送到了,我走了,你回去吧。”
言漠很快跟上去,和童谣并排:“我和你一起。”
童谣指了下不远处猎色的招牌,再看向言漠,她强调,“我已经到了,你可以回去了啊。”
她来猎色就是为了躲言漠,言漠还不走她来猎色还有什么意义啊。
童谣心底哀嚎,言漠轻描淡写地说:“我既然送你过来了,当然也要负责把你安全送回去。”
童谣:“……”
童谣没想到言漠居然也会耍流氓,这些没皮没脸的手段童谣最熟了,现在角色对换,童谣很不习惯,她大步往猎色走,也不放弃继续打发言漠,“可是你又不喝酒,在酒吧不喝酒你会很无聊的。”
言漠目光带了眼童谣,面不改色道,“你在就不无聊。”
童谣:“……”
又犯规!
到底是言漠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童谣真的搞不懂了,她更加努力地打发言漠,“我是来找沈放的,不能陪你玩了,你还是会无聊的。”
言漠态度依旧很随意,“没事,你玩你的,我刚好有几份邮件要处理,不会无聊的。”
童谣无话可说了。
曾经她是言漠的跟屁虫,现在倒好,言漠成了她的跟屁虫。
童谣越来越乱,她不和言漠说话,几乎小跑着往前走。
童谣一进猎色,就在舞池里看到沈放这个骚包,正在和美女贴面热舞。她在吧台找了个位置坐下。
童谣是猎色的常客,又是沈放的好朋友,猎色的员工基本把童谣当做自己人。
侍者走到童谣跟前,他笑着问:“谣姐,今天喝什么?”
童谣随便想了下,说:“威士忌酸。”
侍者又看向童谣身边的男人,他礼貌地问:“先生,您喝什么?”
言漠正想回答,童谣已经截过话,“给他一杯白开水就行。”
说到这个话题,女该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点嚣张,还有一点嫌弃,她朝侍者甩了个眼神,“他不行的。”
侍者:“……?”
言漠:“……”
言漠没说话,眸色不由加深了两分。
童谣倏地想起之前赵楠的话,她笑眯眯地改口:“酒量不行,别误会。”
言漠依旧没说话,侍者却暧昧地笑了下,随后拿着酒水单子离开。
酒吧气氛很火热,舞池里群魔乱舞,吧台上也坐了不少的人。
童谣虽然和言漠平排坐着,气氛却没有那么僵硬了。
童谣穿过人群看向沈放,沈放依旧和大胸美女打得火热,她正想收回视线,场子里的沈放却忽而抬眼。
徒然四目相对。
童谣朝沈放挥了下手。
沈放没反应,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半响,连他身边的美女都等得不耐烦了,顺着沈放的视线看过来,沈放才朝她做了个“走不开晚点来找你”的口型,他嚷嚷完,继续和美女贴面热舞。
童谣笑了笑,她收回视线,侍者刚好上了酒水。
童谣端起酒杯,小小地抿了口。
她余光瞟了言漠,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出的ipad,此刻正低头看得仔细。
他不似刚才在餐厅的无赖和咄咄逼人,端端正正坐着,睫毛筛落,柔软地掩住眼底情绪,侧颜安静淡漠。
酒吧环境嘈杂,他却静得下来。
这样的言漠是童谣熟悉的,他总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和周围的环境割裂开,仿佛周遭的灯红酒绿,都与他无关。
童谣熟悉这样的言漠,也心疼这样的言漠。
她不由放下酒杯,主动往言漠的身边靠近了,再往他的ipad上瞄了眼,密密麻麻的英文,童谣好奇地问:“你在干嘛?”
言漠没抬头,视线依旧落在屏幕上,“工作。”
童谣:“……”
童谣怎么也没想到言漠说的要处理邮件居然是真的。
她有点扫兴,默默收回视线,“你好忙哦。”
言漠原先是全神贯注的在处理工作,可耳边突然飘来女孩幽幽的声音,他中断思绪,侧眸看向童谣,“你无聊了?”他很认真地问。
童谣没说话。
言漠紧跟着问:“需要我陪你玩吗?”
童谣赶紧拒绝,“你忙你的吧。”她重新端起酒杯,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说:“我需要一个人陪我喝酒,你可以陪我喝酒吗?”
言漠倒也直率,“不能。”他摇头,看了眼童谣手中的酒杯,“我不喜欢喝酒。”
童谣想起一个多月前言漠喝醉了来她家胡闹,她好奇,“那你上次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
言漠很简单地说:“心情不好。”
童谣有些意外,原来言漠也会心情不好,也是有喜怒哀乐的啊,她一度以为言漠是冰块做的,薄情冷淡,对什么都无所谓,什么也不放心上。
童谣便更加好奇,她忍不住问:“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童谣刨根问底,言漠不知道怎么回答。
言漠记得当时是清言医疗聚会,他在走廊上碰到童谣,两人不欢而散,他抽烟解闷,却正好收到未知号码发的短信,里面是童谣和言以平的亲密照片。
他心里猛地窜起一股火,他还来不及控制情绪,童谣刚好跑上来抢他手上的烟,他说了尖酸刻薄的话,童谣打了他一巴掌,扭头跑开。
言漠没法形容当时的那种心慌,心像被狠狠揪着。
从童谣跑开的那一刹,他就在陷在要失去童谣的深深恐惧里。
他让谭羽查陌生号码的归属,可其实不用查言漠也猜得到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