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极近,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因为下车的一段路,他额前碎发沾了雨水,衬得眉眼浓黑深邃,黑色西装里面,衬衣领口微敞,露出冷白色的肌骨。
“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楼道外夜雨清寒,他微微低头,眸子幽深,开口嗓音低沉,完全不似平常冷漠不近人情的模样,无端带了一丝撩拨意味。
叶谙对上他的眼神,心头一颤,慌张挪开眼时,目光又不经意掠过了他的领口。
……严重怀疑,他这是在利用美色迷惑她!
叶谙耳根发烫,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转身往里走。
谢朔牵了下唇角,跟着她进去。
乘电梯上楼,叶谙开锁进屋,按亮灯,在玄关处换了拖鞋,将包扔到沙发上,去拿杯子替他泡茶。
谢朔随手脱了外套,在沙发上坐下,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
叶谙泡好茶,搁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客厅里灯光亮,弯腰的时候,她才发现他肩头有一小片雨水洇开的痕迹。
“你衣服湿了。”她提醒道。
谢朔偏头看了眼,不甚在意。
叶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捧着杯子在沙发上坐下,两人都没说话,气氛莫名变得有些怪异,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丝丝暧昧。
以前朝夕相处的时候,轻松自在,想说什么说什么,肆无忌惮,现在分开了,反倒突然多出了几分不自在。
窗外雨声依稀,坐了一会儿,叶谙看了眼时间,提醒他:“已经十一点多了,你再不回去,就太晚了。”
谢朔放下茶杯,手指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忽然道:“衣服湿了,借你这里洗个澡。”
???
叶谙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这话隐藏的意思,等他洗完澡,估计下一步就要得寸进尺在这里留宿了。
他们这才分居第二天,又住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
“这么晚了,你还是先回去吧。”她完全不上当。
谢朔看她一眼,突然抬起手,撑住了额角,一副难受模样。
失明的时候他经常会犯头疼,叶谙见状,一秒变了脸色,忙起身问:“你怎么了?头又疼?”
谢朔撑着脑袋,低低道:“有点。”
叶谙刚想说“我给你按按”,话到嘴边,忽然又顿住——头疼来得这么巧,不会是假装的吧?
“要紧吗?你车上有药没?”她狐疑地看着他。
谢朔捏了捏额角,起身道:“没事,可能是着了凉,泡个澡就好了。”
叶谙差不多可以确定他是在故意装可怜,冷漠地拒绝了他:“这里没你换洗的衣服。”
谢朔没说话,只是进了主卧,而后拿着一套男士睡袍和一套干净衣服出来。
叶谙:“………………”
叶谙傻眼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是他的公寓,有他的备用衣服,完全不奇怪,她搬过来才一天,都没来得及仔细查看。
所以,他这是一早就打好了主意?
大概是怕她生气,谢朔非常自觉地说:“我去次卧。”
说完,转身进了次卧。
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叶谙胸口一阵憋闷,有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
早知道就不该图方便,答应住到这里,自己找房子不美吗?
她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摔了一下泄愤,走进主卧,重重关上了门。
浴室内水声响起,掩盖了窗外的雨声,叶谙洗完澡,穿着睡衣坐在房间里吹头发。
刚吹完,就听见敲门声,叶谙顿了下,过去开门。
谢朔穿着睡袍,站在门外,头发还是湿的,说:“我那边的吹风机坏了。”
叶谙看了看他,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想趁机摸进房间,于是说道:“等下,我拿给你。”
说完,关上房门,拿了吹风机出来。
谢朔接过,回到次卧。
叶谙忍着困意,做完睡前护肤,才上床睡觉。
结果刚躺下,敲门声再度响起,她郁闷得不行,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又怎么了?”
谢朔将吹风机递给她,叶谙接过,打着哈欠,不满地小声嘀咕:“先放你那边就好了……”
谢朔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见她一脸困倦,眼皮直往下耷拉,没忍心再拖着她,说了句“早点睡”,转身准备回次卧。
叶谙搭着门沿,关门时动作顿了顿,她看着他,像是忽然情形了:“你不是说只洗个澡吗?怎么还不走?”
谢朔:“……”
男人身影一顿,叶谙扯了下唇角,不等他反应,就直接关上了房门。
夜雨沙沙,持续了大半夜。
翌日,天气放晴,明净的春阳穿过草木斜斜照下,枝叶间依稀有雨水未干。
配音开工时间在上午十点,叶谙起得有点晚,洗漱完走出卧室的时候,外面静悄悄的。
谢朔已经离开了,桌上放着一份早餐,留了一张便签,也不知道是他自己下楼买的,还是叫人送来的。
叶谙怔了怔,过去坐下,打开早餐盒子,是一份皮蛋瘦肉粥,还热乎着。
吃完早餐出门,春光明媚,楼下一树桃花初绽,色如烟霞,她看了眼,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
当天晚上,叶谙收工时,谢朔照样过来接她。
这回叶谙没再遇到蒋宇赫,谢朔也没有冷脸,两人在车上甚至还愉快地交谈了几句。
到公寓楼下,叶谙顿足望着他,没主动开口。
她倒要看看,他今天晚上找什么理由上楼。
两秒钟后,谢朔说:“我的手表昨天晚上落在上面了。”
叶谙:……是我输了。
于是,叶谙再次容忍他跟着进了屋,拿完手表,他并没有急着离开,顺道坐下又喝了一杯茶。
今晚没有下雨,他的衣服也没有湿,所以没有留下的借口,只能坐在沙发上,静静喝茶,半天不提走的事。
叶谙看他这副模样,莫名有点想笑。他越这样,她越是不想让他太快如意,于是直接下逐客令:“你还不回去吗?”
谢朔看她一眼,慢腾腾起身,大概是怕逼得太急,说了句“早点睡”,转身往外走。
叶谙送他到门口,想着这好歹是他的房子,不能太过河拆桥,于是补了句“路上小心”。
门关上,屋内恢复安静,地上只剩一个影子。
过了一会儿,叶谙走到阳台上,恰好看到他的车子离开,车灯划破夜色,渐渐远去。
夜幕下星河广阔,春风温柔拂过眉眼,她倚着栏杆,静静望着,忽然有些期待明天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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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第二天晚上,谢朔却突然失约了。
收工之后叶谙在录音棚外面等了许久,也没看到他的人影,夜风呼呼地吹,吹得人从头到脚拔凉。
眼见夜色越来越深,叶谙只好自己打了车回公寓,一路上气得胸口疼。
还说什么从头开始!这才态度好了几天,就又冷下来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就知道不该抱期待!
回到公寓,叶谙气呼呼地甩上门,收拾衣服进浴室洗澡。
花洒下水流不断,雾气弥漫,她边洗边在心里暗下决定,要是他明天再来,一定不能心软!
洗完澡,她想起来手机还在客厅,穿着睡衣出去拿。
结果一进客厅,差点吓了一跳。
一个人影在沙发上坐着,以手撑额,静默不语。
认出是谢朔,她松懈下来,问:“你怎么进来的?”
问完又觉得完全是废话,这是他的公寓,他自然有钥匙。
谢朔抬起头,脸上隐约泛着一点红,眼神也不似平常,像是喝了酒。
叶谙走近,果然闻到了淡淡的酒味,想到自己先前在冷风中等了那么久,她心里憋着气,语气冷淡地说:“这么晚了,你不回家,跑这里来干什么?”
谢朔望着她,幽深的眼底映着灯光,轻声道:“生气了?”
叶谙转过身,不想理他,却被他拽住了手腕。
她挣了挣,没挣开。
谢朔将她拽到身边坐下,顺着纤细的腕骨往下,握住了她的手。
风拂动窗帘,起伏如波,叶谙别过脸,不看他,而是看着窗外。
等了半晌,没等到他开口,她说:“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的话,我去睡觉了。”
至于要不要留宿,随便他,反正是他的地方,她也拦不住。
谢朔终于低低开口:“今天晚上,有个很重要的应酬,走不开……”
他失明了将近两年,现在刚回公司不久,要忙的事自然不少,这些叶谙也能理解。
她抿了抿唇,气消了些,说:“那你就不能打个电话过来说一声?”
每次都这样,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消失,让人空欢喜。
谢朔往前揽住她的腰,顺势拥着她,下巴扣在她肩头,“下次我记得。”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边,夹杂着酒气,叶谙皱了皱眉,下意识抬手抵在他胳膊上,想将他推开。
耳边忽然响起一句:“我要出差了。”
叶谙手指一顿,语调没什么起伏:“你不是经常出差吗?又不是第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