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久远,但那个男人的身形,很像徐叔。
她只以为是偶然碰到的陌生人,并没想到其他事,现在看来,那时候江老爷子就已经想要让江洲暮认祖归宗了。
她问道:“你爷爷接走你的?”
她问什么江洲暮就答什么:“是。”
“那你之后,之后就没有想过回来?”
“想过,但我那时候……那时候是回不来的。”
顾朝夕把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归结于江老爷子的限制。
“对不起。我回来的晚了。”江洲暮低声说。
顾朝夕扯了扯他袖口:“你起来。”
这种状态,江洲暮太像是一只大型犬科动物了,顾朝夕望着他的眼睛就承受不住。
江洲暮便听话地起身。
“你朋友圈那个,”顾朝夕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糖葫芦,我看到了。”
江洲暮不意外,他又坐下来,餐叉伸进盘中,叉起来一颗草莓递到顾朝夕嘴边。
顾朝夕顿了顿,张口咬住。
江洲暮便去叉第二块,“这些年我练了很多次,不会再做失败了。”
顾朝夕眼睛酸了,之前的所有都在可控制范围之内,比之从前,她在掩饰自我情绪这方面已经是个高手。但独独等江洲暮平淡地说出这句时,她的眼眶湿了。
只需要一瞬间。
江洲暮动作自然地像一个自动投喂机器。
顾朝夕在他叉起下一颗时,侧过了头。
“不吃了?”江洲暮问。
顾朝夕生怕自己张口时字不成句,她嘴巴紧抿着,就这样侧对着江洲暮,试图不让他看出来自己的失态。
江洲暮放下餐叉,说:“七七,我不想求你从这一刻开始就忘记所有发生过的事,安如的确是我的母亲,但我的成长过程中,从来没有过她的参与,她对你的伤害不可原谅,沈爷爷沈奶奶的死她责无旁贷,但她也死在那场大火中,不是赎罪,是罪有应得。”
“七七,我只想要你不要因为她是生我的人,就也给我判处死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爱你,好吗?”
顾朝夕怔怔地望着江洲暮。
她从来没有否认过,哪怕知道安如就是江洲暮的妈妈,她也从未把一切的过错与罪责都转移到江洲暮身上。
安如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更不配做母亲,她不是江洲暮的妈妈。
安如谋划万无一失的大火,死去的又何止是顾朝夕的外公外婆,还有将自己关在画室中的江栩啊。
江栩身为父亲的这个角色,实在称不上称职。江洲暮上幼儿园时,他会每天按时接送他上下学,但从不会问他“今天在幼儿园开心吗”这种话,他很少和江洲暮说话,大多时间都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画室中。
江洲暮上小学后,不用接送了,三五天不出房门的情况经常发生。
江洲暮被其他孩子打他也看不见,江洲暮每天怎么活下去他也不在乎,他的眼里只有死气沉沉。
他吃着百家饭长大,无数次把在画室晕倒的江栩送到医院。
没有人在乎,那么小的孩子,是有怎么强大的内心,才足以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的爸爸送进急救室。
但即便如此,江栩都是那时候江洲暮唯一的亲人。
他有很多的不称职,却也会在江洲暮生日时,亲手给他煮一碗面。
那是江洲暮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候。
那场大火,江洲暮与顾朝夕,都是受害者。
所以在江洲暮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顾朝夕也在心疼,他身上的伤口,又比她少多少。
一样的,他们是一样的。
“安如是安如,你是你,我没有怪你。”顾朝夕忍住眼中的湿意,尽可能让自己的语调平缓。
江洲暮听见,眸中亮了亮。
“所以,能给我这个机会吗?”江洲暮问:“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好不好,七七。”
作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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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江洲暮的声音低沉又缱绻, 顾朝夕一时之间说不出别的话。
“你也不用现在就答应我,只要给我一个可以对你好的机会就可以。”
江洲暮低了低头, 他笑了笑, 眉眼之间的温柔愈加浓烈,顾朝夕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如果江洲暮这时候多靠近她一些,一定能听到。
这是顾朝夕第一次发觉, 原来一个人的温柔可以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江洲暮望着她的表情,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
顾朝夕问:“你这是在暗示你要追我吗?”
“不是暗示。”江洲暮笑着说:“我这是在明示。”
顾朝夕:“……”
“噢。”
江洲暮连叹气都很轻, “‘噢’是什么意思?”
顾朝夕问:“那你要怎么追?”
“还没想好。”江洲暮实话实说, 这场对话本就在意料之外, 提早摊牌都没做任何准备, “我晚上研究一下。”
顾朝夕便说:“那你研究,我先走了。”
江洲暮:“……”
他拉住顾朝夕手腕把人留在身边,“你去哪儿?”
“我, 我去找找冰糖,我想它了。”顾朝夕顾左右而言他。
江洲暮:“冰糖在南溪,有人在照顾,别担心。”
顾朝夕:“那我下楼走走, 睡太久了。”
“你也就睡了五十分钟。”
“那我去……”
“七七。”江洲暮打断她的絮絮叨叨, “你在转移话题。”
“我没有,你想多了。”
江洲暮上前一步,轻轻将人拥进怀里。
顾朝夕只觉得一个充满暖意的怀抱向她袭来, 身体不费劲地落入其中,同时闻见一股很熟悉的沐浴乳香味。
江洲暮环着顾朝夕,弯腰低头,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在顾朝夕耳边轻声说:“我们都给彼此时间,我也会努力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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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江洲暮说完那句话,顾朝夕的脑子就开始循环播放。坐着,躺着,趴着,好像什么动作都能感觉到江洲暮在她耳边说:“我会努力追你的。”
追就追,干嘛还要加个努力?
显得这事儿好像很费劲似的。
顾朝夕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晚,辗转难眠至深夜,又爬起来涂了熬夜眼霜和精华,从书架上找了一本哲学类读本,翻了半小时,终于成功进入睡眠。
第二天早上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助理冬冬的来电,顾朝夕明白很急,因为一般情况下并不是太着急的事情,冬冬都不会在大清早给她打电话。
急事便是之前暂停拍摄的电影《窗外》的复工适宜,一周之前吴越和汤嘉等人进组,补拍之前展斯远拍过的镜头,冬冬这则电话则是因为接到剧组紧急通知,顾朝夕的戏份提前了,最好明天就能继续拍摄。
这样的话她起码得今天晚上就抵达d市,现在就得收拾行李了。
顾朝夕从床上爬起来,洗完脸刷完牙,刚出房门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另一边房门打开的声音。
江洲暮睡眼惺忪,看上去才刚从床上爬起来。
“早。”他打招呼。
顾朝夕开始有点怀疑这人在自己身上装了监控。
“怎么醒这么早?”江洲暮问:“还不到七点。”
顾朝夕想了想说:“有工作,我得回去收拾行李,中午十一点飞d市。”
江洲暮彻底清醒过来,他说:“你等会儿,我换衣服洗漱。”
说完,便进了房间。
顾朝夕在楼下喝了杯水,佣人已经在准备早饭,江老爷子一般都是早晨八点吃早餐。
一只早醒的猫不知道从哪里蹿了过来,围着顾朝夕转了两圈。
是一只布偶。顾朝夕蹲下来,这猫的眼瞳和毛色都很好看,堪称布偶中的“国色天香”。
她挠了挠猫下巴,与所有人类一样,开始忍不住与其交流:“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猫当然不会回答她,只是享受着被挠下巴,舒服得眯起眼睛。
顾朝夕骨子里也是个忠实的“颜性恋”,这猫不但长得好看,连叫声都黏黏腻腻得像个甜甜的小姑娘,顾朝夕爱不释手。
“你叫什么名字呀?”
顾朝夕又得到几句喵。
“它叫‘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