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这么好的关系,我怎么肯为他奔走,还为他冒险。”
这人虽然奇奇怪怪的,但程光还是采纳了他的意见。为了保险,他让陆经年站到远处车道上,自己拿着匕首进去,手电筒一照,沈清河果然像陆经年说的,脸色苍白得要命,浑身发抖,奄奄一息,半条命都没了。
程光一把扯过毫无抵抗力的沈清河,匕首抵在他脖颈上,恶狠狠地对林枝道:“要是不想你男人出事,就乖乖听我的。”
林枝小腿打颤,胸口剧烈起伏:“我听你的,你别,你别伤到他。”
“出去。”
林枝的视线艰难地从沈清河身上移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走几步回头看他一眼。
沈清河掀开眼皮。
天边还有最后一丝光,落在青灰色的云顶。
那一抹淡黄色,就在光亮中冲进沈清河的眼底。
她再一次转头,目光关切地看着他,裙摆随着动作,轻轻地荡着。
囚/禁他的小黑屋门口,蓦然见到了光。
有光,还有穿淡黄色裙子的姑娘。
眼前的这一幕,和多年前被遗忘的某些画面重合到了一起。
沈清河眯着眼,脑中纷纷乱乱,破碎的镜片一片一片被捡起,粘粘,贴合到一起。
他看见,那一年的自己,被人从小黑屋救出来之后,遇到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她穿着黄裙子,手里抱着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
她对他笑,脸却看不清:“这里居然有人呀!”
“我叫枝枝,小哥哥你叫什么?”
……
沈清河攥紧拳,神智渐渐地清明了起来。
脖颈儿处抵制的冰凉匕首格外碍眼,眼看着前面林枝已经走到陆经年的车边上,他开口,声音仍然虚弱到不行:“你知道,你儿子并不是你亲生的吗?”
程光手一顿,但没应声。
沈清河喘着粗气,艰难地说:“警局怕你知道了之后就彻底不联系家里,所以就没人告诉你。”
“你心存愧疚的儿子,心心念念想见的儿子,其实不是你的,唉……”
“你胡说!我老婆怀孕的时候我一直在家里,怎么可能不是我的!”
程光怒喝,沈清河趁着这个时候动作十分迅捷地攥住他拿匕/首的手,用了十分的力道,攥得程光骨节都要移位。
“妈的,你是装的!”
程光那只手还在和沈清河撕扯着匕.首,另一只攥拳狠命地往沈清河腹部打。
沈清河躲闪不开,咬着牙硬生生挨了这一下,随后猛地一撞将程光扑倒在地。
刀尖朝着沈清河,这一下,锋刃从他肩膀处划下去,血瞬间溢了出来。
“啪”匕,首滚到了地上。
“沈清河!!”林枝率先看到了两人的缠斗,拼命地往回跑。
“哎哎哎,边儿待着去。”陆经年从后备箱拿出根高尔夫球杆,扯住林枝往后面拽:“打架有我们男人呢!”
他沉着脸,飞快地跑过去。
那边程光手上没了武器,但求生的本能还在。
这次如果跑不了,就全完了!
他用力抬腿,膝盖撞着沈清河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沈清河今天状态本来就不好,刚才又挨了好几下,程光看准时机出手,反身将沈清河压在身下,双手狠狠地去掐他的脖子。
“都是你,都是你!!”程光一张脸扭曲涨红,沈清河皱着的眉头去陡然一松。
下一秒,“砰!”地一下,程光整个人猛烈一抖,鲜血从头顶往下流,他张着嘴,不断地翻着白眼。
沈清河扯开他的手坐起来,咳嗽了几声:“你再不来,我真的要死了。”
程光倒在地上,陆经年收起结实好用的球杆,叹气:“这不是想给你好好表现的机会嘛,你越惨,你老婆越心疼。喏,你看看,眼泪汪汪的。”
“老婆……”这个称呼可真够新奇的。
沈清河失笑,扭过头去看站在车前的,他的“老婆”,林枝。
这段时间,他做了长长的一场梦。
第一个梦里,他以为自己被林枝下、药,从而和她产生交集。
第二个梦里,他是痴迷林枝的追星男孩,一心一意想捧她站在娱乐圈的巅峰,和他肩并着肩。
第三个梦里,他误以为自己在高中时被林枝抛弃,为了报复她从而想要和她炒cp营业,最后却不可自拔地再次喜欢上她。
第四个梦里,他从小呵护着她长大,为了保护她,和她隐婚。
在这一场场梦里,他对她从爱而不得,到爱而终得。
现在,梦醒了,一切都应该回归于现实。
可是……
沈清河手撑着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林枝走过去。
可是一起撑过伞走过的红毯不是假的。
月夜下玫瑰园里的亲吻不是假的。
人群中他抱着她起舞不是假的。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经历过的,都是真的。
所以那些都不是梦。
而是机会。
一个个,让他,喜欢上林枝的机会。
这是命中注定。
沈清河终于走近她,他看清她满脸的泪,苍白的脸,和紧张到咬破的下唇。
“你,你……”林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定定地看着他的脸,视线下移,落在他肩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上:“快去医院包扎一下,要是感染就不好了。”
林枝拉着他的手,刚迈开步子整个人软软地往下倒。
沈清河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捞,她稳稳地落在怀里,累极地昏睡了过去。
在他因为小黑屋恐惧上来的这大半日,一直是她撑着在照顾他。刚才又经历一场惊吓,这样殚精竭虑,铁打的人都熬不住。
沈清河将她打横抱起来,小心地放进车后座上。
“去宋医生那儿,开快点儿。”
陆经年点头,指着地上横躺着的程光:“他呢?”
“塞后备箱里,就近找家医院扔下去,喊黄副队长去接手。”
“ojbk.”
——
夜深深,有星垂。
宋医生接到沈清河的电话,从家里现赶到医院。
沈清河的伤口已经上过药包扎好,刚才脱力太多又挂了瓶葡萄糖,宋医生到的时候,葡萄糖刚挂完,小护士过来给他把针拔掉。
“你先出去吧!”小护士点点头,出去时把vip病房的门关上。
宋医生看着沈清河:“你好了?”
“嗯,好了。”
“这次是怎么好的?”
沈清河将棉签扔到垃圾桶,略想了想,说:“因为林枝。”
“小林医生?”
沈清河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删掉不可描述的部分,再删掉自己骚断腿的部分,和宋医生简单讲了讲,又着重地说了钢材厂的事。
“也就是说,林枝的穿着和当时的场景,和你小时候经历的几乎一致,之后你不仅从这次的臆想里走了出来,而且还想起来小时候你忘记的那次臆想现实?”
沈清河点头:“确实是这样。”
“我被绑架出来之后碰到了穿淡黄色裙子的小女孩,之后我设想的臆想里就都有她的出现。”
第一段臆想现实里,他和绑匪串通好,假装自己被绑架,然后逃学。最后被家里发现,是淡黄色裙子的小女孩替他解释,让他爸妈没有惩罚他,之后他们两个在一起上课,在一起玩耍。
第二段臆想现实里,他得了影帝,领奖台上,上届影后手里牵着穿淡黄色裙子的小女孩,来给他颁奖。领了奖状之后,小女孩伸手要抱抱,他弯下腰,将她抱在怀里。她乖乖巧巧地亲了下他的脸颊,管他叫“哥哥”。
而第三段臆想现实里,没有淡黄色裙子的小女孩,只有林枝。
全是林枝。
宋医生听出了沈清河的弦外之音:“你猜测那个小女孩,是林枝?”
“我想不起来那个小女孩的长相,但想起了她对我说的话。她说:‘我叫枝枝,小哥哥你叫什么?’”
宋医生惊愕不已,说这都是巧合,也太过自欺欺人。
可是确实是也太巧了。
“你也觉得很巧是吗?”沈清河长指点着桌面,一下又一下:“我倒觉得不是巧合。”
“为什么?”
因为……
那个小女孩,是他劫后余生中看到的第一抹亮色。
小黑屋是地狱,她就是人间的太阳,代表着希望。
从此痛苦绝望的臆想里,他都会将那个小太阳偷偷地带进去。
可他却不记得自己的小太阳了。
在《天生舞台》遇到,也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