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疯,但不傻,不至于在这个当口犯众怒。
毕竟这时候,整个集团正处在风雨飘摇之际,自徐明华被捕,集团账目被清查,众多营业部被关停,股价下跌,就连易嘉泽也可能被殃及。
徐明华涉嫌职务侵占、挪用资金、侵犯商业秘密等多项罪名,这些他已经承认,唯独不肯承认与那倒台的郑家有牵连。
这段时间,易佳夕停了社交网络上的所有更新,清空微博,不想让任何媒体有可乘之机。
她知道,在这时候,任何一个字眼都会被拿来做文章,为所谓的豪门恩怨提供想象空间。
如果说唯一的好处,无非是能辨清身边的人,不乏许多趁机和她划清界限,甚至落井下石的人,易佳夕跟钱之航开玩笑:总算能清理自己的朋友圈,也不算太差。
毕竟,风波总有平息的一天。
奇怪的是,无论网上怎么内涵易家,却没人提起不久以前的y.bakery的“食物中毒”事件,就连那位博主也如同隐形。
又或许是有,但很快被处理掉,易佳夕知道跟他有关。
在结束又一次关于姚金玲的家庭会议后,易佳夕感到精疲力竭,她已经搬回滨江丽屿,恢复独居生活,孟瑶帮她行李箱送回这里,顺便把那把钥匙也带了回来。
易佳夕那天忘了交代孟瑶把钥匙留在房子里。
记得那天孟瑶送行李箱过来时,问过易佳夕,和梁霁辰到底是怎么了。
易佳夕回答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
好像一瞬之间面临太多问题,使她没有精力去想这个问题,就像她透过玻璃窗看到毫无生机的姚金玲躺在那里时,也不能决定是应该牺牲尊严和生活质量来维持生命,还是当断则断结束一切。
那天争吵过后,易佳夕和梁霁辰没有联系彼此,她不知道梁霁辰是怎么想的。
“我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她这样告诉孟瑶。
棠芯城城整理: 写这一章我想了很久,要不要让他们暂时分开。
但我觉得是需要的,奶昔和木头之间有些问题迟早要解决,这需要距离,和暂时的分开。
放心,是甜文,我是亲妈。
和好的那一章会公布关键词,还有不懂的小可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48章
即便是在夏季, 温带海洋性气候的伦敦依然多雨, 气温不超过三十摄氏度,易佳夕把在这里的生活称谓“避暑”。
可她最喜欢伦敦的一点不仅仅是它的气候, 也喜欢它的雨, 淅淅沥沥时,不用打伞, 因为大家都不打伞,她可以理所当然地解放双手。
易佳夕唯独不喜欢这里的食物。
用“美食盆地”来形容伦敦一点也不为过, 就连住在她家隔壁的那家伦敦土著也都这么认为, 每当易佳夕烤制了新的饼干或甜点,拿到邻居家分享时,都能听他们吐槽一番英国的食物。
“话说回来,你还会在伦敦待多久?”
易佳夕坐在她家的红丝绒梨木沙发上, 浅浅地啜一口红茶, “这个礼拜六离开。”
“那不是以后都吃不到你做的点心?天……”英国人没有美国人的那种夸张,女主人只是小小的感慨了一番, 已经足够表达情绪。
易佳夕七月份抵达伦敦, 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左右。
这半年多的时间, 她陆陆续续在好几个城市短途旅行, 在每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都很短暂, 她把甜品店全权交给孟瑶打理,现在y.bakery已经在滨市开了五间分店,并在多个平台上线,孟瑶可以说是头号功臣。
为了激励她, 易佳夕奖励给孟瑶一定的股份,当天晚上,孟瑶连夜赶制出一份计划书,声称要将y.bakery的店铺开遍全国。
易佳夕笑话她是不是梦想小镇玩上头了。
“就连薛玮都开始和我一起玩了,我安利失败的只有老板你。”孟瑶的语气十分哀怨。
易佳夕再一次无情拒绝,“薛玮是你男朋友,你当然能安利成功。”
孟瑶在电话那头一直笑,“不过小胖子最近挺忙的,一直跟着梁老师到处演出,这个月底还要去伦敦……”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自从易佳夕和梁霁辰分开后,孟瑶就一直刻意避免在她面前提起梁霁辰的名字,虽然每次易佳夕都不会表现出任何异样。
孟瑶心里替他们觉得可惜。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自然是无条件站在易佳夕那边的,每回跟薛玮聊天时,总免不了就这个问题争执一番。
“我不管,就是梁老师的错,肯定是他不会说话惹我们夕夕生气!”
“你们女人讲点道理好不好?明显是你老板天天欺负我家阿辰嘛!”
“我老板都躲到国外了,就是怕触景伤情,我家夕夕没错!”
“我老板整天把自己忙成机器人,满世界到处跑,连带着我都不能休息,阿辰没错!”
每到争论进行到这里,孟瑶便直接咬牙切齿地威胁,“小胖子,我看你这个月是不想去我家吃饭了!”
此话一出,孟瑶便以压倒性的优势大获全胜。
孟瑶不敢再提梁霁辰,借故转移话题,她告诉易佳夕,店里新上的白桃乌龙朗姆蛋糕很受欢迎。
这是易佳夕最新的创意甜点,白桃乌龙茶做成类似抹茶的口感,混入适量朗姆酒,淡淡的茶味中和了蛋糕的甜腻,酒精微醺,口感恰到好处。
她每到一个新的城市,总能从当地风味中获取灵感。
挂上电话,易佳夕起身向邻居太太告辞,她家二女儿洛佩尔忽然从楼上几步跳下来,拉住易佳夕的手臂,“太好了,你还没走!
洛佩尔今年十五岁,从六岁开始学习大提琴,是个活力十足的小姑娘。
易佳夕来到伦敦的第一天,房产经纪人带她来看房子,大提琴的声音从种满红蔷薇的花园里传出来,她当即决定租下这里。
第二天,易佳夕带着现烤好的蓝莓曲奇饼去拜访邻居,洛佩尔正在小会客厅里播放音乐。
是巴赫大提琴无伴奏组曲。
这是个音乐家庭,玩的游戏都和旁人不同,洛佩尔把cd封面藏在身后,要她的父亲猜这是哪位音乐家的版本。
她的父亲猜是麦斯基,而女主人端着英式红茶招呼易佳夕坐下,随口猜测,“比尔斯玛。”
易佳夕坐下,听了一段,举手发言,“梁霁辰?”
洛佩尔眼睛一亮,几乎整个人扑到易佳夕身上,“我喜欢你!你也是他的乐迷吗?”
易佳夕手里端着的红茶都差点抖出来。
“不,我不是。”
“那你怎么能听出来?”
易佳夕尴尬地笑了笑。
她很想告诉这个小姑娘:如果你也把某个人的音乐当作睡前催眠曲来听,你当然可以分辨出来。
但这样太残忍,洛佩尔还沉浸在找到知音的喜悦。
“梁的版本很稳当,舒展,他不喜欢炫技,更倾向于还原乐谱本身,流畅的,收放自如的,”易佳夕说不出专业的音乐术语,她凭借的只是纯感官体验,“或许会显得有一点点冷淡,缺乏感情。”
洛佩尔激动地表示,“可这才是他的魅力之处不是吗?沉默的,彬彬有礼的,高贵又冷淡……”
她一脸快要晕过去的表情。
少女情怀总是诗。
易佳夕没忍心告诉她,梁霁辰其人,可跟彬彬有礼没什么关系啊。
这一个月,易佳夕每天晚上都能听见洛佩尔练琴的声音,时断时续,她家没有做隔音墙,但易佳夕并不觉得吵闹。
洛佩尔常常喜欢和易佳夕讨论梁霁辰。
她想要见到他,想要听他的演奏会,想要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大提琴家,活跃在世界舞台。
就在易佳夕快要离开伦敦之际,洛佩尔终于如愿以偿。
洛佩尔将手里的两张票展示给易佳夕,“明天晚上,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第四排,我邀请你和我一起去。”
票面上印着梁霁辰的照片,他一手抱着大提琴,没看镜头。
易佳夕还没想好该怎么推辞,洛佩尔直接把另一张票塞进她手里。
“一定要来,就当作给你饯行。”
她没有拒绝的机会。
又或许她有,只是在那一刻,她不想拒绝。
易佳夕回到自己家中,没有换鞋,她靠在鞋柜上,把那张票拿出来仔细看。
她看着他的脸,手指轻轻的覆上去,从头发,到他的下颌。
如果这张照片是最近拍的,那梁霁辰应该瘦了一些,鼻梁显得愈发高挺。
她还记得和梁霁辰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小年夜的前一天晚上。
第二天一早,梁霁辰要去机场接他家人,而易佳夕也要回家吃饭,那晚她有些失眠,故意趴在他的身上,在黑暗中,用指尖,从他的眉骨,一路从鼻梁划过,像是一场冒险。
梁霁辰在睡梦中捉住她的手,温柔地亲了亲,这才让她安心。
谁也想不到,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再见,他在台上,她在台下。
第二天晚间七点,易佳夕驾车带洛佩尔到达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演奏会准时开场,洛佩尔频频懊悔自己没有买到第一排的票。
“虽然第四排位置好,但第一排可以……”
易佳夕淡定接话,“可以看清楚你偶像的脸,对不对?”
“god,这你都知道。”
易佳夕笑了笑,“我也做过这种事。”
洛佩尔错愕地看着她,她不可置信地说,“然后呢?”
“然后他成了我的男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易佳夕没有笑容,反而有些难以捉摸的怅惘。
如果一个人时常怀念过去的事,要么说明他老了,要么说明他过得不好。
易佳夕是绝不会承认自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