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滑雪场,梁靖川似乎要取东西,就近去了附近的别墅。
许昭意知道他搬出来许久了。
梁靖川父母离异多年,小时候一直被放在梁老爷子身边教养,几乎没回家住过,对自己父母还算恭敬,但跟任何一方都算不上亲近,除了客气再无其他。
他父母本就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主儿,始于毫无感情只有利益的联姻,终于试探和算计。
后来梁父新娶,继母是个手腕阴损,很多事情上不了台面,他连家门都懒得进。
许昭意在书房等了会儿,随手抽出几本书。
书房内僻静,桌上放置着名贵的砚台,藤萝编制的托盘上陈列着娇黄玲珑佛手,紫檀架上沉香清燃,袅袅清香在空气中弥散,混着点淡淡的果品气息。
时间在宁静中,被无声拖长。
许昭意靠在书架边,百无聊赖地翻了翻,被其中一本,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是一本情诗集,里面折了页。
许昭意多少有些好奇。
毕竟按梁靖川的秉性,他不太像会静心看这些东西的人,被相对论或者资本论之类的书“包场”还算正常。
她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书页上的诗歌,浏览了两行,视线被绊住——
“这人间情-事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而光阴皎洁。
……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
提心吊胆的春天。”
许昭意像是被定格了似的,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她视线上挪了几分,落在了这首诗的书名上。
余秀华的《我爱你》。
许昭意突然想起那份“时间快递”,想起他放进去的那两本稀奇古怪的书:《4000种观赏植物原色图鉴》和《种庄稼的科学与技术》。
她当时不得要领,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他不用心,不曾想他会用这样的方式诉说“我爱你”。
原来在细枝末节里,藏着这么多隐晦爱意。
恍神间,许昭意没留意到周围的脚步声,直到梁靖川低沉的嗓音从她身后响起,“在看什么?”
“没事,”许昭意回眸,目光躲闪了下,以一声轻咳掩饰自己的紧张和慌乱,“我就随便看看。”
她拿着书藏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扣合,推回了书架里。
梁靖川意外地挑了下眉。
他觉出她的反应异样,但她不肯说,他也没细究。
四下沉静无声,隐约能看到细微的浮沉和灯光撒下来的光晕。少年五官清朗,轮廓线条利落分明,冷白的光线给他镀了层釉质的晕影,缓和的平日的凛冽感。
许昭意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梁靖川冰凉的手指掠过她的脸侧,捏住她的下颌,轻轻一哂,意态疏懒又轻慢,“我会以为你在索吻。”
许昭意这次没躲,反而踏前一步,勾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梁靖川身形微微顿住。
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她没有一触即离,在唇齿间深入辗转,毫无空隙地彼此接触。
书房内沉静无声,在果品的清香里,幽淡微凉的沉香铺陈开来。她纤细的手指搭上他的纽扣,掠过他优越的喉结和劲瘦紧绷的腰腹。分明是最清心静气的地点,在此刻最不能平息兴致。
像是渐落的火信子,星点的苗头迅速烧起来。
一吻即燃,愈演愈烈。
许昭意拉着他搭在自己腰身上的手向上,完全的迎合姿态,顺着他的心思愉悦他,任由他进犯鱼肉,毫无保留。
她很少主动诱他。
但只要她肯,他就回绝不了她。潜藏已久的兴致和念头铺天盖地汹涌而至,蚕食了往日的克制和隐忍,再难将息。
梁靖川凭借着仅剩的清明和理智,按住她作乱的手。他无声地垂了垂眼,眸色暗下来,视线在她身上一滚而过,带着点余韵不足的意味和不自知的危险。
“带你去吃饭?”他懒声道,嗓音哑得吓人。
这是不打算继续的意思。
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他还是要放过她。
许昭意不肯,依旧柔若无骨地靠在他怀里,微微扬起脸颊。她纤细的手指去勾住他的领口,妖精似的缠着他,媚眼如丝,呵气如兰。
“睡吗,川哥?”
作者有话要说: p.s.
1.谐音梗。李大钊(找),王之涣(换)。
2.上道后提阿斯顿马丁的地点,不需要重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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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裙下之臣
许昭意很少这样唤他。
相较于其他情侣, 两人间的称呼并不亲昵。混熟前她习惯喊梁同学,混熟后改口喊哥, 在大多数情形下连名带姓。至于用这样的意态和口吻, 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只有两次。
第一次是十七岁生日时,她先他一步表白,利落又干脆地问他谈恋爱吗;第二次就是现在。
梁靖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是忽然抬手捞住她的腰身, 在她猝不及防间, 手上一带,将她抱上了身侧的书桌。
许昭意睫毛微微一颤。
梁靖川单手撑在她身侧,低了低视线微抬起她的下巴, 拇指按着她殷红的唇,自左而右碾压而过,带着意犹未尽的余韵和不自知的迷恋。
他那双漆黑的瞳仁自始至终凝视着她, 视线都不曾错开, 沉冷、平静, 却也明亮。
莫名让人有种心惊肉跳的错觉。
许昭意还以为他想在这儿,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浑身绷得笔直, 撑在身后的手虚拢着攥紧,指甲划破了身侧的纸张。
她分明有点紧张。
但她还是没退却, 扯住他的衬衫,低垂着头,很小声地说了句“我在安全期”, 便再也不敢看他。
其实安全期未必安全,但是第一次,她想直接点,想毫无保留,大不了其他的措施后补。
书房内静悄悄的,沉闷的书页气息被微凉的沉香覆盖。只要一抬眼,竟能看到从天窗洒落的光束,穿过空气时照亮了细微的颗粒。
浮尘万千,像寂静的时光在流窜。
梁靖川微妙地弯了下唇角。他根本没有继续迫近她,只是在她原本站立的位置、挡住书架的那一层,拎走了一串钥匙。
他抬手拨了下她的小脑袋,“走了,吃饭去。”
许昭意茫然地眨了下眼,一言不发也纹丝不动,直到他消失在门口,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走了?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许昭意难以置信地抬手,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而后咝地一声,倒吸了口冷气,吃痛地揉了揉。
简直是日了狗了。
许昭意整个人都蔫蔫的,郁闷又委屈。她深呼吸了下,从书桌上跳下来,低声轻哼道,“算了,昭昭还不想伺候呢。”
-
困惑一直持续到出了别墅。
冬日空气稀薄,凛冽的寒意带着烈性,丝丝入骨。将沉未沉的暮色四合,落霞在天际层层沉降,归于苍冷的降紫色,周遭的别墅和幢幢树影都隐没在背景里。
许昭意钻进副驾驶座,自始至终都想不明白:她难得如此主动,引诱得又如此直白,竟然会被拒绝。
关键是他压根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不做人的时候,只喜欢她乖顺。兴致上来了,不管她怎么讨扰,他始终随心所欲,简直跟衣冠禽兽比肩。
所以拒绝了,真的很不正常。
但许昭意面皮薄,不好意思再问,这话题就此翻篇了。
胡思乱想间,梁靖川拉开车门。许昭意坐直了身体,将一个深色礼盒递过去,“给,圣诞礼物。”
梁靖川意外地挑了下眉。他顺手接过来,坐进驾驶座时,直接拆掉了礼物。
礼盒里叠放着一条柔软的斜条花纹领带,上面躺着一只领带扣针,还有一枚宝蓝色的钻石袖扣。光线折过钻石切割面,流动着奇特的颜色。
熠熠生辉,古典的清冷。
不过领带太花哨,十分招眼,跟她送的扣针风格截然相反,不太搭,甚至跟那种沉郁气息格格不入。
“颜色怎么不太合衬?”梁靖川轻轻一哂。
“分开买的,当时没打算凑一块。”许昭意答得随意,偏过身时眨了下眼,“领带主要配我。”
她将棉服的拉链往下拽了几分,显出里面的白衬衫和短格裙,又将拉链扯回裹严,曼妙的风光在他眸底短暂地停留几秒,纤腰不盈一握,细腿不堪攀折。
有多纯情,就有多欲气。
许昭意对漂亮小裙子有种执念,只要喜欢,就换着花样穿,不分春夏秋冬的那种。
梁靖川眸色加深,漆黑的瞳仁里像是擦过了火星,撩起了暗瘾。
许昭意没察觉出他眸底的危险来,只不经意地扫到一沓文件。
英文材料和中文材料掺杂在一块,她本来对这些不感兴趣,但瞥见顶端的词汇“……exgestudentprogram”,不由得被绊住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