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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鸣姐姐说得,可是那位有‘冷月’雅号的玄宁真人?”
  “如果是他,那我就更不愿意了。”
  第55章 您的口脂沾到牙上了
  “这是为何?”
  盛鸣瑶不免奇怪。
  由于之前那些纠葛, 盛鸣瑶本人不喜欢玄宁确实情有可原。然而在外人眼中——尤其是还未拜入师门的小弟子眼中, ‘玄宁真人’这四个字, 几乎就代表了一座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山。
  虽不能至,亦心向往之。
  苍柏拉着盛鸣瑶的衣袖, 落后两步,缀在她身后道:“玄宁真人天性冷傲,谁也摸不透,我并不喜欢这样高高在上的仙人。不过想来玄宁真人是正统般若仙府出身,亦是看不上我这样身世低微的弟子的。”
  “更何况,据说前年玄宁真人有一个弟子出了些意外,对他打击很大。从此之后,玄宁真人比以往更加深居简出, 连般若仙府的去年的入门秋选都只不过露了一面。”
  猛地从旁人口中听见了故人的名字,盛鸣瑶到是真的升起了几分隔世之感。
  苍柏说这话时,两人一前一后地沿着小溪往浮蒙之林的外围走。
  溪水的声音已经变得微弱, 盛鸣瑶的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 想要尽快离开浮蒙之林这个诡异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时, 一直落于盛鸣瑶身后的苍柏轻轻拉扯了一下她的袖子, 惹得盛鸣瑶回头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怎么了?”
  苍柏抿唇,才缓慢地开口:“之前一直都忘记问了,阿鸣姐姐想修仙吗?”
  还想修仙吗?
  说起来修仙一事, 带给盛鸣瑶的并非一个瑰丽宏伟的世界,而是无止境的折磨和望不见尽头的黑暗。她不仅未曾得见鳞潜羽翔,反而被‘替身’‘赝品’两个词纠缠, 一叶障目,险些道心染尘,彻底沦为规则的樊笼囚鸟。
  那么,自己现在,还想修仙吗?
  盛鸣瑶扪心自问,一时间竟无法得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还不等盛鸣瑶开口搪塞,就在她走神的那一秒,左前方突然袭来了一阵带着花香的雾气。
  这雾气朦朦胧胧的,约莫有两三个成人加起来的体格大小,听起来没那么恐怖,可足以将盛鸣瑶的身体完全包裹。
  若是真的沾上,还不知会发生些什么。
  盛鸣瑶侧过身,多年的修仙生涯让她下意识想要用左手运起灵力,右手拔剑,可盛鸣瑶忘了,此时的她不仅没有剑在身,更是毫无灵力!
  就在盛鸣瑶避闪不及,险些就要被那团青色的雾气沾上时,千钧一发之际,站在她身后的苍柏忽然猛地将盛鸣瑶往后一拽,又凝起了一团灵气丢了出去。
  也不知道苍柏是用了什么法诀,总之那团雾气甫一碰见便缩了回去。
  被苍柏挡在身后的盛鸣瑶同样没有闲着,她一手拔出了利刃,警惕地看向周围,恰好错过了苍柏脸上冰冷的神情,以及眸中的一闪而过的金色光芒。
  那雾气不知为何,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它如涨潮般汹涌而来,又在刹那间退去,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阿鸣姐姐没事吧?”
  在雾气退去后,少年飞快地放开了搭在她腰际的手,耳根不知何时变得通红,脸颊上都染上了几分无措的绯红。
  “我……刚才一时情急,请阿鸣姐姐原谅我的冒犯。”
  这又什么?更何况对方还是处于好意,盛鸣瑶当然不会生气。
  她下意识摇头,又想起对方看不见,放下匕首拉住了苍柏的袖子:“当然不会怪你,反倒要多谢你挡在我的身前。”
  即便刚才没有苍柏,盛鸣瑶凭借着身上这件般若仙府出炉的上品法衣,以及神奇的匕首,也未必不能战胜那团不知名的黑气。
  只不过自己能否做到,和遇见危险时有人愿意挡在她身前,这又是不一样的两件事。
  无论如何,这份心意盛鸣瑶领了。
  熟料,反倒是苍柏听见这话后摇了摇头,浅笑着循着声音望向了盛鸣瑶所在的方向。
  “即便没有我,阿鸣姐姐也是可以应付的,只不过是我一时忧心,情急之下抢先一步罢了。”
  这么说着,苍柏又伸出手勾起了盛鸣瑶的衣袖,乖乖地往她身后退了两步,歪了歪头,几缕碎发随着他的动作飘落到了他的侧脸,在这幽暗阴森的树林中,为苍柏本就精致的脸平添了几分鬼魅之气。
  “刚才出现的那团东西可是一团青色的雾气?”
  盛鸣瑶眼神落在了面前的空地上,分神答道:“是的,一团青雾,也没什么形状。它带着一股花香,若不是恰好看见,我还以为是林中花卉散发的香气。”
  原来如此。
  苍柏垂下眼眸:“若我没有猜错,如今面前的空地上应该有一摊黑水。”
  “嗯?”盛鸣瑶果然被苍柏的这句话勾起了注意力,她定睛一看,面前地上果然有一滩的黏黏糊糊的黑色液体。
  这东西的颜色如同混合了凝胶的墨水,质感有些像鼻腔内的粘液,看着还怪恶心的。
  “没错,确实有一摊黑水。”
  苍柏轻轻点头,柔和的声线像是林中拂过的一缕风:“这东西叫‘美人泪’。”
  盛鸣瑶嘴角抽搐,语气也难免带出了些嫌弃:“这东西也好意思叫‘美人泪’?”
  或许是因为心态的放松,比起以往的谨慎小心,如今的盛鸣瑶与人交谈时,放松随性了很多。
  “这东西叫‘美人泪’不是因为它好看,而是因为凡是沾染上它的人,都会失去原本的花容月貌。”
  苍柏扯着盛鸣瑶袖子的手指更加用力,生怕她下一秒就因好奇而去尝试,格外提醒道:“据说浮蒙之林中有一个叫做祸月的妖怪,‘美人泪’是她的拿手好戏。根据记载,祸月可以同时在林中放出七八个美人泪,静静地等候猎物。”
  “凡是被沾染上的人,身上的皮啊,就会一层一层的脱落,如同被火灼烧一般,痛苦至极。”
  “每当那些人皮脱落时,祸月就会出现将他们收走,若是好看的就据为己有,若是看不上,就用来制成下一个美人泪。”
  盛鸣瑶好奇道:“可是浮蒙之林这般吓人,人迹罕至。如果祸月这么厉害,为何不出门抓捕猎物呢?”
  “听说是她身上被人下了诅咒,所以只能困在浮蒙之林依靠美人泪捕捉猎物,并不能踏入外界。”
  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有几分沙哑,用来讲述这样的故事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盛鸣瑶丝毫没被吓到,她又让苍柏牵起了自己左手的衣袖,反倒感叹起了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事情。
  “可惜这东西要命,否则若是能暂时隐去容貌,倒也对我们两个有几分好处。”
  听见这话,苍柏扬起唇角:“这有何难?”
  “如果我没记错,按照书上的记载,在浮蒙之林最外围,有一种叫做裂容草的东西,外形与普通杂草类似,通体绯红,它的汁液抹在皮肤上,就会留下如灼烧后的疤痕,大约需要七日才能消退。”
  这小伙子要是放在后世,妥妥就是一个百科全书啊!
  盛鸣瑶眨眨眼,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记性真好,我这个不学无术之人在你面前真是要自惭形秽了。”
  在经历了这事后,两人的关系不自觉地又亲近许多。他们顺着小溪往浮蒙之林边缘走去,一路上并没有太多的眼神接触,语气随意至极,更像是在闲聊。
  不过盛鸣瑶之前的话未尝没有几分试探的意思。
  她本以为苍柏会装傻略过,没想到少年居然极其认真地回复道:“是之前在藏书中看到的,我当时觉得反正也闲着没事,不如多记些东西也是好的,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盛鸣瑶到是真的在林子里看见了苍柏口中的‘裂容草’。
  第一眼望去,这草夹杂在普通的杂草之中,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若不是苍柏格外提醒,恐怕盛鸣瑶都会忽略。
  “你稍等一下,我采两根裂容草。”
  盛鸣瑶照例隔着宽袖罩衫小心地拔出了两根草,半点没让它沾染到自己的手指上。
  落后她几步的苍柏一点便通,立即明白了盛鸣瑶的意思:“瑶瑶姐姐是想掩盖容貌?”
  “不只是我,你也该略微遮掩几分。”
  盛鸣瑶可没傻到会直接将第一次见到的东西往自己脸上抹,她掐着一根草转身到了苍柏面前,看着略高出了她一个头的少年,举着裂容草玩笑道:“否则你这绝色容貌在出了这浮蒙之林之后,还不引起轩然大波?”
  苍柏略想了想,点点头,似是极为认同:“确实如此。”
  还不等盛鸣瑶反应过来,苍柏忽然低下头,微微俯身凑近了盛鸣瑶手中的裂容草,鼻尖微动,轻轻嗅了几秒,确认道:“隐隐有麝香味,若是外形也符合,那它就是裂容草了。”
  “阿鸣姐姐觉得划在我脸上的那处比较好?”苍柏说这话,隐隐还有几分跃跃欲试之色,“我觉得划在脸颊上比较好,最好贯穿整张脸!”
  小伙子你还挺敢想???
  盛鸣瑶翻了个白眼,到底没忍住笑了出声。
  “行啦,若是我们两个都是毁容之人,走在一起反倒容易引起旁人注意。”
  苍柏想了想,提议道:“那阿鸣姐姐觉得,一人掩盖容貌,另一人作为交涉?”
  盛鸣瑶点点头:“你我以姐弟相称,出生小富之家,因为父亲姬妾算计,点了场大火导致我毁了容,你瞎了眼。如今逃离家中,想要去寻求大荒宫的庇护。”
  自成逻辑,十分完美。
  苍柏同意了这个说法,又补充了一句:“既然是一场大火,那我身上半点伤痕也无实在太不正常,不如给我手上,脖颈处露出来的皮肤涂上点裂容草的汁液,做戏做圈套才是。”
  两人又是一番折腾,若不是怕引起旁人注意,盛鸣瑶恨不得多带上几根裂容草才好。
  然而此时的盛鸣瑶不曾注意,在之前她蹲下身折取裂容草时,脚下泥土的颜色格外幽深。
  ——正如之前看到的美人泪一样。
  之后的路途虽然算不得平坦,但万幸也不崎岖。
  出了浮蒙之林后,半路上还遇见了一个小商贩,他见两人的模样太过凄惨可怜,索性邀请他们上了牛车同行。
  两人搭了个顺风车,顺顺利利地在天黑之前到达了林镇。
  林镇规模不大,不过是最靠近浮蒙之林的镇子,又是通往大荒宫的必经之路,尤其是最近大荒宫五十年一次的春炼又开始了,连带着林镇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一热闹,就容易惹事。
  比如现在,刚在一家成衣店里换了一身普通的碧绿如意纹衣裙的盛鸣瑶一掀开帘子,就听这铺子的大娘操着大嗓门,神神秘秘地在与人闲话。
  “——真确定了是那魔头在找人?”
  “嘘,是魔尊!我舅舅的儿子的表哥……在西边大家族中做事,之前刚回来,说是魔尊不知为何突然出关,然后就吩咐要寻一女子,闹得满城风雨,也是我们东边里魔界太远,否则早就得到消息了!”
  那人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大娘,挤眉弄眼道:“据说是打算在西面天禄州的境内搜寻,可这天禄州何其之大?又有般若仙府坐镇,也不知到底……”
  就在大娘听得津津有味之时,从换好衣服后始终沉默着的少年陡然开口,打断了大娘之后的话。
  “阿鸣姐姐,是你出来了吗?”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苍破耳尖微动,敏锐地捕捉到了左前方的珠帘击打到棉布上的声音,循着声响望向了盛鸣瑶所在的方向。
  “嗯,我刚出来。”盛鸣瑶拉了下苍柏的衣袖,示意自己在此,少年得到了回应,顿时周遭的气息都变得欢喜。
  盛鸣瑶又随手挑了一块同色系的面纱,这面纱倒也没多好看,不过胜在价格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