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非独生子女生存指南 > 非独生子女生存指南_分卷阅读_19
  我讶异回头,正看见张淼淼从教室门口跑出朝着我奔来。他右手拽着的是一根粉白色的围巾,一跳一跳的,像是只逃跑的白兔子。
  “储悦,你围巾忘拿了!”张淼淼一口气还没喘顺,就将手里的围巾往我脖颈里松松一套。还给我有模有样地扎了个蝴蝶结。
  “谢谢。”我抬手摸了摸脖子里的围巾。
  “快点好起来啊,储悦,再见。”他挥了挥手,同我道别。
  “再见。”我有些依依不舍。
  “那我们走了,再见陈染之。”梁艺琳终于想到同陈染之道别。我仍然扭着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储悦,你怎么这么娇贵?书包都背不动?”
  陈染之漫不经心的的语调却将我和梁艺琳都定在了原地。梁艺琳看我,我看陈染之,陈染之看空气。
  “不是的,是储悦……。”梁艺琳估计还沉浸在我这样的渣渣怎么会同陈染之认识的震惊中,连开口想给我辩解几句都话都说不利索。
  “我怎么样,要你管!”
  一见陈染之,我的情绪就脱了管教。更何况他又数落我。但是,他跟我不一样,他的淡定与日剧增。同时,他的刻薄也是。
  我是害了他妈妈。但我不是故意的。
  他为什么要在我终于鼓起勇气向他道谢为我摆平赵强时,用那样一种冷的眼神看着我说:储悦,我只是公事公办。你想的太多了!
  又为什么要在小学一年级第二学期的时候死活在校门口不放我回去那乘法口诀卡片,害我被宋老师在走廊外罚站了一节课。那时候,我流的眼泪一大半都是因为陈染之。
  此刻,他又在这里,狠狠地剐了我一刀。
  我没再理他。轻轻扯了扯梁艺琳的袖子:“我们走吧。”
  也许,陈染之终于看清了我糟糕的本质,才会这样对我百般嘲弄。
  算了。
  我尚且年幼的心中,竟莫名生了这样一种苍老的谓叹。
  陈染之目送着储悦渐渐走远的背影。斜阳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他盯着那道长长的影子,恍然间想到了储悦长大以后的模样。
  再等一等,再等他的储悦长大一点。
  ☆、第 16 章
  那天梁艺琳一直将我安然护送到我家楼下。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来的好耐心,对一个同她关系并不好的女生如此的呵护备至。
  或者说,可能她的性格就是如此。那样的话,真是太可怕了。
  后来,我同她的关系渐渐温和,直至成为了一对可以携手出入厕所的好伙伴。这样一种关系的转变,自然不是因为她送我回家这件事。而是她在回家的路上同我说的那一番话。
  “储悦,我真喜欢你。”
  “你讲话真有趣。”
  “坐在你前面,我好开心。”
  梁艺琳只是花了三言两语的功夫,就成功的为我加冕。被人肯定的喜悦,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会从这样一个被我自己所仰望的人中得到。
  她真有眼光,我开始渐渐有点喜欢她了。
  但是,这样的一种喜欢背后,也不是全然纯粹的。我对她嫉妒依然存在,且随着我们关系的升温与日俱增。她会送我漂亮的米菲橡皮,会给我带当时十分珍贵的德芙巧克力,也会在我回答不出老师的提问时会紧靠着椅背,给我提示。我安然享受着所有她带给我的好处,却鲜少心怀感激。
  是她喜欢我,我才跟她做朋友的。当别人向我问起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时,我都这么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我才跟你们这些天天想着要倒贴她的人不一样,我心里冷笑。
  一直到三年级,我们的关系都很稳定。但正如我所说,平静湖面下,暗涌一直存在。
  犹记得,三年级第一学期的一次单元模拟测验前,宋老师上完新课正好还空了点时间。于是,她便想出了一个十分不友好的打发时间的方法。
  每位同学自己说说觉得这次单元考能考个几分?
  这样的一个问题,对我来说,无异于将我宣判了绞刑,还需要我自己将头伸进绳圈里。说多说少,都是如履薄冰。
  轮到梁艺琳回答,我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背,听见她的声音。
  “确保考到九十五分以上。”
  宋老师欣慰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完全展开,便很快被我的回答给赶回去了。
  “尽量考到八十分以上。”最后,我还是选择诚实。实在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连滥竽充数的资格都没有。
  “目标定的这么低,难怪成绩一直都提不上去。”宋老师点了点头,不轻不重地说了我一句。
  轮到张淼淼。他轻描淡写地开口:“七十分以上就很满足了。”
  我暗暗白了他一眼,满足你个头。
  结果很快出来。
  张淼淼一百分。梁艺琳九十六分。而我,储悦,七十五分。
  哈。当时的我真想把世上所有的数学老师全捆起来,丢到外太空,专门为她们设立一个数学星球。不要再苦苦为难我这个平凡的地球孩子了。
  我真的很绝望。但是我可笑的自尊还不允许我将其表现在外。
  “啊呀,失误了。”我捏着试卷,把握着语气小声地哀叹了一句:“这个计算题我明明会做的。”
  “储悦。”张淼淼抽过我手中的试卷,认真看我:“错了,就是错了。”
  “你闭嘴!”我抢回自己的试卷。我想,你这么聪明怎么能够体会到我的苦痛。
  我小学一年级不会加减法的时候,陈兰为了能让我跟学校进度,每天五点不到就将我从床上拽起来。我从窗户向外眺望出去,寒冬腊月,周围俱是寂静漆黑的一片。而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夜中,仿佛蛰伏着什么猛兽。
  客厅的顶灯照得我睁不开眼,我一边哭一边做陈兰给我出的题目。
  我想睡觉,我不会做,我不想去学校。眼泪啪嗒怕地滴落在白色的演算纸上,化出一个透明的圈圈。陈兰的怒斥不满,一次次击溃我本就支离破碎的心。
  “储悦,你必须学习!不然你就要复读了!”
  “储悦!你怎么这么蠢!”
  “加法!是加法!你到底有没有眼睛!会不会看!”
  …………
  我抬起早已冻得冰凉的手,在陈兰横飞的唾沫中,小幅度地抹了一把眼泪。我忍住胃中一阵阵的空虚饥饿,勉强握紧手上的笔,在纸上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数字,照着加法的算法将一切重新来过。
  是的,天还未亮,我必须重新来过。
  张淼淼和梁艺琳,他们是数学王国里的宠儿,他们游刃有余。就像打超级玛丽,我无数次摔倒在不同的烟囱里,而他们早已经在终点升起小旗子等着我。俯视我。
  “储悦,数学不难学的,你可以的。”梁艺琳回过头,面上挂着的是和张淼淼的同款表情。我知道此刻的她是真心的。
  但是她不知道一个成语“因人而异。”
  数学有万千的定理可用,可化繁为简。但是,人生没有,生活没有,我储悦更没有。
  你要明白。当别人跟你说,这件事不难,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其实这件事很难,但我希望你能做到。而当他们同你说这件事很难,你要不要考虑放弃?真相根本就是,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怎么样,我只是不想你做到。
  人说话中的艺术的巧妙,我很早便领略其一二。
  于是当梁艺琳打算参加市里作文竞赛时,我同她说:“这个挺难的吧?”
  但是她说:“难才好啊!有含金量啊!”
  于是我默默地将自己准备投稿的作文给压在了抽屉底下。
  我内心的小小怪兽真正张牙舞爪的开始,是在梁艺琳的生日那天。她的生日在十月八号。刚过完国庆节的我们,不多时立马又可以过一次节。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每逢她生日,梁艺琳的妈妈都会提着两个大蛋糕招摇一路到学校来。其中一个是送给三位主课老师的,另一个则是分给我们这帮学生的。梁艺琳头戴着一顶七彩的生日帽站在讲台前,手里握着一把塑料蛋糕刀。在旁边她妈妈满怀爱意的眼神鼓励下,在底下一双双焦急渴望的注视中,她轻轻在洁白似雪的蛋糕上象征性地划下一刀。
  接着,这个蛋糕就会由她妈妈接手,在均匀地被切分成四十份之后,最后安然落到我们的肚子里。
  抹一把嘴上的奶油,打一个小小的饱嗝。接下来就进入了送礼物促友谊的环节。
  今年依旧如此。但是蛋糕从前两年的巧克力味换成了芒果味。
  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芒果味是我的最爱。但是看着讲台上的那黄橙色的蛋糕,却陡然令我想起了储盛压在书包角落中的那一个。也是这样,微微泛着黄,一副营养不良的德性。心里突兀地有些发怵。
  “储悦!是你跟梁艺琳说的买芒果味的吧!”我后排的林元倾身向前,一手覆在我耳边小声地开口。
  好像这一切都是梁艺琳对我的恩赐一般。明明今天的她已经是万众瞩目的那一个了。不,应该说,每一天的她都是。我却依然不得不被人拖进各种配角的角色中去。
  我想做公主。但现实中我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梁艺琳切完蛋糕回到座位上,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坐下,便转过头,冲着我眉眼一挑满是神秘地笑笑:“我特意叫我妈妈买的芒果味的蛋糕,你一定喜欢!”
  我喜欢吗?是的,我是喜欢。
  我当时的面部表情一定十分僵硬,因为当我想要扯个笑回应梁艺琳的时候,却直觉地脸上仿佛是上了一层厚厚的502胶水,连扯动一个小小的弧度我都无法做到。
  “谢谢。”我张了张嘴。
  蛋糕十分美味,但是每一口对我来说都难以下咽。我看张淼淼,他面前白色泡沫塑料盘上的蛋糕一口未动。
  “为什么不吃?”
  我问他。
  “我对芒果过敏。”他头低垂着不说话,我从他异样的沉默之中读出了深深的难过。
  “那给我吃吧。”我抿着嘴笑笑,作出一副贪嘴的样子。没等他同意,便伸手拿过他的蛋糕,埋头大咬了一口。我的脸侧都是奶油,凉凉一片,我感觉到了。张淼淼也看见了。
  “储悦,你的脸!”他手指着我,紧绷的白净小脸上禁不住绽了个笑。
  “嘿嘿。”我也跟着干笑几声。
  真好。不开心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很快又来到了送礼物环节。今年,在苏老师的提议下,我们全班出钱一起给梁艺琳买了一份礼物——一副世界地图的拼图。也不知道是谁的馊主意。
  这份礼物由我们的副班长齐亦亲自送到梁艺琳手中。
  “班长,祝你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话音刚落,班级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句话我终于深刻地体验到了。
  早读课放课。梁艺琳的妈妈有条不紊地收拾完一切,甚至连某些学生嘴边还来不及舔掉的奶油她也伸手给温柔的抹掉。班级里的一切,又恢复如初。
  梁艺琳妈妈走后,有几个女生凑到梁艺琳身边,争着要看她的那副拼图。我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却也忍不住偏着身子不经意地打量了一眼。
  梁艺琳笑着有些吃力地掀开巨大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