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有事?”
既然他主动提问,我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的。
“我同桌张路,你知道的对吧。”
“你大半夜的打电话过来就为了跟我说她?”我听出了他话的无语。
“不然你以为呢?”
“以为您想念我了呗。”
有时候一些话的脱口而出,你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有意为之,还真的只是一种失误。
其实是值得人羡慕的。
那些有着“脱口而出”的能力的人。无论如何,他们的真心被埋没,被辜负的几率,都要远低于像我这样的人。
“哈。”
“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我听他的声音,悻悻地,也是不太笑得出来的样子。
“没。”我轻应了一声,顾不上感受此刻自己如雷的心跳声,我没忘记这通电话的初衷。
“我的同桌,张路很久没来上学,今天放学的时侯马老师让我给她去送少儿住院基金的缴费单。”
“所以你就去了?”
“我去,马芳平还真挺能差遣人的啊。”
江炎是个有不少缺点的人,但其中一点令我比较敬佩也不解的是,他特别喜欢直呼各位老师的大名。
为此他还有一套著名的歪理。
“名字取来就是让人叫的。”
“叫人名字,怎么就是不尊重师长了?”
“那你以后也别叫我‘江炎’,请叫我‘江同学’,当然,如果你觉得别扭,也可以直呼我的小名——江英俊。”
……
“这不一样,我们是平辈。”
“平辈怎么了?平辈就不需要互相尊重了?”
我后来终于确定,他这不是家庭教育的缺失,他这完全就是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泯灭。
“张路家。”
“我今天去看过,特别,特别困难,是那种你根本没法想象的。”
“她跟她奶奶就住一间破的小平房,黑洞洞的那种,地是泥的,没有液化气灶,也没有——。”
“也没有抽水马桶——。”
“黑乎乎,脏兮兮,味道也不好闻。”
提起这些,我还是没有办法淡然。
江炎也不打断我,一直在电话那头听我静静地说。
等我无话可说了,他还是静静的。
“江炎?”我试探地叫了他一句。
“所以呢,储悦,你想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有着近乎绝情的气质。他的这种明知故问,瞬间把我烘托成了一个无病呻吟傻逼圣母。
“我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才想要找个人说说,但期待得到的反应绝不是此刻江炎的这种。
他有很冷静的一面。
但我不希望出现在此刻。
“其实这些事,我早就知道。”
以此句作为开始,江炎说了很多我原来都不知道的事情。
“学校附近有家纺织厂你知道的,他哥哥就在纺织厂旁的一家汽车修理铺给人做学徒。”
“他哥是前年初中毕业就去了的。”
“也快有两年了。”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就,就那家修理铺旁边就是电子游戏厅,我年少的时侯不懂事被骗进去玩过几回,一起打游戏认识的人,他们跟我说得。”
“不是吧?除了被骗进去打游戏,还被骗了什么?”
“……你这一提我就想起来了,当时要劫我色的人可不少。”
“你去的是盲人游戏厅吗?”我好奇地发问。
“……你别欺人太甚,当心把我逼急了,我真把电话挂了啊!”
好。
言归正传。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不是,说了也没什么用啊。而且这也是人家的事。”
“你这是存了什么心?你现在是自己想要帮助她,还是号召全校的同学给她捐款?”
“我……。”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来问你。”
“那我说说我的想法。”他轻咳了两声,装腔作势的样子。
“我觉得张路现在挺好的。”
他的第一句话我就忍不住要反驳,好个屁,好在哪里。
“不是每个人都是读书的料,这一点难道你不知道?”
“难道你真的以为只要够努力,所有人都能上清复交北?”
“有的人就是上不了高中,也考不了大学的。比如张路。”
“安安稳稳地度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等到毕业,如果有条件的话上个中专技校学一技之长,或者是像张路哥哥一样直接踏入社会。”
“你的意思是,张路以后也会那样吗?”
“我敢确信。”
“在她的人生愿望里,绝对没有考上高中这个必选项。”
我哑口无言。
我没有问过。
但我知道,真的没有。
“所以,让她默默无闻,又平和地过完这三年,不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吗?”
“但那些人的无中生有,和对她的恶意中伤也这么算了?”
“储悦。”
江炎低声叫我。
“你不要,把自己带入进她的角色里。”
“我没有!” 反驳因为心虚而显得如此无力。
“那我们帮她。”江炎迅速地做出决定。
“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们就帮她,帮她辩解。”
他这样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决定。
令我忍不住的自作多情。
他提出这个建议,仿佛不是为了帮助张路,而是为了我,为了平息我此刻内心翻滚着的不甘。
“可是。”
“这就是我们全部能做的了吗?”
我知道自己还是贪心。
明明最没用的那个人就是我。
因为最没用,所以才急需要巨大的弥补来抚平自己良心上的不安。
“你这周六有空吗?”
江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问。
“有。”我不假思索。
“要干什么?”
“就,再替她做点无用的事。”
☆、第 48 章
周六的活动,我把它当成一次秘密计划,谁也没有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