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柏良把茶壶放下,对她说:“恭喜你。”
阮胭坐下:“谢谢你。”
吃饭的时候,宋老板笑得心花怒放,一直回顾起当年签阮胭时的情景,夸她勤奋踏实,顺带还夸了一波自己有眼光!
邢清适时地插了句感慨:“是啊,当时阮胭说‘要和柏良一起名扬天下’,那种坚定无畏的劲儿,真是把我都感染到了!”
陆柏良泡茶的手指一顿,又继续给每个杯子里都倒上茶。
阮胭:“……”别说了,邢姐!
一顿饭吃下来,宋老板继续追忆往昔,回忆自己当年的创业艰难,邢清跟着附和,旁边公司里的其他几位演员也加入了拍马屁阵营。
阮胭暗自扶额,她就知道,自家公司的这位老板,果然是和她想的一样又壕又傻。她选择不加入这个吹水阵营,而且陆柏良还在旁边坐着……
她站起来跟邢清说:“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她就出去了。
一直安静的陆柏良,对身旁边的宋老板说:“抱歉,我出去一下。”
宋老板正和他们吹水吹到激动的地方,来不及管他们,继续和邢清她们胡侃。
酒店这层的尽头是个阳台。
阮胭跑到那里去吹风。
“恭喜你,阮胭。”陆柏良在她身后走过来。
两个人并肩立在阳台上,风里隐约有茉莉花的香气。
“嗯啊,我还挺开心的。”阮胭对他笑。自从他声带受损后,两个人不管是重逢前,还是重逢后,她就很少在他面前流露出真心的笑了,但是今天,她却难得地对他笑了下,看得出来,她应该是真的快乐 。
陆柏良说:“你很聪明,不管是演戏,还是学习,其实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是吗?”阮胭问他。
“嗯。”陆柏良看着她,又移开目光,“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当初回去复读学表演,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啊,说起来,真的怪你哦。”阮胭笑。
“嗯?”
“怪你以前在三峡,对我说,‘去做就好了,人生本来就没什么必须要做到的’,于是我就在你去美国治疗后就退学复读啦!”阮胭说得语气里还带点轻松。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决定。”陆柏良看着她,“你今天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是吗?”阮胭手肘撑着阳台上,天上的月亮淡淡的,她的唇角弯起,“因为我在开始决定放过自己了。”
“说来听听。”陆柏良也笑。
“但是只是开始哦,真正完全放过,可能还需要一点点时间。”阮胭弯了弯唇,“其实是因为周子绝吧。”
陆柏良听到这个名字,还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把我骂醒了。他那些话其实说得挺难听的。但他是这么久以来,唯一一个指着鼻子骂我这两年做得不对的人。然后呢,那天晚上我自己在水里憋了很久很久的气,或者说,其实是在水里思考吧。”
陆柏良问她:“思考出什么了?”
阮胭笑:“思考出,陆柏良,你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和我在一起了。我应该放过自己的。”
陆柏良背在背后手指微微收拢,在不被人看到的地方,指尖握至发白,而他的面容依旧温和,他说:“我很开心你能这样想通。阮胭,我也真诚地为你感到开心。”
“是啊,因为你心里有对周思柔的责任,我心里有对你的愧疚,这就是横亘在我们之间最大最大的两座山。”
阮胭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说,“而且,周子绝让我觉得,人好像不能太钻牛角尖了,钻进去了,可能一辈子就出不来了。我不想最后变得像他一样面目可憎。”
“是,他太偏执了,很多事情,只要思想往回退一步,就不会弄成这个局面。”
“嗯。”阮胭看向他,“但我可能还是会报警起诉他,你会怪我吗?”
“不会,那是他做错事应得的惩罚。”陆柏良说。
阮胭点点头,她用手托着腮,整个人开始放松下来,对他说,“唔,其实还有一件事,沈劲最近变得有些奇怪。”
她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回到了六年前,她靠在首医大的天台上,问他那些繁复艰涩的专业知识一样。他好像一直可以充当她老师这样的角色。
“嗯?怎么奇怪。”陆柏良问。
阮胭说:“他现在怎么说呢,变得……改了很多以前的烂毛病,还天天说要和我当朋友。”
陆柏良说:“嗯,他其实是个很赤诚坦荡的人,如果真的能和他当朋友,应该是件很不错的事。你现在还很排斥和他来往吗?”
“其实没那么排斥了,我还觉得挺对不起他的,但是后来那天在芦苇荡和他彻底说开了,就真的释然了。我只是,只是不太习惯他现在的样子,就,就……”阮胭的手指按在脸上,她眨了眨眼睛,在脑子里搜索合适的形容词,奈何她语文成绩向来都很差,“就很突兀,突兀得像个,怎么说呢,欸,说不出来,就,你懂吧?”
“我懂。”陆柏良笑,像从前无数次帮她出主意一样,为她解惑,“他要是真的想和你当朋友,你也坦荡地和他相处;如果不是,那你就跟着自己的本心走吧。”
“可是我现在的本心可能还是你呀,陆医生。”
阮胭顺口就接道。
陆柏良怔住,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又自然而然地说,
“不过,我相信终有一天,它也许会改变。我的意思是,我放过自己了。我坦然地接受以后可能会一直喜欢、也可能会不喜欢你的结果了,你明白吗?这是这段时间里,周子绝、沈劲、于百合、赵一成,还有和你的重逢,教会我最大最好的一件事。”
阮胭说得光风霁月,赤诚坦荡,甚至她从来没有如此赤诚坦荡过。
陆柏良看着她,她的笑意很浅,却无比纯粹。他心里的某处渐渐被折叠,卷起来,有点微微的不适与发涩,但他将涩意压回去。选择诚挚地为她开心,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困在自己很久很久的姑娘,终于和过去和解了,或者说,至少,迈出了和解的第一步。
“好,那么,阮胭,请允许我今晚再对你说出第二声‘恭喜你’。”
阮胭下巴微抬,说:“收到!”
在有茉莉香气的风里,他们默契地相视一笑。
笑完,并肩离开阳台。
这里又空下来了。
除了在远处一直静静看着他们的沈劲,他的脚下落了一地的烟头。
第45章 他是替身
沈劲站在楼下。
树影重重, 他的车就停在旁边。
向舟不敢出声,他只能默默看着沈劲又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 猩红的火光亮起, 他又点了一根烟。
自从他们开车到这里, 抬头看到在阳台上说话的阮胭和陆柏良后, 沈总就把车一直停这里不走了。
然后就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向舟听不到阳台上那两个人在说什么, 但沈劲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那两个人。
火光下, 他的脸被照得有些冷肃,萧条。
等到阮胭和陆柏良离开后, 沈劲又站了很久,明明那里都没人了, 他还看着那里, 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他终于侧头问向舟:“徐总到了吗?”
“还没有。”向舟说。
沈劲抬头,又看了眼空荡荡的阳台, 他深吸一口气,对向舟说:“你先上包厢去等着,我过会儿就来。”
“好。”向舟上去后。
沈劲又点了根烟, 他其实没什么烟瘾,可此刻,烟雾扰扰, 心里的烦闷感无论如何都挥不去。他摁下打火机,却在抬眼的瞬间, 看见他对面草丛里走出一个挎着相机的男人。
他眉一拧,意识到不对。
那个男人刚刚站的地方在他的对面——那个地方是正正好能拍到阳台的最佳位置。
沈劲脚步一顿, 大步走过去, 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肘, “借一步说话。”
那个男人愣住:“你干嘛?”
“看一下你的相机。”
那个人有一闪而过的惊惶,很快又骂骂咧咧道:“神经病,我凭什么给你看。”
“你刚才在偷拍。”
“滚。”那个人想甩开沈劲的手,他用力挣了挣,却没挣脱,“你干嘛?”
“把拍的照片删掉。”沈劲说。
那个人骂了句:“少管闲事。”
沈劲说:“开个价,我把你这照片买了。”
“你他妈是同行吗?还敢跟老子抢新闻。我跟你说,不卖!老子蹲了五六天的点才蹲到,滚一边去。”那个人趁沈劲不注意,抬脚就往沈劲膝盖上一踹。
沈劲猝不及防,膝盖骨一弯,那人就从他手里逃了出去。
他赶紧大步上前,再次抓住那人的胳膊肘,这次他防得死死的。沈劲从小就是被沈家训练着长大的,为了防止沈崇礼这变态的暗算,格斗,泰拳他都练。
“照片删了,你随意开价,我不还,就当谈个生意。”沈劲最近脾气收敛了很多,若是换以前,这人的胳膊早被他废了。
“开价?”那人轻蔑地笑笑,“两百万,你出吗?”
“相机拿来,明天我把账划给你。”
那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沈劲松开了他。
他犹疑着把相机从脖子上拿下来,然后飞快地掏出sd卡,举起相机就往沈劲头上砸去:“滚你妈的,垃圾同行,两百万就想抢影后的料,想得倒是美。”相机在地上被碎得稀巴烂。
沈劲被他砸得懵了一下,下一秒,他感受到额头上有湿润的液体流出来。他抬手抹了下,一手的血。
沈劲这下是真被激怒了,也不管脑门上的伤口了,立刻就追上去,那人根本跑不过他,他被堵到酒店后门的一个拐角的地方。沈劲冷冷看他一眼,抬脚就往他肚子上狠狠地踹,把他踹得瘫倒在地。
他死死地踩着那人的左手手腕:“卡拿来。”
那人痛得在地上挣扎,右手把一直死死攥着的sd卡松开,卡片掉出来。沈劲弯腰把薄薄的卡片捡起来,冷眼看着那人,“哪家杂志社的,叫什么名字。”
那人痛得头上已经冒了冷汗,他捂着肚子,抬头看向沈劲。沈劲脑门上的血顺着凸起的眉骨往下流,却浑不在意,就只是阴沉沉盯着他,眼神冷厉得可怕。
他突然后悔惹上这号人物了,痛苦呻.吟着说:“贾韦,《昨日娱乐》杂志。”
“可以,我记住了,明天账会划给你。”沈劲松开他,握着sd卡转身就走,他抬手把额头上滴到鼻梁上的血迹随意擦了一把,然后打电话问向舟,“徐总来了没有。”
“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