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丽哀嚎着拿课本捂脸,往后一靠,撞到了赵英杰的桌子。
赵英杰也在临时抱佛脚,小声嘀咕着:“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楚不凡已经背过了,他们还没学到《赤壁赋》,初读肯定拗口难记,但是楚不凡结合课下注释自己翻译了一遍,把晦涩难懂的语句,自动转换为“壬戌年秋天,七月份过了望日……”,背诵就容易多了。
因为都在临阵磨枪,时间过得飞快,当语文老师含笑走进教室,众人发疯地全在翻书。
“看来大家准备的很充分啊,”语文老师笑得像是奸计得逞,满意地点点头道,“废话不多说,咱们开始吧。我点到名字的同学,到我这儿抽签。王玉文……”
“不凡,”赵英杰歪着身子轻轻说,“如果不幸点到我,明年的今天,记得去给我坟头除草。”
楚不凡一乐,也向赵英杰的方向倾斜一点,小声回复:“放心,我把你今天抽到的题也烧给你,让你在下面继续努力。”
“好兄弟。”赵英杰坐正,埋头苦背去了。
同学一个接一个地上去,楚不凡紧张的毛病也在犯,总觉得下一个就会叫到自己。
果然,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楚不凡。”语文老师说道。
赵英杰目送楚不凡去讲台,楚不凡拿起桌上的签筒,摇了两下,就出了一根签。
“《诗经》——《氓》,”语文老师说,“背吧。”
楚不凡挺了挺脊背,真的站上来,就没那么紧张了。他深呼吸了一下,缓缓背到:“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
顺利的背完,楚不凡转身回座。
赵英杰抬头看他,两人视线一碰,楚不凡笑眯眯地比划了个“OK”的手势。赵英杰也笑,对他竖起大拇指。
这一幕,清清楚楚地映入覃肃眼底。
不知为何,他嗓子眼有点发酸。
那天找到楚不凡以后发生的事,每一帧画面他都记得。楚不凡起伏的胸膛,好像还在他怀里。而现在,那人再也不会红着脸,跟他说喜欢他了。
覃肃又把头发染了,这次换成黑色打底,银色挑染,上回的造型师还跟他道了歉。
可他只觉得没意思。
他承认那天他生气了。对他来说,主动求和,已经给足了楚不凡面子,他也的确有意收敛自己的脾气,待楚不凡好一些。可楚不凡不仅掀了他递过去的梯子,还有心替别人求情。
在楚不凡眼里,原来他是刽子手,是他怂恿别人针对他们,为难他们。
所以他才说了重话,想让楚不凡后悔。
然而实际上,楚不凡后不后悔他不知道,他挺后悔的。
在别人欺负楚不凡,伤害楚不凡的时候,不就是打着他的旗号么?哪怕他没有直接授意,他也是帮凶。
就算他出面禁止了所有人的议论,封住了那些“替天行道”的嘴,但他将永远跟这件事画上等号,永远洗不掉。
当下,他跟楚不凡明明同处一个教室内,却像隔着一道分水岭,楚不凡在前排学习,上课,跟朋友聊天,他却只能在后排远远地旁观。
他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楚不凡,只知道楚不凡努力,却不知道楚不凡听课那么认真,困得不行也强睁着眼;楚不凡做题那么专注,思考时还会咬笔杆……
而且,楚不凡也不是碎嘴爱叨叨,他跟赵英杰交谈最多,两人有来有往,时常连说带笑。
对,楚不凡还是爱笑。但是他对赵英杰笑,对杨丽丽笑,对张茜笑,对老师笑,却唯独不会对自己笑了。
楚不凡连看都在往后排看一眼。
覃肃管不住自己的眼睛,虽然说出“就当从来不认识”的话,他的视线还是时不时地扫到楚不凡,然后不仅嗓子酸,心里也酸。
日了狗,这日子没法过了。
巨大的空虚感时刻笼罩着覃肃,他越发觉得赵英杰碍眼。
*
下课以后,同班一个叫何云昕的男生,来找楚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