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湖景别墅时,因着要路过客厅,柳寻笙草草看过几眼秦狰客厅的样子,如今再看,他就秦狰别墅客厅装修的与他卧室、书房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客厅采光极好,悬顶的吊灯投下的所有光线都是暖黄色的包括餐厅也是按这样的风格装潢的。
如果说待在秦狰的书房让人感觉安宁静心,卧室让人感觉孤寂压抑,那么置身于这栋房子一楼的客厅和餐厅中,哪怕是在夜晚,也会感觉明亮而温暖。
为什么卧室不像这样布置一下呢?
柳寻笙感觉那样的卧室,睡在里面应该不会有人觉得放松和开心吧?只是这里是秦狰的家,他没有任何话语权,在这里他只是盆被豢养的牡丹,是短暂的住客,因此柳寻笙只是乖巧小心地打量着四周,并没有说多余的话。
“吃饭了。”
秦狰将柳寻笙放到餐桌上后转身就去洗手,因着背对着柳寻笙,柳寻笙并没有看到秦狰在擦拭自己掌心时犹豫了几秒,只以为秦狰是觉得摸了自己的手有些脏,需要洗洗。
故而柳寻笙也打定了主意,自己现在既然成了人,就算有些小,也得按照人的规矩来生活的,每日沐浴、吃饭、更衣这些行径都必不可少。
秦狰用一个再小不过的调味碟,只给柳寻笙盛了几粒米,两小片菜叶子,一块带着鸡皮的肉,和另外半块蘸好了酱汁鱼肉,才这么点东西加起来之后就快比柳寻笙胖了,也不知道柳寻笙这么小个人能不能塞得下他一嘴就能解决的饭量。
柳寻笙也很苦恼,他瞧瞧菜碟里比他头还大的鸡肉块,又抬头望望秦狰,不知该从何处下嘴。
他其实不饿,只要他昆山夜光的本体栽在土里,每天能喝水晒一小点点的阳光,他就能活了。
男人给他的这些饭菜他也不是不能吃,主要是没有餐具,难道他要用手抓吗?
而秦狰也算发现了,他要养柳寻笙,给他准备的东西不止是衣物,和他身形配套的家具、餐具、浴具——总而言之,作为一个“人”生活时需要的所有物品,他都得给柳寻笙准备一套。
还不能是那种光看不能用的模型,必须得是有实际功能的用具。
想到这里,秦狰不由看了眼他放在桌边,等会要打开给柳寻笙看的新衣服们,忽然间就发现,从养了昆山夜光的那一刻起,他工作以外所有的时间都在渐渐地被小牡丹所占据。以至于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参加过牧鹤当初为了平复他情绪,提议他去参加的品茶会、赏花、下棋等诸多修养身心的活动了。
现在,他除了养花就还是养花。
上班时惦记着花,下班后伺候着花,晚上睡觉了梦里还要见着这朵牡丹花。
“我给你切。”秦狰深吸一口气,端起那个小调味碟,走到橱柜那里举刀把肉块切成更小粒的后才重新回到餐桌边上。
他还用纸巾叠了四折,放到小调味碟旁,当做是给柳寻笙的椅子。
这个尺寸的肉粒柳寻笙吃起来终于不那么费劲了,不过还是得用手。开始吃饭之前,柳寻笙还红着脸给秦狰道谢:“秦先生,这么麻烦您了,真是不好意思呀。”
柳寻笙演技稀烂,这小脸酡红的羞赧模样一看就是真情实感的。
秦狰很想回他一句:“你也知道你麻烦吗?”
然而他只是将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遍,终究没真正说出口,大概是因为他知道小牡丹听了这句话后就会蹙起双眸,露出一副又委屈又可怜表情吧。
说起来,以前自己好像每天都会在花盆前说他两句坏话吧?果然万物有灵,他这是报应来了。秦狰心中虽然是这样觉得的,但他看着柳寻笙抱着他切的鱼肉粒一口口啃着,都不知道嘴角沾上了酱汁,忽的就对小牡丹吃的鱼肉起了兴趣,弯唇轻笑着,也夹了一块吃。
“好吃吗?”
柳寻笙吃完鱼肉又咬了口鸡肉,听见秦狰问他话,连忙点着头说“好吃”。
“这还是我第一次吃肉呢。”柳寻笙稀奇地盯着自己掌心中捧的肉块,“若不是化形,恐怕我一辈子都没牙齿能咬的动这些肉吧?”
柳寻笙以前只见过虫啊鸟啊这些长着肉的动物吃他们植物,如今他自己作为一旁牡丹花,却吃了鸡肉和鱼肉,想想还觉得挺奇妙的。
“原来鸡肉这么好吃呀。”柳寻笙说着又嗷呜掉了一粒鸡肉,“难怪漠尘公子和树非掌柜的都爱吃。”
陡然听见柳寻笙提到两个陌生地名字,其中一个听着还像是个古人,秦狰怔了瞬,问他:“他们是谁?”
柳寻笙闻言也愣住了,他其实对以前的事记得也不是很清楚,漠尘和树非这两个名字都是他在入定化形时模模糊糊记起来的,刚刚那句话他甚至想都没有想就直接说了出来。
所以柳寻笙回答时的语气也有些迟疑:“他们应该……是以前养我的主人吧。”
秦狰挑了挑眉梢,低头吃着他自己的饭,但又问了柳寻笙一句:“他们养你有我养你尽心吗?”
“没有。”柳寻笙飞速答道,这倒不是他为了讨好秦狰刻意说的话,而是事实就确实如此。
他以前觉得秦狰看着很是凶戾,可是和秦狰相处这么久下来,尤其是在他化形之后,秦狰所表现出的种种举动,都让柳寻笙觉得秦狰并不像是他表面所呈现出来的那样冷漠。
他是孤寂,就像他的卧室和梦境。
现在柳寻笙大概有些懂了,为什么秦狰卧室里的色调是灰色的,因为那是他最隐私的房间,不像书房和客厅餐厅需要呈现在外人面前。
柳寻笙进过秦狰的梦,看见过他脸上没有疤痕时的模样,所以柳寻笙就知道秦狰脸上和身上的疤一定是后来才出现的。
这些疤,说不定就是秦狰重复那个他不希望继续下去的噩梦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