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光像极了得道成仙的神狐,温柔的佛光护着他的元身,即便他浑身的伤散发着带煞的黯息,身上也缠着长长的枷锁,但他从容不迫。
蹲在地上一米多高的红狐仰着脸,望着蛇妖。
“把魂魄还回来,清除掉你在她魂魄上打下的标记。”夷光两爪结印,神色平和,轻声细语同蛇妖说道。
海吹纱看向手中的童舒雅魂魄,果然魂魄中有个血红色的蛇形标记。
“是她同意把魂魄给我!”蛇妖喷气道,“你们大可问问她!自愿献出魂魄,让我为她实现愿望,我实现了,她把魂魄给我,合情合理!”
“魂魄交易,本就是禁术,妖若不引诱,人又怎会上钩?”夷光抖了抖耳朵,平静道,“你欺瞒在先,不顾他人意愿,掠夺在后,理应把标记去掉,归还她的魂魄。”
蛇妖竖瞳一眯,忽然笑了起来:“夷光啊夷光,你果然已经不是昔日的狐仙夷光了!”
蛇妖轻轻挣断了那条光绳,说道:“你怎会虚弱至此?不过,我也不管了,无论是谁让你这般凄惨,我都要谢谢他!哈哈哈哈……真是上天送上门的好机会!”
蛇妖道:“生于盛唐的纯妖之魂,修行数千年不沾荤腥,又是仙体,吞了你,我必成龙!”
夷光:“不妙。”
他的尾巴轻轻一推,把海吹纱推出了虚空:“海医生,你回去吧。”
海吹纱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抱着童舒雅的魂魄,被狐狸尾巴一推,坠入现实。
头猛地一昏,再醒来,自己躺在地上,周围一圈的同事焦急看着。
梅封点着安神香,见她清醒,忙把香放在她鼻子下,问:“你叫什么?”
“海吹纱。”
“你爸呢!”
“海飞。”
“你妈呢?!”
海吹纱坐起来,捂了会儿头,说道:“行了,我清醒着呢。”
她先检查了童舒雅,见她回了魂,正在安睡养魂,这才放心舒了口气。
海吹纱习惯性捋了把头发,十方六尘是很消耗精气神的,此刻,她手掌心是一把脱落枯黄的头发。
盯着这些脱落的头发,海吹纱想哭。
转头,看到夷光靠着墙垂着头,显然魂魄依然是离体状态。
海吹纱也顾不上哀悼自己的头发:“夷光,夷光还没回来!那个蛇妖比我判断的更强……”
虚空中,夷光落了下风。
他被龙骨镇着,又浑身是来路不明的伤,动一动就疼,使不出力气,身形也不那么灵活,往往身体要比判断落后几拍。
蛇妖看准了他重伤虚弱,铁了心要吞了他的魂。
正是猖狂之时,忽然嗅到了恐怖的气息。
气息并非是狐狸夷光的,蛇妖一震,说道:“靠!那家医院是什么宝地?怎还有这种大神!”
蛇妖鳞片炸开,迅速蜷着尾巴跑了。
夷光回到了身体内。
回来后,夷光清晰地感受到龙的气息。
有一条龙,慢慢睁开了眼睛。
不仅是夷光,医院内无论是妖,还是敏锐的人类医护,也都感受到了。
五楼重症监护室,龙之子梅承睁开了眼睛。
第9章 病因 她与妖一次次的交易
龙之子醒了,龙之子要来了。
龙之子拔掉氧气罩,推开重症监护室的门,拖着沉重粗苯的龙尾巴,如同梦游,耷拉着脑袋,慢悠悠走到电梯口。
他个头不高,长着一张少年脸,脸上半边覆着龙鳞,丑陋无比,另外半张皮肤光滑白皙,似天使般,乖巧漂亮。
一百零三岁的龙之子,昆仑西院的镇院之宝,半妖梅承,身高不足一米四,貌似十二三岁的少年,半边身子披着黝黑泛绿的龙鳞甲,半边身子是正常的人类。
他顶着一头凌乱的白头发,好久没修剪过了,远看就像是在街上流浪了许久的染发儿童。
他腰间的衣服高高卷着,露着肚脐,和半边屁股。
没办法,他身后的尾巴太长了,比他的身体还要长,且如碗口粗,根部似鳄鱼的尾巴那样,接在他的尾骨上,无奈他只能穿半开裆裤,还要卷起上衣。
这个流浪儿没穿拖鞋,光着脚,左脚长着鳞片,右脚是人类的模样,因而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寻找着平衡。
等了好久电梯,他不耐烦了,抬起头,一脚掌拍在电梯按键上,狂躁道:“快点!!!”
电梯颤颤巍巍瑟瑟发抖打开了门。
龙之子进去后,电梯滴滴滴发出了超重警报。
龙之子哧了一声,呸的朝电梯门外吐出了一口龙涎——咳,口水。
电梯不再警报,合上门,沉重地下行。
到了一楼,龙之子摇摇摆摆托着尾巴,打着哈欠,又一脚踢开了1001的病房门。
“哪个王八蛋的骚妖气,臭烘烘的,把我熏醒了?!”他嚷嚷。
这位小祖宗站定后,先看了一圈,等看到海吹纱,顿时,那凶神恶煞又不耐烦的叛逆少年模样消失不见,换作一副天使笑颜。
“哎呀,海家的亲亲小姑娘也在呢。”
总之……龙之子,思维方式不正常,略病娇。
“你用十方六尘了?”他看向海吹纱,“你胆子不小啊,小宝贝儿。就你那小身板,还舍得用十方六尘,你可真是个奇葩。引来的蛇妖,是个老家伙吧,臭味儿熏死我了。”
他摆了摆手,嫌弃道:“嗯,倒是跑了。呵,以后不许往我疗养的地方引些奇奇怪怪不入流的脏东西来。”
他的声音很奇特,话说短了,就是少年音,说长了,就越来越沧桑,似上了年纪的老头儿。
海吹纱连忙问:“梅爷爷,您能看出这个蛇妖的来历吗?”
“刚睡醒,脑子不够转的。”他连连打哈欠,“你等我醒醒神回忆一下”
夷光好奇地打量着他,总觉得在哪见过他。
终于,这半妖小祖宗把视线转向了夷光,上下打量了,他道:“嗯?这味道,夷光?久仰大名。”
“你认识我?”夷光眼前一亮,“你见过我?”
半妖小祖宗嘴角一撇。
“本人可是行走的百科全书,我那垃圾妖爹把几千年来的大小见闻都塞进我脑子里了,你,夷光,鼎鼎大名,我又怎会不晓得。”
半妖小祖宗走上前来,把左边的龙爪子递了过来:“妖中唯一一个靠自己走苦修之路成仙的,这等毅力心性,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话让海吹纱陷入沉思,也使夷光燃起了希望。
只是刚刚燃起希望,夷光又来了疑惑。
按梅承所说,如果他夷光是靠苦修成仙的第一妖,那大家应该都知晓才对。可现实却是,很少有妖认识他,连妖鬼综合办的人,也要去翻地方志才知道他的名字和事迹。
夷光想问问眼前这位阴晴不定的少年,他知不知晓当年狐仙庙的血案。
梅承却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他倒在尾巴上,陷入了深眠。
海吹纱听了他的心跳后,让医护把梅承送回了重症监护室,重新挂上了氧气。
“他就是这样。”海吹纱同夷光解释说,“清醒的时间不固定,且每次醒来过不了多久就又会沉睡。”
夷光轻声道:“他寿命不多了。”
海吹纱叹了口气,点头。
回过神,海吹纱看向夷光。
她道:“梅承说的话,在妖鬼界很管用。他对你的评价,我会报给综合办。”
“多谢。”夷光笑道。
第二天清早,童舒雅嘤咛几声,从沉睡中醒来,头痛欲裂,仿佛寒冬天将头浸到了冰水中一样,她打了个冷颤。
海吹纱检查了她的瞳孔,又问了她几个问题,见她对答如流,思维清晰,确认她的魂魄回来了。
接下来,就是询问童舒雅起因了。
“你有没有玩什么笔仙碟仙之类的游戏?”海吹纱询问。
看童舒雅的反应,应该是有的,但她并不打算说。
她直摇头,说自己没有。
“你如果没有,现在就不可能在这个医院。”海吹纱语气严厉了些。
童舒雅仍然说没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病了的。”童舒雅说,“我真的不知道。”
问话陷入了僵局。童舒雅本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取了魂,又被海吹纱从蛇口中夺回了魂魄,因为涉及到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隐秘,她没有告诉海吹纱实情。
双方僵持到童舒雅的母亲探病。
海吹纱想把母亲这里做突破口,她询问了母亲,可惜母亲并不知情。
“会不会是她在学校念书时,遭小人了?”她说,“有一阵子,我家姑娘特别出色,该不会是被一些同学忌恨上了吧?”
送走童舒雅的母亲,海吹纱才顾得上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通过和童舒雅母亲的对话,她大概知道了童舒雅与蛇妖做交易的大概时间了。
接下来是一些常规的安魂治疗,海吹纱还没有放弃,接着与童舒雅交谈,试图旁敲侧击出病因。
她之所以要问个水落石出,是因为蛇妖还未抓捕归案,很可能会通过相同的方式,盯上另外的人。
就比如“碟仙”这种,妖把它的一部分灵体附在碟片上寻找新的目标,一旦目标触碰到碟片,并诱发契约,逼迫目标一步步割让灵魂。
找出病因,根除病因,她的治疗才能算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