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莹用力点头。
薛芃托着腮,歪着头,半晌没说话。
方紫莹这回没有躲闪,一直回望着她。
直到薛芃问:“那么,当时你母亲在哪里?”
方紫莹说:“她就在旁边看着,一开始还劝我不要把事情闹大,到后来我说有证人和证据的时候,她也开始怕了,毕竟那个男人是杀人犯。”
听到这里,薛芃许久没有说话。
沉默几秒后,她轻叹一声,随即站起身,越过方紫莹。
方紫莹跟着转身,不明所以的看着薛芃的背影。
薛芃脚下站定,侧身时,忽然问了这样一句:“你这个故事,有六成我是相信的,包括刘吉勇带给你的伤害,对你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有他那些毫无下限的恶行,以及你为了能逃过一劫,用根本不存在的所谓‘证据’来威胁他——我之所以相信这些,是因为它们符合整个故事逻辑,也是因为我经常接触案发现场的经验。”
方紫莹张了张嘴,问:“那还有四成呢?”
薛芃用余光扫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背对着她说:“还有四成,是我不相信你可以一个人完成这些事。”
方紫莹:“为什么不可以,这件事不复杂,也没什么难度。”
“的确没有难度,但它需要的是勇气,和克服心理障碍的决心。”薛芃说:“我虽然不了解刘吉勇,但我了解你的经历,我相信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你都没有迈过去。”
“为……你凭什么这么说?”方紫莹愣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旦颤抖,还夹杂着某些激动的情绪,好似被薛芃戳中了死穴。
薛芃的声音却很轻:“道理很简单,如果一个女生,她敢拿起刀,杀死她最崇拜,最信任的同学,这个女生也一定敢单独面对她的继父,威胁他答应所有条件。”
此言一出,方紫莹没了声音。
她的耳边嗡嗡的,恍惚间好似又听到了十年前那个声音,在她耳边说:“小莹,勇敢一点,没有人有权利去伤害别人,你也不欠任何人,也不需要自卑,这些事根本错不在你,他们只是在给你洗脑……”
想到这里,方紫莹低下头,眼睛渐渐热了,眼前很快模糊成一片。
然后,她听到薛芃说:“但问题是,如果这个女生不仅有勇气,也足够狠,敢在学校天台杀人,为什么她还会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一直受到继父欺凌而不敢吭声,也从没有拿起刀,刺进她继父的身体,就像她杀死她的同学一样……”
是啊,那么长的时间里,方紫莹有很多种办法,无论是拿起刀,还是下毒,或者用其它方法。
她和刘吉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若真是个狠角色,刘吉勇必然不敢步步紧逼,将她欺负成那样。
而且方紫莹没有好口才,她说话很容易紧张,在薛芃盯着她的时候,她也多次回避目光。
试问这样一个她,是怎样做到单枪匹马的面对有经商背景,且善于胡搅蛮缠,坏到骨子里的刘吉勇,难道她突然“觉醒”了?
正如方紫莹所说,这件事不复杂,也没有难度。
但在操作上,方紫莹的执行能力,还不够格。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带出了姐姐线。
概括一下前面:
1、st复仇计划,目前确定参与者或者有关联的人,从陈凌案、高家案、茅子苓案,到现在这个案子,起码有五六个人了,都是谁,不用我说了吧→_→
2、至于案件,明面上写到了下毒、性派对、自缢、猎鸟、毒品、绑架、虐待、贩卖人口、贪污受贿等许多支线,暗里指向的都是化工污染。
另外,这一卷表面上是陈末生被冤的案子,他要找真相,实际上这只是个引子,要说的还有其它几个社会案件,目前第一个涉及到的就是方紫莹的,属于亲戚qj,或者也叫熟人qj,在这类案件中比较多见。
这里面有一部分案件是在家庭社交关系内发生的,对方可能是亲戚,也可能是家里人,或者是家人的朋友。
红包继续么么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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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未解悬案之谜
chapter 24
就在方紫莹向薛芃吐露事实的同时, “牢房”那边的郝友梅和刘吉勇,也正隔着两道门对线。
要说这“牢房”的安排也是讲究, 郝友梅和刘吉勇就住在对门,两人这会儿都贴着门站着,已经吵了好几分钟了。
就像陈末生说的一样,郝友梅十年前就一直在工厂做财务,但没上过正经大学,就是夜校培训出来的。
郝友梅的父亲, 原先在工地当民工,后来因为一次工程事故死了,母亲也是体弱, 因为生育落下沉珂, 根本无力抚养一个家庭。
而郝友梅除了常年卧床的母亲, 还有弟弟张着嘴等着吃饭,郝友梅又死了丈夫, 在一个百分之九十都是男人的工厂里打工,难免就要发生点事。
这边, 刘吉勇正在清算‘旧恩’:“当初要不是我把你介绍去祥云,就你这学历, 没背景也没钱,祥云根本不会用你!就你们家那个情况, 你要是没有一个稳定的工作,要不是那些年你从我这里拿了那么多好处, 你能支撑到现在?我帮了你那么多,我可是你的恩人啊!”
“啊呸!”郝友梅啐了回去,“你是在帮我吗,你就是在利用我!你从一开始就没憋好屁, 就是想让我跟你串通!”
刘吉勇:“那你也拿好处了啊,我也没白让你帮忙啊!你怎么回事,拿了钱就不认账了!”
至于私家侦探李升和网瘾青年宋金,则被关在另一边。
两人听不到那边的争吵声,这会儿也都站在门口,等着有人把他们放出去,不过相比郝友梅和刘吉勇的针尖对麦芒,李升和宋金则有点“各怀鬼胎”的意思。
目前从表面上看,宋金在这个案子里的底牌已经很明显了,他就是十年前在康雨馨舅舅的网吧上了会儿网,亲眼见过戴着口罩的真凶一眼。
反倒是李升,一直都瞒得严严实实的。
宋金琢磨了一会儿,就问隔壁的李升:“那个,李哥,你之前不是私家侦探吗,那你是不是调查过死者的事啊……要不然他们为什么抓你啊?”
过了几秒,李升才回道:“要说调查嘛,我还真知道一点死者的小秘密。”
听这语气倒有点故意卖关子的意思。
宋金又问:“啥小秘密?”
李升:“这可我不能告诉你啊,你又没给我钱。”
“我去……”宋金说:“等外面那几个拿枪指着你的时候,我看你说不说!”
李升冷哼一声,不会儿,又回道:“我啊,不仅知道沈志斌的小秘密,你们几个的,我也都知道一点。”
宋金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个李升就是在虚张声势,便半真半假的问:“那这么说,你也知道我的喽?”
“那当然。”
“切,我信你个鬼!”
这话落地,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一时安静的不像话。
直到李升的笑声传了过去:“那我问你,你经常去那个网吧是干嘛去了?”
宋金:“玩游戏啊,还能干嘛!”
李升:“只是玩游戏?你以为我不知道成天泡在网吧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吗,那里可是犯罪的温床!”
宋金:“放屁!”
……
这四人的互动,很快就被陆俨收入眼底。
视频结束,陆俨却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眼眸,重新梳理人物关系。
警察和普通人在思维上有着本质的区别,而且因为职业病,在案件中一般不会轻信、尽信任何一个证人的证词,而且很善于质疑和怀疑。
陆俨就是这样的人。
视频里的两段对话虽然不长,但从说话的语气,双方的态度,以及谈话内容透露出的细节,都能透露出很多新的线索。
而这些新线索,恰好就是测试他们的证词是否为真的证据。
刘吉勇将郝友梅介绍到祥云化工厂做财务,沈志斌和刘吉勇狼狈为奸,一边谈利益,一边顺理成章的将郝友梅变成“自己人”。
这三人的关系十分明了,能证实刘吉勇和沈志斌之间利益勾连的最有力证人,就是郝友梅。
而且郝友梅是财务,她手里一定有账本作为物证。
再说李升和宋金。
李升这个人的性格并不难琢磨,他是私家侦探,经济来源就是通过调查他人隐私来获取,这份工作既能维持生计,又能满足他的窥私欲,倒是一举两得。
这样的人通常很有耐心,嘴巴也很严,经常蹲守在一个地方,并且善于隐藏在人群中,心里知道很多秘密,却分得清轻重,知道哪些该碰,哪些不该碰,要不然早就把自己玩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也是一把双刃剑。
需要私家侦探调查的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通常都是一些社会阴暗面,充满负能量,这些“秘密”如果李升只是藏在心里,时间久了就会爆棚,憋得慌,就会出于想发泄、倾诉或是显摆、炫耀的欲望,忍不住跟人透露几句。
就在刚才,李升就差点一个没忍住,把宋金的事说漏了。
虽说李升鸡贼,他知道附近有监控,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过李升还是透露了很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宋金一直泡在网吧的目的,并不只是单纯的玩游戏,还和一些犯罪活动有关。
一旦确定了宋金并非普通的网瘾青年,再回到沈志斌被杀的案子里,整件事就变得有趣多了。
只是陆俨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坐在对面的陈末生问:“怎么样陆警官,是不是有新思路了?”
陆俨抬起眼皮,说:“站在侦查案件的角度,宋金并不是一个有价值的证人。因为他那天晚上见到‘沈志斌’是戴着口罩的,所以只靠警方的询问,根本无法证实他见到的‘沈志斌’是不是本人。”
陈末生笑了一下:“所以呢?”
陆俨:“所以,将这样毫无价值的证人抓过来,你的目的就很值得深究。以我处理案件的经验,这里面只有一种可能性。”
陈末生:“哦,是什么?”
陆俨:“宋金的证词有水分,可能是他隐瞒了一些事,也可能是他欺骗了警方,而你恰好知道他隐瞒、欺骗了什么。”
其实要做这个判断,陆俨并没有真凭实据来支撑自己的猜测,但是在逻辑推导上,这是唯一的走向。
要不然陈末生何必大费周章的把宋金一起抓来?凑数么?
沈志斌的死,警方前后询问过四十多个人,而出现在这里的是有六个人,这六个人绝对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宋金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可以成为这六分之一。
陈末生又是一笑,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看出这几个人都藏有底牌,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陆俨只淡淡应道:“要看出这一点并不难,这原本就是我的职业要求,而且你也给了足够的提示。这就是罗生门原理,当事人各执一词,在证词中对自己进行美化,为自己找理由、苦衷,将责任推给他人,丑化他人。这样一来,就会令原本简单的案件变得复杂,令事实看上去扑朔迷离。这也是我们警方办案最难的地方,其实案件很简单,凶手也未必有多聪明,可我们面对的‘敌人’不仅是凶手,还有每一个暗中搞鬼的证人。他们每改一句证词,看上去无伤大雅,合起来,却可能影响案件的调查结果,无形中成了帮凶。”
陆俨话落,陈末生的眼神也跟着变了,瞅着他许久,带着探究和估量,不仅深沉而且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