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允又扫过一高一矮两人,很快将两人也认了出来,心里有些惊讶,但面上并未露出来,只说:“哦,我找程崎,是他约的我。”
这下,三人都愣了。
很快,高个子就走向后厨。
不会儿,程崎跟着高个子一块儿出来了,和季冬允一照面便笑了,说:“咦,你来早了。”
接着,程崎和三人交代了几句,三人又朝季冬允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虽然古怪,却没有多言,很快进后厨了。
程崎这才走向季冬允,说:“你也看到了,我们还在打扫,你要是晚来半小时就好了。”
季冬允没接茬儿,只皱了下眉,问:“你打算就在这里‘叙旧’?”
程崎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后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笑道:“这里有什么不好,地方大,清静,还不怕隔墙有耳。”
季冬允便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又问:“这是你的店?”
程崎:“不完全是,我只是投了点钱。”
季冬允:“你们专门雇有前科的人来打工?”
程崎仍是笑:“他们虽然坐过牢,但现在都重新做人了,有时候还会帮助别人,这不就是监狱对他们进行改造的目的么?你知不知道坐过牢的人找工作有多难,如果没饭吃,很有可能会继续犯罪,我们这么做也是为社会做贡献。”
季冬允只淡淡看着他,并未对程崎这番理论有任何评价,对刚才那三个人也没有偏见,隔了几秒,将话题带开:“说正题吧,找我来做什么。”
程崎:“你刚才不是说了么,叙旧啊!”
季冬允:“我和你有什么好叙的,小时候你我就不合。”
程崎:“是啊,要不是看在子苓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搭理你。”
一提到茅子苓,季冬允脸色就变了,他很快别开脸,好像程崎很碍眼。
程崎一眼就将他看穿,收起笑,说:“子苓的事,不是我要瞒着你,是她不让我说,你也得为她想想。曾青疯了,凌姐走了,除了你,子苓就剩下我这么一个朋友,那时候她已经时日无多,只残留了一点自尊,不让你见到她的样子,就是她最后的坚持。”
季冬允缓慢的闭上眼,心里想着坐在审讯室里的茅子苓,想到她在最后一刻拒绝与他见面,同时还将他们以前的关系摘的干干净净,看似决绝。
隔了好一会儿,季冬允的情绪才渐渐平复,问:“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件事?”
程崎:“哦,私事说完了,该说正事了。”
季冬允吸了口气,又恢复到刚才的口吻:“你会有什么正事,你只要不作奸犯科,助纣为虐就不错了。”
程崎挑起眉梢:“还知道用四字成语损我,看来还没失去理智。是啊,我是‘助纣为虐’了,所以我现在想补救。你是警察,也是法医,我把我掌握到的证据交给你,再跟你交代清楚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应该可以将功补过吧?”
季冬允倒是有点意外程崎会这样说:“那就要看你要交代的是什么了。”
很快,程崎就甩出第一个消息:“林曾青的三个字的全拼,加上她的生日,就是silly talk的账号密码。”
程崎怎么会有silly talk的账号密码,难道……
季冬允一愣:“你……就是silly talk?”
“你觉得我像是有那么好文笔的人?”程崎说:“我只是管理了一段时间账号,现在上面还有几篇文章没有发出来,不过时间都已经设定好了。更具体的,你登录上去自然会看到。”
季冬允疑惑道:“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崎双手环胸:“一开始,我是因为看到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受欺负,我生气,看不过眼。他们找我帮忙,我当然要帮了。但后来随着事情的发展,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好像幕后有更大的阴谋在,而咱们的朋友只是被人利用摆布的棋子。现在,我已经弄清楚一部分,我想逼这几个人站出来,可我一个人力量有限,就只能依靠你们人民警察了。”
说到这,程崎拿出一个优盘放在桌面上:“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
同一天晚上,霍骁也回了霍家,这还是他醒来后第一次回家。
原本霍骁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韩故打算将他送回慈心,可是半途却接到霍廷耀的电话,说今晚是跨年,让韩故把霍骁送回家,父子俩一块儿吃顿团圆饭。
等车子抵达霍家大宅门口,已经过了晚八点。
霍骁没有下车,反而坐的很稳,看了眼亮着灯大宅,忽然问:“你说,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了?”
韩故向后照镜里扫了一眼,反问:“是因为艾筱沅的事?”
霍骁笑道:“那个女人很愚蠢,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但就是因为她足够蠢,我才想不到他会让她来盯着我。”
韩故想了一下,说:“与其说是怀疑,倒不如说,是他已经打算将你定位继承人了。”
霍骁:“呵,以前他放任我和霍雍互相争斗,比谁的牙齿更锋利,现在霍雍死了,他反而想到干涉我的节奏了。”
韩故淡淡道:“霍雍难当大用,这一年霍先生看的很明白,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毕竟你一直昏迷。”
霍骁:“这还得多感谢你,让霍雍自曝其短,无药可救。”
韩故:“不过站在我的立场,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定要小心,现在还没有到放松的时候。”
霍骁:“我知道。”
话落,霍骁便推门下车。
管家也在这时出来了,走到跟前说道:“霍先生说,请韩律师一起进屋。”
别说是霍骁了,就连韩故也是一愣。
不会儿,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主屋。
管家很快转达了霍廷耀的话,意思是让霍骁先回屋换身衣服,待会儿到客厅一块吃晚饭,至于韩故,霍廷耀正在书房里等他。
霍骁和韩故对视了一眼,很快一个上楼,一个进了书房。
一楼的书房里,霍廷耀就靠在沙发上假寐。
韩故敲门进来时,霍廷耀也睁开眼,指了一下旁边的沙发,说:“坐下聊。”
韩故依言坐下,随即转头,对上霍廷耀高深莫测的眼神。
韩故很冷静,只问:“霍先生有事要问我?”
霍廷耀双手在身前交握,右手食指在左手手背上缓慢的敲着,说:“你是霍骁带进霍家的,他很信任你,反倒是像冯齐正这样一直跟着我的人,他一个都不用。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要培养自己的班底,不愿意接现成的。好在你做事周全,不仅是对霍骁,对霍雍也是一样,我那个小儿子只会惹祸,你也给他收拾了不少烂摊子。”
韩故垂下眼,没接话。
这个时候说任何场面话,都是假的,以霍廷耀的作风为人,他这些废话都只是铺垫,一定还有后文。
果然,霍廷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从明天开始,我希望你调整一下策略,羊放久了,也是时候该叫回来了。”
韩故这才抬眼,低声问:“霍先生的意思是,让我和您多通气。”
霍廷耀:“霍骁、霍雍都是我的儿子,以前是他打压霍雍,也是霍雍在牵制他,现在霍雍走了,也没人牵着他了,他的心难免就大了,野了。我只怕他会像霍雍一样,以为我会把事业全都交给他,就无法无天,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韩故轻轻点头:“我明白,霍先生,请您放心。”
……
不会儿,韩故跟着霍廷耀从书房出来了,霍廷耀留韩故一起吃晚饭,韩故便跟着他去了饭厅。
霍骁已经在了,见到霍廷耀,站起身:“爸。”
霍廷耀摆摆手,笑道:“坐吧,不用起来了,我叫小韩一块儿留下吃个饭,就咱们仨,都是自己人,就别见外了。”
霍骁也微微笑了,扫过韩故,等霍廷耀坐下后,才入座。
韩故最后一个坐下,低眉敛目,并不表态。
直到霍骁叹了口气,说:“原本这应该是一顿团圆饭,我还以为醒来以后,不仅可以见到您,还有霍雍。”
霍廷耀眯了下眼:“挺好的日子,提他做什么?”
霍骁:“就算他做了再多错事,在霍家,他始终都是我弟弟,是您儿子。”
这话落地,霍廷耀已经面露不悦。
霍骁见状,又微笑着把话题绕开,说:“哦,对了,我听韩故提起过这一年发生的事,也听说公司有了一些新业务,爸,我很感兴趣,也想尽快回公司跟您学习。”
霍廷耀脸色这才和缓,接道:“你一向有事业心,等你身体恢复了,就来公司帮我。”
霍骁:“好。”
从头到尾韩故都没接过一句话,只听着父子俩你来我往的虚情假意,像是这样的情形,在过去时有发生,他也见过多次,早已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过去这个桌上还会有霍雍,霍雍比霍骁尖锐的多,还会在这些虚情假意上多加一点作料。
而霍家的男人,就像十年前薛奕描述的一样,一个比一个要面子,所以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只要给足了面子,其他的就好办了。
首先就是霍廷耀,他老奸巨猾,心思深沉,明明手段毒辣,却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对于这个人,凡事都要顺着他,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不要玩心眼。
霍骁,最擅长虚情假意,而且自视甚高,他不屑霍雍,却要玩兄友弟恭那套,他不敢反抗霍廷耀,却又时刻做着取而代之的美梦。
而霍雍,就是霍家里最废的一个,就像是疯狗,可是一旦发起疯来,谁都会乱咬一通,要小心别被他咬伤。
薛奕这些告诫,韩故始终记在心里。
而后这十年,韩故和霍家人相处下来,也有了一番自己的心得。
其实要对付霍家这三个男人,只要记住一条即可,那就是表面上要以霍廷耀为尊,可以在他两个儿子中间左右逢源,就是不能帮着他的儿子来对付他。
至于霍雍和霍骁,要和霍骁做朋友,他最喜欢推心置腹那一套,自己也特别入戏,一直都在经营有情有义的人设。
和霍雍,则要做属下,他太自卑,非得凌驾于他人之上,才能获得一点自尊。
说白了,霍家人个个心里都有问题。
……
晚饭后,韩故很快告辞,霍家父子均没有挽留。
直到韩故离开,父子二人仍坐在桌前。
霍廷耀没有离桌,霍骁也没有动,他知道霍廷耀有话要说。
霍骁没有等待,他选择先发制人:“爸,您想跟我聊什么?”
霍家没有团圆饭,在一张桌前吃饭,必然是勾心斗角。
果然,霍廷耀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后,来了这么一句:“听说你今天去警局报案了。”
霍骁笑了下,说:“我的车祸是人为,我只是为自己讨个公道。”
霍廷耀扫了一眼过来:“讨公道?你知道是谁做的?”
霍骁:“是我那个好弟弟,和康雨馨。这事您不是也知道么?”
霍廷耀没接话,脸色也看不出喜怒,只是扬了下眉。
霍骁接着说:“当然,我知道霍雍只是被康雨馨利用了,他也是实在没招儿了,才会出此下策。要是今天他还活着,我一定会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保存咱们家的颜面。反过来,就算一年前,我不幸在车祸中丧生,我相信您的处理方式也是一样。”
霍骁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您放心,我去警局报案,只提了康雨馨,与霍雍无关。私下里,我们再怎么斗,都是家务事,家丑不可外扬,您的教诲我始终记在心里,也不会让这些丑事宣扬出去,影响霍家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