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区分局将案发现场进行封锁的同时, 留在南区大桥上的同事也打来电话,说四处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常智博留下的手机, 但是问了路人,说之前看到有个人把车停在紧急隔离带, 下车后朝桥下扔了个东西。
同事很快联系交通大队调取监控,发现下车的人正是常智博, 而他扔掉的像是手机一类的物品。
同事又将这段画面传了过来,点开一看, 发现画面中下车的常智博的穿着, 和刚才两位民警的描述高度吻合。
接着调取距离废弃工地最近的监控, 还拍到了常智博将车驶入一条阴暗的小路, 将车停在里面, 遂下车改步行的画面。
那地方距离工地有五百米的距离, 需要步行一段时间。
两位民警也说, 他们来到附近的时候, 并没有在公路边看到停靠的汽车。
奇怪的是,监控只拍到了常智博将车停进去的画面, 没有拍到驶出来的。
而附近的路口也没有拍到那辆车再度出现。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常智博利用了监控死角的话, 那么那辆车应该还停在小路里。
那边, 很快就有同事赶去监控里的小路,确认车辆是否还在。
这边, 薛芃和陆俨也一起离开小屋, 看着南区分局的同事们开始忙碌起来,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他二人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民警发现逃离现场的中年男人, 就是常智博。
常智博已经报仇了,但这只是一部分。
事情还没有完。
那屋里有着很多制作炸弹的工具和材料,其中也有锡纸和硫酸。
常智博就地取材,硫酸炸弹应该就是在老林屋里制作的,而且他在离开的时候携带在身上,必然不会只带那一个,应该还有其它。
至于带走多少,带去做什么,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地方。
薛芃一路往公路的方向走,说:“陆俨,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陆俨声音透着严肃,也很沉,和薛芃一样看着被路灯照亮的公路。
薛芃吸了口气,开始说自己的思路:“常叔叔杀了老林之后,又返回屋里制作了硫酸炸弹,他拿那些东西去做什么,去了哪儿?”
陆俨接道:“还有,这附近没有车站,他还把手机扔了,那他是用什么交通工具离开的?能离开的这么快,一定有人接应,或是事先就在附近停了另外一辆车。”
常智博开过来的车已经暴露,他要离开,还要躲过一路上的监控跟踪,一定要换交通工具。
说话间,两人也走到公路边。
许臻上前,很快告知从两位民警口中询问到的情况,同时指着一个方向说:“据那两位同事说,常智博扔掉硫酸炸弹之后,就朝那边跑了。但因为当时情况混乱,还有烟雾和刺鼻气体扰乱判断,他们只能辨认出大概方向,至于常智博跑到路边之后,又是怎么离开的,那里是个视觉死角,他们看不到。”
薛芃顺着许臻的指向看过去,很快说:“我想过去看看。”
陆俨点头,转而道:“许臻,你跟薛芃一块儿过去,提高警觉,注意安全。”
许臻:“是,陆队。”
……
薛芃和许臻很快朝常智博消失的方向跟过去,而陆俨就站在原地,再次回身看向废弃工地。
这整件事,看似顺理成章,却又透着莫名其妙的巧合,诡异得很。
毫无疑问的是,炸弹狂徒老林和常智博都具有反侦查的能力,一个在南区郊区藏身多日,躲避警方的追踪,而另一个则赶在警方之前精准的找到对方的藏身处,还在桥上扔掉手机,在最后一个监控附近将车扔下,改为步行,这都是为了拖延警方的行动。
那么问题来了,常智博是怎么知道老林藏在这里的?
难道是靠程崎的无人机跟踪么?
不,就算常智博知道炸死常锋的人就是老林,用无人机也是大海捞针,他只是一个人,没有警方的寻人系统。
思及此,陆俨目光向右边转移,那个方向就是常智博将车扔下的监控方向。
常智博把车停在那里,却没有回去取,除了不让警方在短时间内跟踪到他步行的路线之外,还是为了躲避老林的视线。
如果把车明目张胆的停靠在距离废弃工地最近的公路边,以老林的警觉程度,绝对会发现,不会放任常智博靠近而坐视不理。
常智博将近五十岁,而老林是四十出头,两人在身材上差不多,也都不是练家子,一旦发生正面冲突,常智博讨不着便宜。
而且在搏斗当中,老林因为熟悉小屋里的情况,他随手就可以抄起工具对付常智博。
但结果,却是常智博吊打老林,还一路将人追到外面空地上乱刀捅死。
要说致命的话,只要对准要害,一刀即可。
然而常智博不仅在要害上下了手,还在身体其他部位捅了许多刀,那都是为了泄愤,为了增加老林死前的痛苦。
还有一点,就刚才倒地的老林尸体来看,他并不是个孔武有力的人。
想来也是,这种一心扑在“技术”上的不法分子,和李圣杰那种靠力量取胜的杀手,一般是走相反路线。
当然这里面也有例外。
常智博的杀心是足够的,只是常智博凭什么认为他的实力足以吊打老林,只带着一把刀前去,就能将老林捅成马蜂窝?
显然,常智博不仅知道老林藏身的精准位置,连老林的实力也一清二楚,以常智博的行事风格,他动手之前一定会各方面考量,尤其是为常锋报仇一事,只准成功不准失败,他不会打无把握的仗。
常智博既然只敢带一把刀去,心里必然是有胜算的。
那么……这些“胜算”又是谁给他的?
……
常智博坐的车就停靠在别墅后面的车库里,他下了车,跟着负责引路的保镖,一路从后门进入别墅。
这个时间,所有宾客都在前院。
而在一楼的书房里,霍骁正在等他。
常智博进了门,只看了一眼站在书房中间微笑的霍骁,也没理他,就当着霍骁的面,将身上携带的塑料瓶、硫酸等物放下。
然后,常智博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拿出纸巾,擦过头上的汗,又将纸巾团成一团,扔在桌上。
霍骁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这一幕,却没有露出半点不悦,好似并不介意,只是说:“按照辈分,我也应该叫您一声常叔叔。我原本还想着,您不会接受我的帮助,没想到您非但接受了,还愿意来这里。”
常智博似是笑了一下:“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我想找的只有一个人,前面那些‘大’人物,我不会动。”
霍骁也跟着笑了:“什么大人物,跟您比起来,他们不过是蛇虫鼠蚁,污秽之辈。”
常智博:“你的废话还真多,跟你父亲一样,只会虚的。”
一提到霍廷耀,霍骁笑容淡了,垂下眼,并不接茬儿,只是眼底风起云涌,瞬间汇聚了戾气,却又在瞬间消散。
常智博将这细微的变化看在眼底,说:“未来,你们霍家还要面临很多声讨,网上呼声那么高,我看你们要早做准备。”
“的确,真是焦头烂额。”霍骁抬眼,问:“常叔叔有什么高见?”
常智博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将手伸进敞开的外套,像是在摸什么东西。
霍骁的眼神跟着挪到那里,盯着,脸色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紧绷。
常智博却很轻松,很快将那东西拿了出来,却不是武器,而是一个打火机。
霍骁脸色稍霁,看着常智博将打火机放在桌上,并向前推了一下。
打火机滑过桌面,来到霍骁眼前。
霍骁抬起眼皮,淡笑道:“我出过很严重车祸。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戒烟了。”
常智博却答非所问:“你应该知道,这次的局,你父亲跑不掉,他死定了。”
霍骁神情一顿。
常智博继续道:“在他受到惩罚之前,他还有时间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他欠人的债,一定要还。”
霍骁扬了下眉梢,故作装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常智博却说:“要是你还念及情分,就会错过这个机会。我想这件事与其交给外人来做,他会更愿意让你来动手。”
一阵沉默。
霍骁忽然开口道:“你要的人就在后院,他已经昏迷了,保安我也调开了。趁着所有人都在前面,你带他走吧。”
常智博没有接这茬儿,而是说:“你甘愿让他操纵你的人生,夺走本该属于你的一切,而他留给你的,只是一个优秀孝顺的儿子人设。”
霍骁笑了:“无论您怎么说,我都不会弑父的。”
常智博接道:“要报复一个人,有的是比杀人更残忍的方式。”
霍骁看似不在意的问:“哦。比如呢?”
安静几秒,常智博慢悠悠笑了,他在霍骁的眼里看到了好奇、渴望,还有一丝小心压抑的迫不及待。
可常智博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眼神扫向桌上那个打火机,说:“那是薛奕托我交给你的,里面刻着你的名字。”
霍骁一愣,很快将打火机捡起来,弹开盖子,很快就在盖子里发现h.x两个英文字母。
那既是霍骁,也代表了霍、薛。
霍骁立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就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打火机,手指轻抚着上面的花纹纹路。
而常智博也在此时坐下,拿起桌上的材料,开始组装起来,嘴里不紧不慢的落下答案:“至于你刚才的问题,要让一个‘大’人物生不如死,莫过于将他这辈子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到头来一场空,那大概比死还痛苦吧。”
霍骁垂下眼,将打火机放进裤兜,吸了口气,低声问:“为什么隔这么久,才给我。”
“这也是薛奕的意思。”常智博说:“她说,等到了最后,如果我见到你,你还是个人,你还记得她,就把这个给你。”
……
另一边,薛芃也顺着公路边一路小跑,来到常智博最后消失的地方。
这里同样是公路,但是旁边有个十字路口,车辆如果在这里停靠,未必要从他们过来的方向,还有三个方向可以选择。
薛芃停下来歇了口气,随即就用手电筒照着地上的车胎痕和脚印,试图寻找和常智博有关的痕迹。
直到在前面几米处,手电筒找到一块轮胎的摩擦痕,是车子快速原地掉头产生的痕迹。
因为这里靠近工地,所以公路上尘土比较多,更容易留下痕迹,而就在那掉头轮胎痕附近的路边处,还有几个脚印。
那脚印沾着一点湿润的污泥,掉下来的泥土还呈现鞋底的花纹,而且还没有干,很新鲜,说明人刚离开不久。
薛芃蹲下来仔细辨认,又顺着脚印的反方向看过去,正是对着废弃工地那头,中间要穿过一片杂草丛,杂草中间的土地会比较湿润,如果踩的深,走得急,的确会带出来一些泥土。
薛芃站起来,说:“就是这里,他是从这里上车的。”
许臻上前,看了眼地上的痕迹,又顺着车胎痕往后看,随即拿出手机看定位地图,说:“那边就是别墅区。”
薛芃一怔,飞快地转身,顺着许臻的指向,看向空无一车的公路尽头。
她脑海中也飞快的闪现出无数个念头,心里跟着一紧,出于本能,拿起对讲机,对陆俨说:“陆俨,常叔叔去了别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