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餐桌前坐下,没一会儿阿姨就端了一份中式早点出来,一一摆在了她的面前。
皮薄如纸吹弹可破的蟹黄汤包和配料丰富卖相极好的艇仔粥。
“不太熟悉您的食量,多了或者少了您都可以和我说。”阿姨摆好之后说。
“这样正好,谢谢。”宛丝萤靠在椅背上等她在自己面前摆好早餐离开后,才坐直了身子。
宛丝萤吃饭的时候不做其他事,不玩手机也不左顾右盼,就自己一勺一勺的喝着粥,然后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汤包,用纸巾擦了下嘴后起身上楼。
没一会儿,她又背着装着平板的小包走了下来。
“要出门?”宛琏的视线自眼尾略带凌厉的扫了过来。
宛丝萤出门的脚步顿了下,她扭过头,脸上是温婉的笑:“对,宛家有门禁不能出门吗?”
“中午记得回来吃饭,爸有事找你。”宛琏收回视线,声线有些冷,“还有,这是你家,别宛家宛家的,让外人听了会多想。”
宛丝萤嘴角的弧度下压了一点,她应道:“好。”
她不想一直在宛家待着,但是又不知道该去哪儿,只能顺着小区出去,一路往东走。
八点左右是上班的高峰期,宛丝萤现在的住处又在市中心,出了小区后路人以肉见可见的速度迅速增多。
她依旧戴了个帽子,帽檐压的极低,脸上还戴了个口罩,耳机隔绝了外边的嘈杂,她动作灵活的避开了一个又一个行人,抱着包走了近一个小时才转到一个较为安静的区域。
她本来想去咖啡厅坐着的,但是要画的东西不太能让别人看到,而且她不太擅长和店内的工作人员打交道,干脆在附近找了个没人的小公园。
苏城的天气比其他地区暖和,可毕竟是冬天,没有几个人喜欢一大早的跑到偏僻的小公园玩,所以除了几个零零散散在打太极的大爷大娘之外,就只有宛丝萤一个人。
找了个避风又绝对不会有人进来的地方,宛丝萤将平板和触屏笔拿出来,随后把包垫在了地上,就这么倚靠着大树低头画画。
宛丝萤的睫毛很长,垂眸的时候在鼻梁上落下一片阴影,清透浅棕的眸子像是林间的小鹿一样灵动,戴着手套的手握着笔,行云流水的在屏幕上画着。
她接了个私稿,对方开价很高,画的是张涩图。
她从来没有画过这个类型的图,所以还上网查了好多资料,每一个例图都看得她脸红心跳。
根据金主的要求,她这张画的是一个男人坐在办公椅上,一个女人坐在他的身上,用嘴巴给他喂草莓。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算是涩图,主要是两个人的下方,没穿裤子,还...这样那样的。明明是她自己画出来的,可总是让她喉咙发紧,耳根发热。
她发誓自己再也不接涩图了!!
草稿出来后她发给了金主看,得到了对方十分满意的尖叫回馈,于是她继续画了下去。
宛丝萤画画的速度很快,她报各种绘画老师的班学习,画到现在已经有几年了,因为画风独特且不好模仿,所以粉丝很固定的没有流失过,反而越来越多。
她画画快的因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很投入,以至于等她感觉自己肚子饿了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12点了。
这个时间...宛家应该在吃午饭了吧。
宛琏的警告依稀在耳边回荡,宛丝萤认命的起身拍了拍沾上了一点枯叶的裤子,慢吞吞的将平板进包里,转身往家里走。
防止因为回去太晚而被宛琏各种眼神杀,宛丝萤破费的打了个车回去。
到了宛家的时候,他们果然已经在吃饭了。万燕风很会做人,见到宛丝萤回来连忙放下碗筷起身迎上前,一边责怪着她回来的太晚,一边想要接过她手上的包。
“我自己拿就好。”宛丝萤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不小心误了时间,我先回下房间,您先吃。”
万燕风的表情说不上是不是尴尬,但好意被拒肯定是有些不开心的,但她面部表情控制的很好,那一点不快转身即逝,要不是宛丝萤对人的态度敏感度很高,恐怕也不会发现这一点。
在房间里放下东西,又理了下被风吹得稍显凌乱的长发后,宛丝萤才缓步下楼。
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就连宛柚夏想开口说些什么,看到这有些凝重的气氛后,也乖乖的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吃自己的饭。
宛鸿光吃完饭并没有上楼,而是起身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一直到宛丝萤最后一个把饭吃完,宛鸿光才开口:“丝萤啊,过来坐。”
宛丝萤上楼的脚步停住,扭头往沙发上看去,一家四口都坐在那儿等着她,看来是准备提联姻的事了。
悄悄的深呼吸一口气,宛丝萤转身走过去,在一张单人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母亲有和你说为什么来宛家吗?”宛鸿光将话题转到庄倩慈身上。
“没有,但我知道您和她做了什么交易,我对于您而言只是个商品。”宛丝萤实话实说。
这就很尴尬,宛鸿光正直的表情差点就没能绷得住,宛琏也微蹙了下眉。
宛柚夏不喜欢她这种态度和自己的父亲说话,当即就拍了下沙发生气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能来我们宛家是你的福气,你以为苏城这个地段的别墅,是谁都能住得起的吗!”
“.....”宛丝萤无语了一下,“冒昧的问一下,你有18岁了吧?宛琏说你是高三。”
“快十八了,怎么了?”宛柚夏高傲的扬起了她的小下巴。
宛丝萤很想说,你看起来像一个没长脑子的小学鸡。
怎么会有这种说话不过脑子,宛如古早文中劣质反派女配的人存在?这样的智商是真的存在的吗,鄙视人用这种方法掉不掉价。
“既然还没成年...”宛丝萤笑的柔和,“那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你!”宛柚夏气的浑身发抖,一开始还想和她搞好关系的心思顿时都没了。
“柚夏,回房间去。”宛琏眉眼冷淡,话语跟结了冰似的。
宛柚夏被她哥这么一看,再想找事也只能忍着,气哼哼的起身跺了跺脚转身上楼。
宛琏的视线移向宛丝萤,却见对方并没有看向他,而是直直的看着宛鸿光。
“您有话直说吧。”宛丝萤说。
宛鸿光喘了两口粗气,被气到了,万雁风连忙伸手在他的后背轻拍了两下,让他顺过了气。
“行,我也就直说了,过两天江城盛家的人会过来和我们商讨联姻的事,你作为宛家的大小姐,最佳人选自然是你。”宛鸿光抿了口茶,调整了下心态说道。
“本来应该是宛柚夏吧。”宛丝萤弄明白了,她只是一个替身。
只是她有些搞不懂,以盛淮的身高样貌乃至家庭背景,配宛柚夏这个小学鸡完全是绰绰有余,堪比一个上神和一个陆地小野鸡订婚,为什么宛家会把这么好的人选给她?
“你知道就好,这事我也只是和你说一声,你妈早就答应了,我没想到她没和你说。”宛鸿光呵的笑了一声,“本来她说你答应回宛家,答应的挺痛快,我还以为...”
后边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宛丝萤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还以为她看上了盛家的家庭背景,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
“我也许不是个好父亲,你从出生到现在我什么忙都没帮过,甚至都没有去看过你,”宛鸿光又喝了口茶,“但是你要知道,我是因为有了家庭,不方便对已经离婚且抚养权完全不在我手上的女儿做些什么,将抚养费打给你妈已经是我的仁至义尽了。”
宛丝萤的手藏在宽松的衣袖间,手指按在昨天戳破的伤口上,疼痛让她的思维前所未有的理智。
“我能得到什么?”她问。
宛琏仿若实质般阴冷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她。
宛鸿光也没想到她会提这些。
“你想要什么,钱吗?嫁进盛家,你就是盛家的少奶奶,什么钱你没有?而且都是宛家的人,你还想要什么?”万雁风眉头微皱,似乎极不喜欢宛丝萤的这般不识好歹。
宛丝萤笑了下,“我虽然姓宛,那是因为从小我妈给我登记的姓氏是宛姓,并不是因为这个宛姓和你们宛家有什么关系。”
她一开始的确想和宛家的人好好相处,但是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对方说白了都是陌生人,撑死了宛家姓宛的这几个人和她有些血缘上的联系,这些联系在她孤独的20年的时间中,什么都算不上。
宛丝萤越是生气,脑子中就越是冷静。
“难道你们想白.嫖?什么好处都不给,就想让我代替宛柚夏和别人订婚?宛家这么有钱,不会连一点钱都拿不出来吧。”
“你只想要钱?”宛琏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拿下来,镜片在手上闪着冷冽的光。
“我只要钱,你们钱给的足够,我不仅可以代替宛柚夏订婚,之后就算和盛家那个婚约对象之间出现什么摩擦,我也不会打扰到你们。”
“只要钱足够。”宛丝萤强调了一句。
宛鸿光抠门的狠,和庄倩慈做交易的时候已经出了一部分钱,再给宛丝萤钱,相当于被这娘俩给敲了两次钱,他根本不舍得。
他只是想让宛家短时间内和盛家挂上关系,甚至他知道这个时间年限不会很长,盛明杰自从知道婚约对象换成从未露面的大小姐后,明显对这个联姻的态度更冷淡了点,不出意外的话,等盛明杰的生意版图扩张进苏城,盛少爷和宛丝萤的婚约也就不作数了。
就算已经结婚,盛明杰也有办法让两人离婚,再让盛少爷另娶其他家的千金。
所以对宛鸿光来讲,再给宛丝萤钱,他这笔交易就有点亏本了,至少在他心里是亏本了。
宛琏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可以,一千万,给你一千万,你老老实实的代替柚夏嫁到盛家,之后无论你受到什么委屈出什么事,都与我们宛家无关。”
宛丝萤的指尖扣了下掌心受伤的地方,疼痛刺得她面色都有些冷了下来,一千万,在江城比较好的地段只能买下普通的八十几平的房子,两室一厅已经顶天了。
“两千万。”宛丝萤嘴唇紧紧地抿着,目光直视宛琏,“我要保证自己一个人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而且是能比较好的生存下去。
如果是以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婚姻最终会用来进行金钱交易,更惨的是她只是想一个人也能好好的活下去,不那么狼狈的。
“可以。”
出乎意料的,宛琏答应了。
宛鸿光眉头一皱,他觉得五百万都够宛丝萤回南城好好生活一辈子了,狮子大张口的要两千万她也不怕胃口太大。
但是这个家的一些决定,其实不是宛鸿光能做的,都是宛琏说了算。
宛鸿光有勇无谋,公司的一些事情都是宛琏在打理,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多亏了宛琏,所以他再怎么想反驳,也只能忍了下来。
宛琏的心里计算着联姻盛家后,可以对宛家带来的利益,区区两千万根本不足挂齿,而且只用两千万可以断绝宛丝萤的其他想法,就更划算了。
“明天我会让公司的法务部拟个合同,签了字合约就生效。”宛琏矜贵的戴上眼镜,起身理了下袖口。
宛丝萤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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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房间后,宛丝萤的状态比上一次要好了很多,她为自己争取到了利益,心里反胃恶心的同时,又有了一些解脱的快感。
她其实是有点开心的,因为这样以后就再也不会和宛家有什么联系了,和庄倩慈也不会再有联系,和范家的联系基本也不会太多。
没有人能管她,她彻底自由了。
她有点想把这个消息分享出去,可是她不知道找谁,在通讯录里翻来覆去,最终停在了盛淮的姓名上。
也许不应该找他,但是宛丝萤还是按下了拨打键,电话几乎被秒接,她差点没反应过来,直到里面传来属于盛淮的清冷低沉的嗓音,她才手忙脚乱的将听筒放到耳边,小声的“喂”了一声。
盛淮那儿有些嘈杂,像是在ktv,杂乱无章的音乐声混着他的声音一起传入耳中,“等我一下,我换个安静的地方。”
“哦好。”宛丝萤安安静静的等着,没一会儿那些扯着嗓子嘶吼的音乐声越来越远,盛淮的脚步声也逐渐听得清晰。
“现在还吵吗?”盛淮的声音里带了些回音,像是在楼梯间或者是空旷无人的洗手间里一样。
“不吵了。”宛丝萤老老实实的回道,然后她听到了盛淮那边传来了咔嚓一声打火机点火的声音,混着他低沉的一句,“那就好。”
“你在抽烟吗?”宛丝萤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
盛淮那儿吸烟的动作顿了下,轻缓的吐了口烟,说,“对,被灌的酒有点多,抽一根缓解下心情。”
宛丝萤很自觉的就抓到了这句话的重点,“你被灌酒了?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