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司没有安慰她，也没再教育她，而是道，“走吧，去看下拍的怎么样？”
洛书睁大眼，苦巴巴的皱着脸，“可以让我先吃点东西吗，我感觉我快饿晕了。”
因为保密性的原因，洛书和黎司拍戏时直播镜头并未直接放在他们身上，而是切到了后面的导演和围观群众身上，观众们早已被他们脸上的表情和时不时的赞叹勾引得蠢蠢欲动，想要一窥究竟，结果镜头刚重新切过去，就听到了黎司和洛书的那段对话。
当即就有人心疼了。
‘先让孩子吃点东西吧，拍戏也不能让人饿着呀，瞧这小脸白的，多辛苦啊。’
‘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啊，让她吃点吧，我们书书和别人不一样，她的胃连通的是宇宙啊。’
‘哈哈哈哈，神特么宇宙，前面的，你是黑粉吧。’
西山疗养院，特助一看到洛老皱眉，就赶紧抢在他前面开口，“我刚才已经派人查过了，这个剧组是黎司投资的，资金充足，伙食不错，不缺钱。”
洛老张开的嘴合上，特助默默的擦了把汗，上一次去赞助零食的情景他还历历在目，天知道他有多怕自家毫无原则宠孩子的董事长又让他去给剧组赞助零食。
对于洛书提出的进食要求，黎司只是皱了皱眉，并未拒绝，于是洛书麻溜的提着裙摆冲向了休息区，见她过来，听到了对话的姚丽玲赶紧将那袋零食递了过去。
洛书猛塞了几块高糖分的小饼干后，才感觉心脏跳得没那么快了，颤栗的肌肉也松弛了下来。
她舒了口气，刚才那一刻她都差点以为自己要晕倒了。
吃完了整包小饼干后，她才在黎司催促的目光下不情愿的将零食包递给了姚丽玲，“你们要是想吃就自己拿啊，可千万别饿着，饿肚子的滋味太难受了。”
姚丽玲乖巧的猛点头，冯声声在旁边小声道，“这么高的热量谁敢吃啊。”
石心冷冷的扫了冯声声一眼，又看向洛书，“管好你自己。”
洛书眨了眨眼，没理她，麻溜的去了监视器旁，和黎司一起看刚才拍出来的东西。
刚开始还好，到后面她就感觉身边的黎司气压越来越低，她默默瞅了他一眼，就见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烦躁，就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忍耐的东西般。
等看完最后一段，他脸上的烦躁才消失，随即脸一沉，“这段重新拍。”
宋立志茫然，“不……不是，这段有什么问题吗？”
黎司没理他，点了洛书，“你跟我过来。”
洛书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嘴巴嘟了下，晃悠着跟了过去，旁边围观的几个学员探头探脑的好奇得很，刚才那一段他们觉得演得很好啊，为什么男神还是觉得不满？
梁振看出了小崽子们的蠢蠢欲动，笑眯眯道，“想听就过去听，没事，你们黎老师很大方，从不藏私。”
他一发话，几人没有丝毫犹豫，麻溜的就跟了过去，但也不敢靠得太近，只在一旁乖巧的当着一个旁听生。
黎司：“刚才那一段你觉得演得很好？”
洛书摇了摇头，老实回到，“我不知道好不好，但我其实有点难受，我刚变成神女，就想起要看镜头的事，然后就又被拉了回来，一直反复，我其实不舒服。”
黎司点了点头，“还不算笨。”
“因为你一直去看镜头，所以根本就没有融入到表演中，演出来的东西全部流于表面，假得连瞎子都看不下去。”
旁听的还不如瞎子的几只忏愧的低下了头。
洛书歪头，没去和他讨论瞎子看不看得见这个问题，“可我不看就不知道镜头在哪啊？”
黎司拧眉，“这就是你欠缺的点，也是你需要努力的方向，作为一个演员，镜头感必须变成她的本能，融入骨子里。”
洛书还是看着他，“怎么努力？”
黎司吸了口气，额头青筋又爆了起来，忍了忍才开口道，“照镜子，从镜子里看清你自己，调整出最适合的表情和姿势，知道什么角度最完美，把它当做镜头，去练习你的表情。”
洛书眉头皱了起来，表情很不情愿，“我不喜欢照镜子。”
到现在为止，洛书对自己的定义都还不是个‘人’，而是暂时代替‘主人格’支撑这个生命体的‘副人格’，她可以替代她去接触世界，完成梦想，可她却并不愿意彻底替代她，她总想着有一天她会回来。
黎司看出了她的不乐意，却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照镜子这件事这么排斥，出于尊重他并没多问，只是道，“那以后你就要喜欢上它，做一行爱一行，既然做了演员，你就要为你的行为负责，如果不能全心付出，就趁早换行。”
见该说的都说了，洛书还是苦着脸不乐意，黎司叹了口气，“走吧，不要让剧组的人等久了，镜子的事以后再说，这一场你不用去注意镜头，全心演你的就是，我会帮你调整。”
黎司教导洛书这段被镜头完整的记录了下来，引起了直播间众人的讨论。
‘总感觉男神在有意的培养书书，是想收她做弟子吗？’
‘之前老看那些娱乐记者八卦说男神毒舌、刻薄，不得圈里人喜欢，可我却觉得男神人很好，他很真实，也很无私，他在尽自己的能力去为演艺事业付出，明明以他的咖位和人脉完全不需要这样做的，可他却还是尽心的教导着他看好的后辈。’
‘前面的少吃点洗脑包，娱乐圈里的人巴不得能靠上男神呢，谁会不喜欢他，只有他看不上的才对吧。’
‘只有我注意到女鹅不喜欢照镜子这件事吗，女鹅是不是容貌焦虑啊，据说长得越漂亮，越容易容貌焦虑。’
‘呜呜，女鹅可千万别想不开去整容啊，你现在已经绝美了，我决定了，以后天天去女鹅微博下发彩虹屁，一定要让女鹅明白她超级漂亮，超级好看，可以放心大胆的照镜子！’
齐久江发完这段话，就在群里发起了号召，然后一边盯直播，一边飞快打着字，刚准备发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的洛庄却开口了。
“她不会喜欢你说的这些，你换一个吧。”
齐久江飞快的把手机挡住，恼怒的回头，“你怎么还偷看别人手机呢！”
随即又反应过来，“等等，你怎么知道女神不喜欢这些？”
洛庄没回他，只是道，“你还不如给她介绍一下哪里有美食，比你这些彩虹屁有用。”
齐久江更疑惑了，盯着洛庄看了半天，“小庄庄，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粉上我女神的，哼哼，小东西，藏得挺深嘛。”
“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洛庄没理他，说完这句便回到了自己书桌旁，打开vx，看着置顶的一个空白头像发呆。
黎司跟宋立志交代了几句，第三次开拍的时候，宋立志就使用了全镜头模式，见状，洛书松了口气，彻底将自己融入到了神女这个角色当中。
她全心投入后拍出来的和第二版那断断续续入戏的完全不同，到最后，她看着元帝的背影微笑着说出那句话时，姚丽玲没忍住直接哭了出来，郑畅更是激动得再次捏紧了齐雪川。
出戏之后，洛书自己也有种酣畅的感觉，这次没让黎司要求，她自己就主动去监视器后看了那段表演。
黎司眉心舒展，“还行，记住这种戏感，下一场献祭的戏也要保持住这种状态。”
“知道啦，班主任。”洛书调皮的扮了个鬼脸，然后不顾他又皱起的眉心，开心的蹦回了自己的零食聚集地。
第24章 烤串
洛书休息了一会儿就被叫去准备拍献祭那场戏, 神女献祭，就是一场盛大的独舞，洛书一个‘副人格’, 虽然拥有关于舞蹈的储备知识, 但也没实践过，好在她聪明, 跟着舞蹈老师练了两遍就记住了动作，只是身体不是很协调，动作也很生硬，跳出来的动作就跟僵尸一样, 毫无美感。
宋立志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问黎司，“要不用替身吧，她就露个脸……”
宋立志的话说到一半，就在黎司冷冰冰的眼神中闭了嘴, 他也是作死, 怎么敢在黎司面前说用替身呢，这位可是从百米高楼跳下来都自己亲身上阵的主。
但这么磨蹭下去确实耽误进度, 于是他换了个措辞，“这孩子动作倒是记住了, 可这身体底子一时半会儿的也练不好，人家专业的舞蹈演员那都是从小练起的，少说也有十几年, 她这一两分钟的肯定不行, 更何况祭祀的舞蹈又繁琐，你看要不我们……”
黎司的眼神更冷了，宋立志赶紧把话头结了，见他住了嘴, 黎司才收回眼神起了身，向洛书走去。
宋立志脸苦巴巴的，望向梁振寻求安慰，“我就是想说，要不这场戏我们后面再拍，让这孩子再练两天。”
梁振拍拍他肩膀，“小书的戏你就别管了。”
宋立志愣了下，冷哼一声，嘟囔道，“早知道就不让他投资了，他这是在拿我当磨刀石练他的人！”
梁振似笑非笑的觑着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就你这破剧，要不是占着你和他多年交情，他能看得上？”
宋立志闭了嘴，确实是，如果不是仗着和黎司的情分，这种剧黎司是看不上的，更何况还答应他特别出演。
“行啦，有黎司在，你也正好休息一下，好好想想该怎么去拍这部剧。”说到这，梁振脸上的笑收了起来，看着宋立志，语气平静，“小宋啊，我记得带你的第一天就说过，做影视剧要有良心，要坚守自己的初心，时刻记着你自己导演的身份，你的心有些乱了。”
说完，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一旁的学员走去。
梁振的话并不重，宋立志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头也渐渐低了下来。
因为看到曾经那些不如他的人一夜成名，他心有不甘，于是憋着气，想要证明些什么，结果却是走偏了。
不仅差点坏了自己的口碑，还差点将自己的好友也拉下神坛，好在现在醒悟还不晚。
他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副导，“去通知编剧，把男女主和男二号的戏份调整一下，按照我们原本的立意来。”
在梁振教导宋立志的时候，黎司也在教洛书。
小透明的身体是很柔软的，就连下腰的动作都能做到，只是洛书使用这个身体的时候总是别别扭扭，像是被什么框住了一样。
“……你脑子在想什么？你是在跳舞，不是在表演杂技，这是一个连贯的动作，你只需要顺着做下去，不需要去分析它。”黎司自认为自己还是有耐心的，结果洛书硬是在跳舞上不开窍，动作做出来和她本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一板一眼看得人眼睛疼。
练了好几遍，洛书又累又饿，听到黎司这话，她直接停了下来，“黎老师，你是不是说过自己的角色要自己把握？”
黎司愣了下，看着她没说话。
洛书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认真道，“我是神女，不是舞女，我是在献祭，不是在献舞！我的动作应该是苍劲有力的，而不是软绵绵的！”
随后她又指向舞蹈老师，“她跳得很美，放在舞台上很好看，但那是献祭吗？那么顺畅，想过神女的心情吗？”
“她是甘愿赴死，但她也有本能的求生欲望，所以她的动作不可能那么连贯，因为她每一次举手投足，都意味着离死亡又进了一步！”
洛书一口气说完，撑了下额头，一直像小尾巴一样跟着她的姚丽玲见状，赶紧奉上一块高热量高糖分的巧克力，“书书，快吃点。”
洛书道了声谢，连忙接过塞进嘴里，甜甜的味道从口腔蔓延至胃部，她心里的烦躁也逐渐散去，看到面前拧着眉头沉着脸的黎司，又想起刚才自己凶巴巴讲歪理的样子，瞬间怂了，“那个啥……”
“你分析得没错。”黎司语气很平静，“这是一场献祭。”
“你的动作是要苍劲有力，动作里面也应该充满挣扎，但你只想到了她对生的渴求，可你忘了，她是神女，这套献祭的舞蹈是她与生俱来的灵魂印记，即使脑子会有迟疑，但身体也会本能的去舞动，绝不是像你现在这样磕磕巴巴像个生锈的齿轮。”
洛书不饿了心情就好，她嘿嘿一笑，昂起头保证，“放心，我现在上了油，马上就不卡了。”
如洛书所说，巧克力就是她的‘油’，上了油，没两遍她就完整且流畅的跳出了整段祭祀舞蹈。
黎司在一旁看着虽然没说，但眼里却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慰。
一切准备就绪，洛书换好祭祀神女装，在拍完女主的戏份后就上了场。
这一场前半段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没有黎司的帮忙，宋立志也知道一时半会儿的她也练不出镜头感，就还是采取了全镜头模式。
开拍后，黎司便换好戏服站在了监视器旁，蹙着眉头严肃的看着洛书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宋立志开始还有些忐忑，到后面却彻底陷入了洛书的那段独舞，连她跳完结束该喊‘卡’都给忘了。
直到黎司出现在镜头，直接接起了后面的戏份，他才反应过来，但此时想喊已经来不及，好在黎司和洛书都演得不错，他也就干脆来了个一镜到底。
一舞闭，静坐在莲台之上，感受着身体里力量的流失，洛书仿佛看到了将身体让给她的小透明消散前的场景，心里涌起巨大的悲伤，清凌凌的琥珀色眼眸也变得湿润起来。
在宋立志激动的喊了卡后，她默默的起身，什么话也没说，也没去看监视器，更没管一旁不停鼓掌夸赞的人，只一个人蔫巴巴的抱着自己缩在了墙角，像一只被抛弃的小蘑菇。
姚丽玲本来很兴奋，和郑畅两个化身夸夸二人组，换着花样不停的表达着他们对洛书那场表演的惊艳，结果见当事人一点反应没有，还蔫巴巴的，兴奋之情顿时消散。
姚丽玲踌蹴着上前，“书书你怎么了？”
洛书没啃声。
姚丽玲求助的看向郑畅，郑畅眨眨眼又将同样的信号传送给齐雪川，齐雪川挠挠头，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看上去靠谱点的石心身上。
石心投在洛书身上的目光一滞，拧起眉头，不耐烦道，“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