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瞥了一眼撑着手坐在地上的人。
江清被她盯着,连逃跑的欲望都没有了。
他不过是受人之托先把沉清稳住一盏茶的时间,那人估计也没想到沉清会如此强势,寻不到剑的情况下直接就想手刃自己。这万一自己交代在这儿了,那岂不是一世英名都毁了?
就在江清快顶不住要和盘托出的时候,却听得沉清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角落“咦”了一声。
空气仿佛水波般微微颤动,江清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和沉清一起被瞬间被拉入另一个小空间内。
空间转换带来的短暂不适感消失后,沉清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脚踩到了实地,眼前也渐渐明朗起来。
眼前所处之地似乎是一个农家小院的屋外,而自己正站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门后是一圈由竹篱笆围成的小院落,也没有村落里常见防贼人的土墙。巧的是木门上方挂着一块与木门颜色无二的牌子,正写着“临岸”二字。
沉清回头看了看。
身后是一片有些混沌的山林,灵识却仿佛撞上屏障般被阻挡下来。
沉清转过身,身边并没有江清的身影。院子里隐隐约约有两个人交谈的声音,离得远也听不太分明,想来这间屋舍的主人就是拿了自己剑的人了。
惯性使然,沉清本想先抬手敲门示意,然而转念一想,对方既然拿了自己的东西不还,这等礼节自然也是不需要的,于是抬起的手直接化拳为掌,“嘭”的一声推开了门。
门板倒也结实,吱吱呀呀哀叫一声,却也没倒下。
沉清一只脚踏进院落之中,就听见有人笑道:“幸亏我这门没有上锁,不然遇上道友这般性情的,怕是还要再做一扇了。”
沉清听不大明白他语气里是嘲是讽,也没往深处思量,一手按住反弹回来的门,慢慢合上了,接着才道:“我道是何人为难,非要留我一盏茶——原是大名鼎鼎的小判官。”
语气却算不得好听。
屋主人却没计较,抬手给自己对面的杯子里斟了八分满的茶,对着沉清比了个手势,“只是好奇得紧,这才出此下策想要邀道友一叙罢了。至于身外虚名,却是做不得真的。”
沉清明晓是谁在此后反倒也不急了,慢腾腾依着对方坐了下来。
眼见着沉清毫不避讳的喝了口茶,他才悠悠笑道:“沉道友却也不怕我在茶中做些手脚?”
沉清也笑,抬手又给自己倒了十分满的一杯茶,端起来稳稳当当送进唇间,而后才道:“世人皆道小判官安舒竺体弱,学不得术法,修不了仙道。你我两人于此,若是我出了什么问题倒显得世人有眼无珠了。”
许是没想到面前的女修会如此说,对面的人难得愣了愣。
为人处世,能够完全不在乎世人目光的人几乎不存在。
世人一词便是为了束缚他人的存在——若问谁是世人,多数者便为世人,随波者也为世人;他人言他人眼,他人是他人非,皆是世人。跳脱者便是离经叛道,便是妖魔外道,便是口诛笔伐之众。
于是如玲珑心姜云浩者便冷傲难近,虽则看破但终究不可言于他人,多说多错,或云懵懂才是立身之道。
只是不知,这位命途奇诡的女修究竟是看得太过透澈,还是单纯的离经叛道。
于是他眉眼一舒,似真似假道:“沉道友这番话若是传出去,怕是各路仙家都要视你为眼中钉了。”
沉清拂了拂额间的碎发,哂笑道:“武蜀海的人,何曾怕过这些名门正派。”
安舒竺垂了眼,倒也没提那些投奔中土门派的堕星子们。
沉清闲闲散散的聊了半天,终究是有些不耐烦了,伸出一只素白的手在石桌上敲了敲:“你既费了如此功夫来引我入此小世界,如今也是该把剑还与我了吧?”
安舒竺瞧着女修脸上不加掩饰的嫌弃,顿时有些哑然失笑。
从来只有他不耐烦那些各路贪生怕死的修士,没成想有一天自己还会被嫌弃。这感觉着实有点新奇。
然而一只手还是在腰间的锦袋上拂过,再抬手时掌间已然横卧了一柄乌湛湛的剑。
“听闻武蜀海的沉清一柄是非剑甚是厉害,只是不知为何不予此剑开锋?”待沉清握住剑柄收回手,安舒竺才按耐不住好奇之心发问。
可以说他的疑问也正是众多修士的疑问。
众所周知,修士之间的冲突几乎是家常便饭,作为兵器,若是附庸风雅选些笛子扇子倒也无妨,左右都是有些手脚的,然而沉清这柄是非剑却是真的钝器,莫说伤人,就是割草都费劲。是以便有许多人猜测此剑不开锋的原因,各路也是众说纷纭,但总归没有当事人说来准确,是以安舒竺这才难得发问。
没想到对方听到这话竟然显得一副很奇怪,却又有些玩味的样子,就这么定定地看了他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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