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剑的时候,台词慷慨激昂得自己都觉得脸红。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现在手上最厉害的绝学就是八部天龙真法,大威天龙对于实力不如我的对手有奇效,能以威严逼迫,不战而屈人之兵。但是若是用来对付这位天涯魔君,那就是鲁班门前弄大斧,有点儿纯心找死的意思。
大力天龙亦然,我一身内力,满打满算二十年顶天了,这还得从娘胎里算起。对上天涯魔君甲子有余的魔功,基本上是一触即溃。
大德天龙那些光头瞎忽悠的古怪法门,就更不用说了。
再次癫狂起来的天涯魔君,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听我讲道理的主,被念烦了打掉我满嘴大牙倒是蛮有可能。
故而此刻我唯一的指望,就是大势天龙法。
此法最重借势,擅长以势压人。
例如把优势转化为胜势,再把胜势锁定为胜局,就是平时我打顺风局的时候最常用的玩法。
不过现在我借的可不是胜势,而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滚滚大势。
呃,当然,这只是一个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说穿了其实就是用“正义必胜”、“年轻即是正义”之类的神逻辑吓唬对方一下,顺便也给自己催眠一下,壮壮胆。
只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胆气壮了之后,我的剑法竟然也变得出奇的好。
那一刻,我仿佛真的感觉到历史洪流的无边力量,都加持在了我的身上,无数青史留名的不屈英烈纷纷灵魂附体。
那昂然斩出的剑锋,就是滔天大浪的潮头,所有敢于阻挡在我面前的对手,都是在开历史的倒车。最终必然会被滚滚向前的历史的巨轮碾压得粉碎,或者被我的大宝剑戳刺得千疮百孔!
对!就是这种感觉!
我兴奋得几乎要大吼出声。
我的眼中只有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呼啸的大宝剑,以及天涯魔君那张布满了岁月尘埃的老脸……
他透过花白的头发缝隙看了我一眼,然后嘀咕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砰,老魔头顺手一推。
肉掌拍上了剑刃,我却猛然感觉到心头无边的历史洪流,突然在他这一掌中被破掉,截断,最后彻底溃灭。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原本剑指天下、志得意满的君王,却于一夜之间国土沦陷、兵马尽丧。自身也被困在亡国宫殿的废墟之上,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绝望心境。
大势已去。
谁能想得到,刚刚还意气风发的我,一瞬间就被打成了狗。
刚刚领悟出的一丝剑道真谛被对方随手破去,还被连人带剑一巴掌拍翻在地,浑身筋骨如裂,一丝都动弹不得。
到底是数十年前就纵横无敌的老魔头啊!别说只是借来了虚幻的大势,就算请到了满天神佛上身,估计也难逃一掌。
我叹息了一声,认清了自己和天涯魔君的差距,不再挣扎,安静地瞑目待死。
好好的天剑无敌法不学,非要去学那些光头哄鬼跳大神的把戏,该死!
眼前一片深沉的黑暗里,我听到了天涯魔君不满的呵斥。
听的出来,他对我没让他过足手瘾这件事,非常不爽。
他又清醒了?这间歇性精神分裂症玩得有够溜的啊!
我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又马上想起,这些事情对我这个将死之人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疯也好醒也好,都不可能放过我这个必杀之人。
我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来头颅被一掌拍裂的疼痛。反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交手的声音传来,声势比我之前要大上许多,拳脚扬起的劲风吹在脸上,刮得我面皮生疼。
呃?来救兵了?
我试探着睁开眼睛。
然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和天涯魔君悍然交手,双方乒乒乓乓打得不亦乐乎。
无心人魔,他怎么会在这里冒出来?
看清那人影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满脑袋的头发都盘成了问号形状。
要说援兵,我想过长安总部的神捕、元老,也想过军方的高手,比如九城兵马司的司长,甚至扛把子他们突然小宇宙爆发,上来抵挡一阵都有可能。
唯独这个无心人魔没想过。
这家伙一向独来独往,不入正邪诶两道,青鸾峰虽然打得热闹,但是说白了还是正派武林和魔门,江湖人士和朝廷的争端,又关他什么事情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得救了总是好的。
我从地上爬起来,松了口气。
再看无心人魔,还是那个老样子,一张死人脸板着,黑袍罩体,鬼气森森的。
不过这家伙也真不愧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屌的。哪怕遇上了天涯魔君这样的顶级强者,短时间内竟然也能不落下风,打得有声有色,比我这个挂名的神捕那可强太多了。
但是话说回来,天涯魔君给任何人造成的压力都是一视同仁的。
向来都是空手对敌的无心人魔,这次也终于认真了起来,破天荒地拿上了武器。
就是他的武器也和他这个人一样变态。一看就是在现场就地取材制造的,也不知道他敲了几个大唐劲卒和魔门弟子的闷棍,竟然把一捆长矛捆在一起,前面插满了尖刀和斧头。
一大捆利刃就这么抱在手里,像根粗柱子似的,挥舞得虎虎生风。
天涯魔君身上的铁链也不断随着他的动作甩出,和无心人魔手上的刀棍碰撞在一起,飞溅出大片烟花般明亮的火星子。
当!当!当!
无心人魔到底是最近才崛起的高手,比天涯魔君的底蕴还是要薄弱一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涯魔君久攻不下,攻势开始变得越来越疯狂,他也终于吃不住劲,一步步向后退却。
每一步落下,地面上就会炸裂开蛛网一般的脚印裂痕,尘土飞扬。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武器上的差距。
天涯魔君身上的锁链能捆住他几十年,想必都是天外玄铁一类的宝铁,哪里又是无心人魔仓促拼凑起来的木棍和凡铁所能媲美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无心人魔手上的刀尖就纷纷被抽断打折,飞得到处都是。手上那一捆长矛杆子也是交手一次就要断上一截,看着当真好不凄凉。
终于,当天涯魔君再次恶狠狠地一挥铁链,把他手上最后的断棍子也打散成了漫天碎片。这个向来都给我一副死人脸印象、不知道什么是敬畏的家伙,第一次急切地大声求助起来。
他冲着我低喝:
借剑一用!
啊?我的!
我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你的!快点!
两句话的间隙,手无寸铁的无心人魔背上就挨了一下狠的,呕出来的鲜血把人皮面具都染得通红。
还好,红色的血,不是死人啊!
我非常无厘头的都松了口气,但是得到了他的确认,我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拔起大宝剑,一把扔了出去。
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