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间,汤倪似乎又想到什么。
她毫无意识地自男人掌心内抽手出来,摸出手机扫了一眼。
在方才不到五分钟的“质检”过程中,客厅内已然冷气适中,说明这里的循环系统极好。
“啧,这酒店建起来得有十年了,但不得不说世枫的硬件设施是真的强。”
汤倪坐回沙发上,幽幽感慨道。
身后的男人却置若罔闻。
指掌间柔软撤褪,冷凉消散。
伴着浮散浅浅的青柠薄荷香,只肯留存一瞬。
转尔因女人的离开而随之湮没,抓不住亦握不牢,如鲸甩尾,只弥留一抹诱人余香。
段伏城虚握了下拳,心腔莫名地有些空落。
在他心猿意马的几分钟里,汤倪已经在那边拎过购物袋。
她先是从里面拿出五瓶易拉罐啤酒,象征性地随意堆放在一旁,继而将袋子里的零食一股脑儿地散落在桌台上。
汤倪从小就有个收藏的癖好。
小到干脆面里的魔卡、奇趣蛋里的玩具、大到各类奢侈品牌的限量版,以及各行业发行的纪念版邮票。
总之但凡遇到那种全靠运气来猎奇一系列的物品,她必定想要集全整套。
汤倪今晚在便利店买了十二袋相同包装的零食,每包零食里面都内含一个方形盲盒。
盲盒内分别装有十二生肖属相的动物徽章,如果可以集齐十二生肖,便可以得到一枚由零食公司发行的纪念版全套生肖邮票。
段伏城敛神,给她倒了杯水,放置在桌台旁侧。而后跟着坐在了一旁的单身沙发上,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
他发现汤倪不论做什么事情,上课也好,工作也好,甚至是打牌亦或者是此刻。
只要是她可以静下心来做的事情,便会极认真。
她顺手拆了根棒棒糖塞进嘴里。
然后将十二包零食挨个打开,从里面掏出盲盒。又在盲盒里抠出生肖徽章,整整齐齐地按照生肖谱依次排列在台面上,嘴上还不停地念念有词:
“子鼠丑牛寅虎卯……”
段伏城:“……”
室内冷气处于恒温状态。
窗外灯影葱茏,雨越下越大。
没过多久,一尘不染的欧式大理石桌台上,毫无章法地铺摆着一堆七零八碎的零食包。
充气包装色彩丰富。
橘橙红蓝混装搭配,斑斓的暖色调混杂着咸甜,碰撞上大理石桌的磨砂黑。
仿若是静默凉夜下,恣意盛绽的弱小碧荷,薄叶鲜嫩,憨态可爱,总叫人欲图采撷。
一如其人。
“啊呀这些我都有了!”
这时,正专心摆弄着徽章的女人突然泄了口气,把棒棒糖从嘴里拽出来,似有不服气地抱怨道:
“每回就差‘阿兔’和‘阿鸡’,怎么,它们是被拿去做爆香鸡丝拌兔头了吗?!”
段伏城挑起眉,指腹抚触几下眼尾,听到她的抱怨,忍不住摇头低笑。
汤倪没了兴致,干脆将面前排列整齐的徽章胡乱推开。
然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重又把棒棒糖塞回去,弯腰一把捞起桌上的五罐啤酒在怀里,四处扫视着看样子是在寻找冰箱。
段伏城抬手,朝酒柜下方的位置随手一指:
“在那里,你要的冷藏。”
汤倪怀里抱着啤酒连连应声,哒哒哒地小跑到冰箱跟前。
刚一打开右侧冰箱门,她险些被里面琳琅陈列的各式红、洋酒晃瞎了眼。
上下五层依照年份摆得满满当当,随便瞧一眼就是十几二十万一瓶。
她轻啧一声,只好又打开左侧那半扇门,容纳空间依旧饱和。
这……平时也看不出是个酒鬼啊?
原本没抽到想要的那两张徽章,就让她很不爽,这会儿竟然连个放酒的位置都不留给自己。
倔劲儿一上来,她还就偏得放进去。
汤倪含着棒棒糖,弯腰将怀里抱着的啤酒放在地毯上,将冰箱左侧最下面两层的名酒小心翼翼地往里推了推,挤出一小部分空间。
最后总算是给自己五块五一罐的虎牌啤酒占了一席之地,又怕冷气跑太多,赶紧叠罗汉式地往里塞。
正当她美滋滋地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打算把手里特意留那罐打开饱饮一顿时——
突然,门铃响了起来。
第23章 共处一室(下) 借你一件衣服穿。……
门铃声又响了一遍。
汤倪心中警钟大作。
她出于本能反应, 当即蹲下身子将整个人躲藏在酒柜后面,只留脑门和两只睁大的眼睛露在外面。
汤倪很紧张,完全不确定门外的人到底是来找段伏城的, 还是来抓她的。
她大脑还在飞速旋转, 思索该如何应对眼前局面。那边段伏城已经慢悠悠地走过去,长指缓缓抚触上把手。
眼看着男人都没有瞧一眼房内的可视摄像屏, 就已经将门开了道缝隙。
汤倪心里一紧,赶紧撂下啤酒, 一个健步飞奔过去。
然而由于步调过于慌乱, 以至于脚下猛地被棉拖卡拌住, 让她完全不受控地往前栽去, 倏然撞上身前男人的脊背。
段伏城没躲,任由汤倪踉跄着撞了上来, 身形却微僵。
顾不上在他脊柱撞疼的鼻梁,还有唇下隔却衣料描摹感受出的,他的背沟深浅形状。
汤倪迅疾出手一把搂抱住男人紧实修瘦的腰身, 纤臂收紧,借助外力缓下步子, 勉强稳住自己由于惯性险些栽倒的身子。
与此同时, 她还不忘抬起另一只手, “砰”地一声从段伏城身后死死关上了门。
男人修挺的身形顷刻僵直了下。
房间内静得发沉。
或许是急着关门, 她不管不顾地将身子直接贴上来, 致使两人间的距离近至毫厘。
奇异的“门咚”形状。
冷香旋即漶漫在他鼻端。
青柠气味酸涩侵渗, 薄荷叶香悄然弥绕, 熏出幽冷,熏出沁凉。
也熏出几分躁动不歇的欲望。
“你也不看看是谁就随便开门啊,俞姐没告诉你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吗……”
汤倪拿开嘴中含着的棒棒糖, 放轻音色,几乎是对他耳语,后又毫不自知地撤回圈在他腰上的纤臂。
段伏城充耳未闻,他又在分心。
他分明嗅到那份清透的薄荷味下,浑然堕入丝缕柑橘香,自女人唇齿启阖间浅浅溢出。
是她口中棒棒糖的味道。
这味道似蜂巢抽离的糖丝,细细凉凉,弯弯绕绕,勾缠疯涨在他本就塌软的心垒上,稀薄又稠密。
让他颓靡,
让他委顿容承,
让他根本无从遁形。
段伏城从未有过这样的迷失,哪怕只在须臾。
直到门铃再次作响,音调清脆。
瞬即浇湿他眸底的灼烫,心头燥郁遏制,浊意割清,理智回溯。
“开门吧。”
段伏城薄唇翕合,淡声开口,嗓音残伏着不太通透的喑哑,尾调沉沉。
他眸色漆黑,视线总把控不稳,转尔又游移在女人红唇间的棒棒糖上。
糖体像水晶质地的星球。
剔透晶莹,将滴欲滴,被她含化在嘴中,偶尔会发出击砰齿尖的颤音,轻不可闻。
却在妄图击溃他刚刚召回的清醒。
汤倪唇色是淡淡的红,丰沛饱满地水光轻泛,轻易截流住男人眼底的昏聩。
是她身上太香。
是他们此刻的距离过近。
段伏城舒了口气,他从女人与房门之间抽身出来,退开一小段距离。
相对安全的距离。
他清了清嗓子,迫使声色恢复如初,重新开口补充一句:
“不是来找你的。”
汤倪对于男人的心思浑然不觉,她走上前,挂好门侧旁的安全栓,悄咪咪地打开可视摄像屏。
又忽然听到身后男人这样说,不禁回头惊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