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伏城薄唇微翕,凑近含住牌身露出来的另一端时, 恰巧在不经意间悄然碰触到她的双唇。
极为轻浅的贴合。
随之而来“砰——”地一声, 焰火自甲板爆起升腾,绚炸出玫瑰花纹, 娇艳浓烈,霹雳盛绽, 狂欢后, 再湮褪溺闭在夜色苍穹下。
如昙花转瞬, 如惊雷雨落。
明明烟花是释放在江面的。
可汤倪却偏偏生出幻象, 那烟花像是在她脑子里骤然炸裂的,实在荒唐。
所有感官霎时钝化, 唯有唇上触觉,异常晰彻。
她鼻尖薄凉,男人气息灼烫。
唇肉贴触的一刹, 鼻息交融,似有电流窜过尾椎, 陌生而不安。
汤倪被撩了个激灵, 呼吸的余波从男人唇上绵密滚落, 像旋涡裹蜜, 化不开的浓情甜软, 极致诱惑。
或许是巧克力的蜜桃香, 太浓了。
段伏城想。
汤倪傻住了。
当下这样的近距离毫无征兆, 从大脑一路传向神经末梢,致使她背脊绷挺,指节泛白, 薄睫上掀,水光浸润的眸眼倏然睁大。
心腔抢拍了一秒。
继而这份抢夺被潜意识判定为惊吓,汤倪完全出自本能反应地,牙关扣紧,齿尖用力咬住了嘴中的号码牌。
她不松口。
段伏城眼睑垂下,仔细凝视着女人的红唇。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接触,但他也没有忘记,汤倪想要战胜少年,赢得游戏的心愿。
这女人……刚才已经吞了一块,现在还紧咬不放,是舍不得松开?
在余光瞥到后方的情侣即将超越之际,他并不贪恋温存,当即唇齿微微施力,将两人唇间争夺不下的那块号码牌咬断。
“留半块给你吃。”
段伏城开口,音质沉沉,声线里弥蒙一层哑意。
话毕,秒表停止,剩下的半块号码牌在最后关头精准投落,碰撞在容器底部,当啷清脆地跳跃音唤醒离离神思。
汤倪趴在他背上,目光追逐着一路蜿蜒下沉到容器底部的半块号码牌,渐渐在混沌迷乱的情绪里找回思绪。
她舔了舔唇,声音有些发涩:
“可是只有半块……”
段伏城意有所感,没急着将女人从背上放下来,唇角勾挑:“足够了。”
号码牌上,数字「7」还算印刻清晰。
规则里的确没有详明规定,投入容器中的号码牌要必须保持完整,所以他们算是钻个了空子,总还是成功拿到了字母「s」的枫叶金章。
*
游戏最终进行到今晚的最后一个环节——寻找枫叶金章:「f」
寻找地点规定在游轮二楼的一整层。
二楼中央是舞池,舞池周边围建了一圈调酒高台,形成纸醉金迷的欢乐场儿。
许多情侣认为最后一个游戏环节难度太大,索性就主动放弃,四五成群地在舞池里享受快意人生,唱跳嬉乐。
在调酒高台的后方,设有十几间多功能展厅。
从一号展厅依次向后顺序观展,以4d影像动漫的放映形式,将世枫酒店集团发家史、发展历程以及酒店卖点生动委婉地展露给大众。
主持人提示,枫叶金章就在某一个展厅内。
如果想要找到金章,必然要将十几间展厅挨个走一遍,换句话说,也就是要将展厅内的影像从头至尾地观看一遍。
“我靠太狗了,借着让客人找东西的幌子,变相宣传可还行……”
汤倪显然已经忘记了刚才的插曲,一心只想着找到那颗枫叶金章,但跟没头苍蝇似的拉着段伏城,一路将所有展厅都串了个遍,最终一无所获。
他们再次折回一号展厅,剩余还在坚持寻找金章的情侣已经不多了。
段伏城听到女人的小声吐槽,眼梢轻扬,指骨蜷曲,随意敲了敲墙壁淡定分析道:
“依照世枫的行事风格,提示说金章在展厅内,就一定在,而有些东西往往离得越近,越容易被忽略。”
汤倪点头表示赞同,四处张望着铺满玫瑰花的展厅,细细观察过每一个角落,依旧一无所获。
当她思路陷入僵滞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侧男人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汤倪抬头看向他,发现段伏城默声指了指荧屏,又朝投影仪示意一眼。
汤倪蹙眉,略微思索,旋即恍然明白过来。
——是投影仪的方向不对。
十几个展厅的投影方向都是面向右侧,唯独一号展厅的投影仪是朝左投射的。
汤倪跟在段伏城身后走过去,在距离投影仪还有几步路的地方,一盏琉璃叮当瓶让她倏忽停下脚步。
瓶体有两米多高,外身呈红色渐变,里面堆置着上百粒圆球状的晶石香薰,味道是玫瑰香。
原来整个二层的香气都是从这里发散的,但引起汤倪注意的,并非是香薰本身,而是瓶外裹叠的金箔锡纸上,黯然刻画的一枝红玫瑰。
花苞凋零,花瓣焉烂,枝蔓瘦黑带刺,枯倦而溃败。
然而这样一枝病弱到腐朽的玫瑰,却被赋予了最浓郁冷傲的红。
似血液,新鲜而糜豔。
汤倪反复琢磨着眼前瓶身上的那支玫瑰,若有所思地念叨了一句:“这枝玫瑰我好像是在哪儿见过……”
太眼熟了。
段伏城提步走近,指尖轻敲两下瓶身,回音清脆。
很快,瓶身上的凋萎玫瑰也让段伏城感到奇怪,“这样的反差画风,倒不像是普通的香薰公司随意印刷而成。”
反差画风……
几乎在下一秒,汤倪便瞬间想起来了。
——是1205栋。
这枝玫瑰的半成品,她在第一次去他工作室的时候见到过。
枯萎却鲜红。
她虽然不懂艺术,但这样的反差画风实在让人过目不忘,绝对错不了。
好家伙,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怪亲切,唬得她五迷三道地退了租金,原来后面有世枫这样的大主顾,怎么着也不可能是个穷鬼吧。
汤倪还在这边沉思着,那头,段伏城已然走近瓶身,仰头凭借极佳的视力,瞧见红艳欲滴的花石堆里,细碎地闪烁着金光。
是“f”牌没错了。
当他大约估计好距离后,伸手将要去取时——
“……”
刚才那个还在发呆的女人,不是什么时候已经像个开饭的小香猪拱到他身前,仰头眼巴巴地看着他高高伸出的手,黑是黑白是白的眼仁儿大睁,泛滥出亮晶晶的期待。
段伏城若有所觉地停顿动作,稍稍俯视就能看见她精巧的下巴尖,仰翘在他心口前,分毫处。极易给人一种她正停靠在他胸膛上的错觉。
还有她微启的粉唇。
只一秒,就让他遁入刚才那个有名无分的“吻”,所有来不及细探的温软深意,都让她此刻在人前显得越发形同索求。
“怎么不动啦?”女子踮脚探近,眸中夜星此消彼长,柔声询问,“是不是够不到啦?”
从外表看上去,段伏城似乎已经完全舒展臂膀,指尖离那抹金光,仍隔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几公分。
但身体的主人最清楚,自己远远没有尽用全力,这唾手可得的三两公分,偏偏在出口间鬼使神差,倾泻成委屈的求助:
“嗯,够不到了,要怎么办?”
竟真的换来女人的认真思考。
汤倪对一路带她过关斩将的段老板深信不疑,更不会想到他在最后关头临时起意,摇身一变,变作个大尾巴狼。
“别急,咱们想想办法。”
她搓搓手,四下扫视,没有可以搬动垫脚的东西。
段伏城搭手斜靠在瓶壁,垂眸看这个来回踱步的女人。
她没有怀疑鄙夷,也没有强求他再努把力,而是说“别急,我们想办法”。
可明明她自己才是最该急的人。
“有了!”
汤倪灵光一现,拉过段伏城调整好位置,在他面前站定,呼吸吐纳,气沉丹田,稳稳当当地,扎了个马步。
她自信地拍拍胸脯:“来,我抱你上去~”
“……不想摔得太丑,”
段伏城简直没眼看,探手拉住她腰间披巾裹系的牢固结扣,一提溜将她拎回面前站好,
“而且我怕疼。”
“什么话?!你不要小瞧人,我可是每周固定健身的呢!”被段式嫌弃刺激到胜负欲的女人挥舞起双臂,环住男人的腰身就要发力,
“不就是撸铁嘛,你就好比那块儿铁,码数拉满就开撸!”
终于是怕了她,段伏城满额黑线地一手捏住她两颊软肉,制止了她闹腾的动作,另一手在她眼前亮出一片金光闪闪的枫叶,赫然刻着字母f。
是在刚才她想办法时,趁她不注意拿到手的。
汤倪被惊喜充斥了目光,由着脸颊肉挤得嘴巴翘嘟嘟,捧过徽章来:“咦?哪里来的啊!”
傻得可以,还能是哪里来的。
“天上掉的。”
“真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