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涧鸣立刻就急了,抬头问道:“那女魔头,你能把他们放出来吗?你也是神仙啊!”
秦拂却摇了摇头,说:“对不住了,我不能。”
姬涧鸣眼眶里的泪水摇摇欲坠。
然而下一刻,他却又听见她说:“但是你能啊,傻小子。”
姬涧鸣一下子抬起了头:“我、我能?”
秦拂点了点头,温声说:“你和他们血脉相连,你才是那个能带他们出来的人。”
那小子立刻擦干净了眼泪,握着拳头看着她,大声道:“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要把他们带出来!”
秦拂弯下腰,双手轻轻按住那孩子瘦弱的肩膀,轻声说:“等你成为神仙的时候。”
姬涧鸣一下子愣住了:“我、我成为神仙?”
秦拂挑了挑眉,“对啊,神仙下的封印,自然只有和他一样的神仙才能破除。”
姬涧鸣:“和他一样厉害?”
秦拂点了点头。
姬涧鸣:“比你还厉害?”
秦拂又点了点头。
姬涧鸣的眼泪就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秦拂却笑了,说:“傻小子,你哭什么?我也是神仙,你在村子里的时候连神仙都敢打,现在一个神仙要好好教你,你还怕有生之年厉害不过我?”
姬涧鸣仿佛是绷不住了似的,一下子直接扑到了秦拂怀里,边哭边大声道:“女魔头,你教我变成神仙!”
秦拂:“想成为神仙,那是要吃很多苦的。”
姬涧鸣:“我不怕!”
他喊的超级大声,仿佛生怕秦拂不信一样,但喊完就又开始哭。
秦拂也不说话,弯腰抱着他,等着他哭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姬涧鸣的哭声越来越小,最后他自己揪起秦拂的衣摆擦了擦自己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的脸,擦完之后又顺便用干净的衣角擦了擦自己的手,把自己弄的干净了,他立刻从衣服脏了的秦拂怀里站起来,坚强的说:“我一定要成为神仙!我要把他们救出来!”
秦拂却没听他的豪言壮语,全程死死盯着他那擦脸擦手一气呵成的动作。
他开始擦脸的时候,生性洁癖的秦拂下意识的就想直接把衣服拽回来,可看到他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可怜模样,她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她凭借着自己的强大意志力硬生生忍住了揍这小子一顿的冲动,直到这小子又顺便擦了个手,秦拂彻底破功了。
她死死盯着自己的衣摆。
那小子犹不自知,见自己的话秦拂没有反应,又大声问道:“我说真的!女魔头,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成为神仙!我什么都肯做!”
秦拂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抬起了头,看向了那个不自量力的小子。
温柔的仙女立刻变成可怕的母夜叉。
姬涧鸣整个人一抖。
然后就听见面前的女魔头用古语一字一顿的说:“那么你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女魔头这个称呼换成师尊,还有……”
秦拂一顿,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尾音,然后飞快的抬起手,一记爆栗直接敲在了他头上。
小童的痛呼声传遍了整个院落。
秦拂不为所动,铁石心肠的说:“姬涧鸣,你以后再敢把眼泪抹在我的衣服上,我直接把你逐出师门!”
姬涧鸣开始大喊女魔头冷血无情。
又是两个爆栗声,秦拂面无表情的问道:“叫什么?”
姬涧鸣捂着头,眼泪汪汪的叫了声“师尊”。
秦拂低头看着那个含泪抱头委屈巴巴的小孩,面无表情的脸上下意识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没有举行盛大的拜师典礼、没有经过自己师尊的同意、没有昭告整个宗门。
她只是逼一个孩子喊自己一声“师尊”而已。
对比自己曾经的身份,这个徒弟收的简陋的可以。
这孩子可能还不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但她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可能连天衍宗的剑术都不能教他,但他从今以后就是自己第一个徒弟,也有可能是唯一的徒弟。
那一边,姬涧鸣见她没有应他,偷偷抬了抬头,又小声叫了句“师尊”。
“嗯。”秦拂淡淡应了一声。
这一瞬间,仿佛又有了一条温柔却又看不见的丝线,轻轻把那个几乎斩断了自己和这个世间所有牵连的秦拂羁绊在了人间。
院落里一时间寂静无声,院子外,天无疾站在秦拂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看完了全程。
当秦拂应了那声“师尊”之后,天无疾似乎是微微笑了笑,转身又默默离开。
他耳边,意识到天无疾可能真的要把他封在断渊剑里好好修养的寒江开始趁着这为数不多的时间疯狂的说话,天无疾一转头他就开始对姬涧鸣评头论足。
“资质上佳,但脾气差了点儿,都敢跟师尊倔了。”寒江评价道。
天无疾淡淡的扎他的心:“你那几个弟子倒是尊师重道,可你入魔之前想找他们动手杀你,几个弟子不还是没一个听你的,最后还是我动的手,你收他们又有什么用?”
寒江被戳到痛处,一下子卡壳了。
天无疾却轻笑道:“那小子不错。”
寒江小声嘟囔道:“秦拂那丫头收徒也太早了,她资质堪比你我,正是全心修炼的时候,我化神期后才收徒,你更是毕生没收徒,那丫头才元婴期,你也不劝劝。”
然而他却听见天无疾淡淡道:“我正想让她收徒,姬涧鸣是个合适的人选,这次如果秦拂不准备收徒,我还准备用点儿手段引她收徒呢。”
寒江下意识问道:“为什么?你图什么?”
天无疾没有说话。
良久,就在寒江以为他不会再解释时,他突然听见天无疾说:“倘若有一天我也成了天道之下的棋子,那么最起码在我毁棋之后,还有个人能陪着她。”
寒江半晌没说话。
然后他轻笑一声,说:“不,青厌,你只会是那个和天道对弈的棋手。”
天无疾背手,淡淡道:“谁知道呢?但我若是真的成了那棋子,我最起码还有自毁伤人两败俱伤的资本。”
……
姬涧鸣醒了之后,他们就该启程去禅宗了。
那佛珠迟早是要送去禅宗的,与其让姬涧鸣和那佛珠一起待久了之后不舍,还不如现在就带着他一起送那佛珠。
姬涧鸣是顽劣了些,但总体上还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秦拂和他说分明之后,那孩子什么都没说,只抱着佛珠睡了一夜,第二天就跑过来把佛珠从脖颈上解下来给了秦拂,说:“我和你们一起送爹爹娘亲他们去禅宗。”
他习惯性把那个佛珠叫做爹爹娘亲。
秦拂摸了摸他的头发,拉着他一起去了飞仙门正殿,向沈衍之交代事务。
于是忙到飞起的沈衍之就发现,自家掌门不但刚回来没多久就要走,而且临走之前还莫名其妙多了个徒弟。
秦拂把姬涧鸣推过去云淡风轻的说这是自己徒儿,沈衍之拿着剑愣了半晌,最后试探性的说,“那我叫……小师弟?”
秦拂失笑:“我是代掌门,咱们岁数相差不大,我叫你一声师弟都行,让他叫你师叔吧。”
然后用古语教了姬涧鸣一遍,姬涧鸣点了点头,抬头对着沈衍之叫了一声师叔。
用他们能听懂的话。
介绍完徒弟,她又问起了周子明。
沈衍之一言难尽道:“周子明钻到矿山和弟子们一起挖矿了。”
秦拂:“……”
她无奈道:“一来一回用不了多长时间,算了,我回来再见他吧。”
把宗门事务交代的差不多,秦拂动作飞快,连东西都没带,只带着天无疾和姬涧鸣,提着一把剑就出了门。
在她心中,这本来也不是远行,他们最多十日就能回来。
于是,她刚回来没五日,转头又离开了三羊城。
而就在秦拂离开三羊城的第二天,一个黑袍加身的人跟在众多凡人和散修身后进入了三羊城。
那人抬头看了看这座城的牌匾。
三羊城这三个字力道苍劲,据说是新任掌门亲手所写。
那人抬头的时候,黑色的兜帽落下,露出了满头白发和一张与白发相比过分年轻的脸。
“三羊城。”他低声念道。
第82章
秦拂第一次带姬涧鸣出门,怕他受不了御剑的速度,特意从储物戒中扒出了她身上唯一的飞行法器。
那是一座两层高的玉舟,飞行速度稳健,自带恒温结界,上下八个厢房,还自带小厨房,除了用起来的时候费灵石一点,没有太大缺点。
哦,还有一个不算缺点的缺点,那就是造型过分的华丽张扬,相当引人注目,乘着这个玉舟出门,他们三人一路上基本上和“低调”二字无缘。
秦拂也没办法,她从前出门从没带这么多不能御剑的人,她身上压根就没有飞行法器,这唯一一个被她扒拉出来的还是不知道多少年前谷师叔送给她的生辰贺礼。
她从收到这份礼物之后就没用过一次,一直压在储物戒里,这还是它第一次派上用场。
他们没进入南境还好,北境审美一向都喜欢往华丽张扬那方面靠,就算引人注目了些,别人看这座玉舟的眼神也顶多是羡慕,可进入南境之后就不一样了。
南境是禅宗的天下,禅宗在这里的影响力更甚于天衍宗,以至于整个南境佛教盛行,宗教气息分外浓厚。
禅宗那群佛修供佛时可以摆极大的排场,佛浴节时珍贵的燃香烧个三天三夜都不会心疼,可对待自己时却极为苛刻,从上到下崇尚苦修,入世苦心,出世苦身,最不注重的就是外物。
受那群佛修的影响,整个南境的审美一味的往简朴大气那方面靠。
所以可想而知,秦拂的这艘玉舟在南境的审美中,过于浮夸了。
进入南境之后他们没少得到来往修士的侧目。
秦拂原本以为这是两地审美不同导致的,可是越靠近禅宗,来往修士看他们的目光就越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