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染抬头看过去,男人此时正站在沙发旁打领带,他娴熟将领带打好之后,又调整了一下松紧和位置。整个客厅的气氛让她觉得有些微妙。
就像是一对同居情侣的普通早晨。
姜染整理了一下领口道:“我等一下要回去拿衣服,你去上班吧,我一会自己去。”
陆君川戴好领带,整理了一下袖口,道:“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把你送回来我再去上班。”
姜染张了张口,还是答应了。
拿东西回来后的一整天,姜染都在陆君川家里练球。她发现那个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台球桌,归球功能确实好用,为她省下不少时间。
下午休息的时候,姜染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拿出手机想给余真真发微信,发现又一个未接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姜染心中有些疑虑。她怕是赵达从哪得知了她的手机号打给她的。
姜染没有理会这个电话,给余真真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把赵达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之后嘱咐她:【我最近都不去那里了,如果你遇见别人问你和我有关的事情,就说不认识我,或者和我不熟就好。】
姜染最怕的不是自己遇见些什么,而是因为自己让别人受连累。比如余真真,还有陆君川。
等发完消息,姜染看着那条未接来电,犹豫再三还是拨了回去。
还好,这并不是赵达的电话,而是一个赞助方的电话。
自从亚洲室内运动会结束后,姜染不但接到了一些商务活动广告,还拥有了赞助商。
赞助费对于斯诺克选手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收入。但斯诺克在国内关注度并不高,除了像辛天磊这种知名选手外,大部分选手都是没有赞助商的。
姜染也只有参加世锦赛时有临时赞助商。其他时候,马甲上都是光秃秃的。
对方希望姜染帮他们转发一条微博。
姜染有微博,很少更新内容,主要是写一下工作邮箱,好让那些赞助商有地方找她。
姜染的微博名字是【斯诺克运动员j】,自从到了姜家,她一直用这个名字。现如今婚约解除了,她不用戴口罩打比赛,也不再用代号。
姜染想了想,将微博名字改成【台球姜染】。随后,转发了金主爸爸的一条微博。
她刚发完微博,门口“滴”响了一声。
姜染本以为是陆君川回来了,她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到门口后,却看见两个穿着统一的中年女人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那两个中年女人看见姜染,点了点头,客客气气喊了一声:“夫人,我们是陆先生请的钟点工,每天都会来打扫两个小时,如果打扰到您,您随时告诉我们。”
姜染本来想解释自己不是这家的女主人,又不知道怎么简短说明这件事情,只是说:“你们喊我姜小姐就行。”
“姜小姐。”
姜染继续训练,两名钟点工在外面打扫卫生。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姜染那这杯子去接水,发现厨房中岛台上放着一堆食物。一名钟点工正将这些食物一件一件摆进双开门冰箱中。
而地下放着另一些食物,从包装上那薄薄的雾气来看,应该是刚刚从冰箱中拿出来。
姜染站在那看了一会,意识到一件事情:“这些拿出来的食物是就不要了吗?”
钟点工点头:“嗯,陆先生要求家里的蔬菜和水果每天都是新鲜的。”
姜染:“可他根本不会做饭。”
钟点工道:“这是陆先生一直以来的要求。”-
白天陆君川走的时候说6点回来,当晚,他很守时6点回来了。
男人回来时,钟点工刚走。
姜染问他:“你不做饭,还要求钟点工每天换蔬菜和水果?”
陆君川一边拆领带,一边听姜染说这件事情。她说完后,他说:“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那以后就不换了,需要的话……”男人说到这里顿了顿,思考了一下普通人家的行为方式,道,“我们一起去买。”
冰箱放新鲜食材是以前陶秀雯要求的,陆君川工作忙,无暇顾忌这种小事。姜染说了,他就改。
“我没有别的意思。”姜染垂着眸子道,“按照你的习惯来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她只是暂住,没有资格让别人去改变。更何况,说不定那些蔬菜水果最后都被钟点工拿去分了,也不算浪费。
陆君川把领带摘了扔到一旁,坐在离门最近的沙发上,问她:“晚饭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男人语气很自然。他们结婚三年又离婚,关系都不曾有像现在这么近的感觉。
姜染想到那一冰箱的食材,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
身为女子台球运动员,姜染穷了那么多年。做饭这项省钱基本技能她还是掌握的。
陆君川:“那你做吧,做什么我都吃。”
姜染打开陆君川家的冰箱时,感觉自己打开了一个小超市,里面各种时蔬一应俱全,都用保鲜袋打包好,上面贴着便签,写着蔬菜的名字和口味。
姜染打开冰箱冷冻层,看见有一块还没有完全上冻的五花肋肉,转身问陆君川:“你家有黄酒吗?”
陆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陆君川就靠在中岛台旁。
姜染问他,他才说:“我家别的没有,酒特别多。”
陆君川闲暇时会自己调酒喝,黄酒虽然不太用,但也有备着的。他去找了一瓶没开封的绍酒拿给姜染,之后就在旁边站着,看着女人找出一个砂锅,娴熟的切菜,之后把菜料肉都放进砂锅中,最后倒了大半瓶黄酒进去。
之后姜染又准备其他菜需要的食材,对陆君川说:“这个大概要焖一个多小时,我去练球,一会来关火。”
陆君川点头。
晚上7点半,姜染的三道菜都做好了。除了硬菜东坡肉外,还有清炒虾仁和一道时蔬。
“我做的是家常菜,可能没有你平时去的那些餐厅主厨做得好吃。”姜染拿起筷子没有动,轻轻指了指东坡肉道,“凑合吃吧。”
陆君川用筷子夹起一块东坡肉。用文火焖了两个小时的缘故,肉已经完全酥烂,用筷子随便一扎,就可以轻松扎透。这个程度,汤汁肯定全部入了味。
姜染嘴上说“凑合吃”,身为做饭的人,还是希望自己做的菜合对方胃口的。她目光悄悄落在对面男人的脸上。陆君川从小长在陆家这种豪门,贵胄的气质言传身教,是刻在骨子里的。男人拿着筷子将东坡肉切成两块,将其中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嚼,没有一点声音。吃了一小口米饭后,又吃了另外一块。
整个过程没有皱眉头,这应该就代表着这菜是好吃的。
姜染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整个吃饭的过程陆君川都没有说话,吃饭吃得格外专心,最后东坡肉和时蔬都被吃完了,只有清炒虾仁还剩下两颗虾仁。男人见姜染不吃了,才将虾仁放在碗里吃完。
看着三个空盘子,姜染道:“胃口不错?”
“如果以后每个月都能吃一次我会非常高兴。”陆君川站起身来,将面前几个碗筷拿起来,扔进洗碗机里。
“每个月一次?”姜染不解。一般男人的套路不都是说希望每天吃吗?
陆君川在流理台的水池旁,一边洗手,一边说:“你有自己的工作,我提不出希望你每天给我做饭的要求。”
做饭很花时间。这也是姜染现在经常叫外卖的原因。真的可以说是省时省力。不过这话从陆君川这种家里真有皇位的男人嘴里说出来,有些不可思议。
她在姜家所见所闻,那些“高贵”的男人提到女人,似乎只会想到性和生育这两个功能。而她在阴南街时,赵达这样的人提到女人功能要多一些,不仅是性和生育,还要做饭做家务带孩子,并且还要能赚钱。
姜染:“陆君川,你还真的是……与众不同。”不仅仅是做饭这一点,还有关于孩子的话题上,陆君川的意见居然也是“不要”。
陆君川勾唇:“我就当你在夸我。”姜染:“是在夸你。”-
今年女子斯诺克英锦赛是9月23日。
因为时差的缘故,姜染买了9月20日的机票。这种十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空,姜染一般会买公务舱。但这次姜染提出请陆君川去e国参加比赛,考虑到男人那娇气包的身份,她又花了两三倍的价格把公务舱升级成了头等舱。看着六位数的支出金额,只觉得心在滴血。
没办法,说出去的话,哭着也要履行承诺。
出发前一天晚上,余真真为姜染饯行。除此之外,她还想借这个机会把男友童一舟正式介绍给姜染。
余真真打电话约姜染时是晚上9点多钟,姜染此时还在练习围球。而陆君川坐在台球桌不远的沙发上工作。
姜染住在陆君川家里的这段时间里,每天晚饭后两个人都是这种相处模式。
在同一个空间内各忙各的。
约好吃饭的事情,余真真道:“染染,你最近是不是住在你前夫那里?我喊上一舟,你要不要喊上陆君川啊。”
“他啊……”姜染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有些犹豫。她抬眼看向几米外的陆君川。
男人穿着纯棉t恤长裤,以一个非常舒适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右手拿着的平板电脑稍稍靠在交叠的大腿上,左手修长的食指落在屏幕上方,轻轻滑动,屏幕上的文件翻了一页。
听见姜染的话,男人连头都没有抬,只是说:“我都有空。”
姜染看着陆君川,道:“我们说去美容,你去吗?”
陆君川这才抬起头来,看女人那憋笑得神色,点头道:“那我可以在门口等你。”
-第二天这顿饯行宴最终还是定成了四个人。
姜染和余真真都是火锅爱好者,她们定下来的宴席自然是火锅。考虑到陆君川这个娇气包,在姜染的建议下,两人还是订了一个档次稍微高一些的。
今天的童一舟没有像平日里那样穿着一身酷boy的黑衣服,而是中规中矩穿着一身白衬衫和长裤。
等姜染和陆君川落座后,他解释道:下班直接赶过来,没有来得及换衣服。
童一舟和余真真刚刚交往两个多月,两个人还在甜蜜期。饭局才刚刚开始,看着对面两人恨不得互相喂饭这架势,姜染很庆幸自己带着陆君川来了。
绝不能让她一个人吃狗粮!
余真真夹起一块童一舟夹给她的肥牛,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后问姜染,“染染,这次你一个人去?”她说完目光移向陆君川。
不等姜染开口,陆君川道:“我陪她一起去。”
余真真想问的其实就是陆君川要不要陪她一起。男人回答后,余真真八卦脸都藏不住了,“陆总,你说说你,当初你和染染结婚三年也不见你对她这么好,怎么这一离婚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姜染皱眉:“余真真,是火锅不好吃吗?怎么这么多问题。”
余真真冲她吐了吐舌头。
陆君川倒是真的不介意这个问题,他喝了一口手边的柠檬水,道:“因为我这个人信守承诺,说了三年后离婚就会离婚。”
余真真眨了几下眼:“咦,我好像听懂了?”
姜染拿起公筷,夹了好几块烫好的肥牛放进余真真的料碟里,“来来来,多吃肉,少说话。”
姜染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这段时间,陆君川的目的明显到可以说是毫不遮掩。她可以选择一走了之,可是因为赵达的事情,让她没有走。更重要的,是她自己动摇了。
可是像陆君川这样的大少爷,追她极有可能是一时兴趣。如果她过分沉迷,最终受罪的只会是他一个人。
饭局进行到后半段,姜染喝了太多凉茶,起身去了洗手间。
看着姜染走远了,余真真才收起刚才嘻嘻哈哈的神情,“陆总,那个……我能不能给你说几句话,你随便听听,别生气。”
陆君川稍稍颔首。
余真真低着头思索片刻,道:“我和染染认识差不多十年了,她妈妈从小不但不管她,在外面受了气就拿染染撒气,后来染染不敢回家,就经常躲在外面。”
陆君川本就是摆着认真的态度听她说。当他听见这些话时面色沉了下来。
余真真看了眼姜染离开的方向,确定她没回来,才继续说:“她那时候还在给赵达打球,赢了才有饭吃,输了饿着,还有……”余真真担心姜染回来,觉得过去的事情说也说不完,干脆总结了一下,“总之,她和你们这样的富家子弟不一样,从小就没有获得过什么爱,你对她的好可能就是随手的施舍,但她会记很久,也会想方设法报答你,如果你就是一时新鲜,能不能……”说到这里,余真真突然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