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哥……”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中,一个简单的草台班子就这么被一点点搭建了起来。
  气氛十分热烈。
  “我们是在构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组织。”
  意识到这一点,使得这群少男少女们每个人都充满了一种参与感和使命感。
  有了刚才的那一茬,原本只是默默待在角落里的阿盈现在完全没了之前的清净。
  很多人在看她。
  阿盈的灵觉学的不错,所以哪怕不特意去使用,她也能感觉到这些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以及那些不断响起的关于自己的嗡嗡议论声。
  “那是谁……?”
  “你刚来的吧?她叫阿盈,是丹炳的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他们这么快就?他们之前就认识吗?”
  “可能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认识,我知道,他们是两天前才认识的。”
  “天呀,她长得很漂亮吗?”
  “挺漂亮的。”
  “她怎么一直低着头,我都看不见她的脸。”
  “你想看?那我们一会儿去搭话,你就可以看到了。”
  “好。”
  ……
  如果换做了别人,可能会因为这些感觉到如芒刺背。但对阿盈来说……她甚至非常自然地在这些目光中继续“咔嚓咔嚓”地把整个烤架上的螃蟹都吃完了。
  有人大概是觉得她这种行为实在是令人无法忍受了,阿盈刚把火熄灭,低头正在擦嘴,忽然就听到一道响亮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
  “那边的那位朋友——叫阿盈是吗?你好?”
  听到有人叫自己,阿盈眨了眨眼,举起手挥了挥:“嗨?”
  光线不是很亮,但因为旁边人的主动避让,阿盈一眼就看到了出声者。是个长头发女生,正昂着下巴看着自己。
  “你能站起来吗?”那女生不满地道,“我是站着和你说话的。”
  阿盈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
  这时全场的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隐隐还能听见“哇喔”的兴奋抽气,显然,只要不很迟钝的都已经隐隐闻到了一股子硝烟味儿了,这种场景大家都爱看。
  见阿盈肯听话,那女生气势更盛了,她大声道:“我问你,你是我们海栖联合会的一员吗?”
  “………”说实话,这点阿盈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虽然咱现在确实住这儿吧,但首先我就不是海栖的……
  她还没开口,台子上的丹炳先不满了。
  “她当然是!你嚷嚷什么,沙妮?”他皱着眉,“现在在谈正事,你想干什么?”
  那名叫沙妮的女生看上去有点激动了,“炳哥你也知道我们是在说正事!”
  她指着阿盈的方向:“大家在商讨我们整个海栖联合会的大事,每个人都在思考,只有她一直在吃!还不停发出噪音!一点都不庄重,不是吗?”
  又来了又来了,所以说我讨厌这些女生,一点小事天塌了一样,不知道都在斤斤计较些什么,丹炳不耐烦地想,还是我的阿盈好,她就从来不会这样。
  他赶苍蝇似的挥了一下手:“所以呢?人饿了吃东西有什么不对?她现在也没吃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好了,大家继续。”
  那女生被他弄得十分尴尬,片刻后咬着牙道:“你说继续,那我就要问问她,她有什么想法!既然都是联合会的一员,难道不该所有人都认真参与进来吗?”
  丹炳双臂环胸,嘴角抿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将要的生怒的前兆了。
  “你——”
  他准备说些什么,但阿盈已经开口了:“好吧,既然问到我了,那我就说几句。”
  “第一,我认为有必要再加一个联络部。人员从任务部的人里分出来——具体我下一条再讲——划分为联络部和任务部。联络部用来干什么?专为负责统计任务、运送任务物品的工作。避免所有人来回折腾,提高效率。”
  一片安静中,她继续道:“这就涉及到了我要说的第二点。任务部和完成部的人数不应该相等。显而易见,接任务要比完成任务消耗的时间少得多。”
  “这就是我为什么建议你们把你们所设想的任务部再一分为三的原因。镇集市两天一开,你们打算两天一轮换,那么有没有考虑到集市只有一天开、任务面板也只有一天更新呢?第二天能接到的任务就会少得多。”
  “将任务部成员一分为三。集市日,将三分之二留在镇上接任务作为任务部,三分之一作为联络部。第二天交换,这三分之一人转回任务部留在镇上,另外三分之二并入完成部去做任务。以求公平,下一次大轮换时,又可以把这两波人再做些交换。”
  最后,她耸了耸肩:“当然,只是一些我的个人想法。”
  担任了总领一个整区的学生管理职务多年,面对满营地不过两百人的临时小团体,哪怕闭着眼睛阿盈也能随口编几条出来——她也确实是随口编的。
  实际上,阿盈坐在那儿的时间里,脑中想的是另一件事,就是关于怎么处理现在这个情况。
  挺棘手的。既不能任其发展,也不能手段过激把事情闹大了。
  阿盈很清楚,面前这个情况看似只是学生间的一个报团行为,但涉及的东西比如海陆矛盾、不公平竞争等因素,放大了其实都是非常敏感的。
  甚至她自己现在置身其中的角色也蛮微妙的。
  ……愁啊。
  阿盈望了一眼人堆里时不时看向自己笑一下的小男朋友,叹了口气。
  她起来讲的这堆话全程大概用了有两分钟。期间不仅丹炳愣住了,那女生也愣住了。
  过了两秒,丹炳反应过来:“好的,很有用的建议,谢谢你亲爱的,呃,我是说这位同学。”
  他故意口误这一下抛出笑梗,顿时让不少人笑了出来,现场有些僵硬的气氛便恢复了不少。
  那女生不尴不尬地缩回了人群,这个小插曲便算是揭过了。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后,这场热火朝天的全员会议才终于结束了。
  现在,这个所谓的海栖联合会草台班子里,除了丹炳自己,以及凭本事自然而然混成管理者的刺龟蓝胡外,又添了个给蓝胡当助手的一位里鼓朵的女生,还有一个因为在整场会议里多次发言言之有物的灵窍科男生、叫做胡鳅的,自荐来担任了人员统筹的协调工作。
  阿盈因为之前发生的事引足了注目,这次没能找机会早退,只能硬生生地坐那儿呆到了结束。
  丹炳放下别的事匆匆过来找她的时候,发现她正半闭着眼睛缩在斗篷里,看上去已经开始瞌睡了。
  他看了两秒,凑过去好笑地叫她的名字:“阿盈,阿盈?”
  注视着她笼罩在朦胧光线里的姣好侧脸,见到她听见声音睫毛一颤、微微睁开眼睛有些朦胧地望向自己的模样,丹炳忽然觉得原本满心的激动、澎湃之情就像正卷动着波涛巨浪的狂风忽然停了下来,整个思绪如同夏夜里月光洒满的平静海面,只剩下了一种温驯的安宁和满足。
  “唔,”阿盈看他来了,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总算完了,都快十一点了。”
  丹炳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另一只手牵上她缩在身侧的右手,摸了一下,一边拉她起来一边笑着道:“确实有点晚了。”
  阿盈任由他拽着自己,顺着那力道靠过去,懒洋洋地栽进了他的怀里。
  “不是吧?你真困了?”丹炳大笑着抱着她转了一圈。
  阿盈靠在他暖烘烘的胸膛里,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
  她仰头望着他的面孔,发现没有运转魔体的时候,丹炳的眼睛不是鲜艳的那种红色,而是暗一些、温暖一些的、如同落霞一样的柔和色调。尤其在注视着自己的现在,那种真挚热情得一眼就能察觉到的情感,像是一股暖融融的蜜糖掺搅在里头……
  这少年不完美,也不特别聪明,他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但阿盈忽然觉得,他带着笑望着自己的模样,真是她平生罕见的漂亮。
  阿盈歪了歪头,亲了他的侧脸一下,笑了笑,点了一下头道:“对,困了。”
  “哎呀。”被亲了的丹炳笑得特别灿烂,一口白牙露出来,有点傻。他笑了一会儿才道:“那我抱着你去找你的帐篷?哦,你还没洗漱吧……那我抱着你去河边?”
  “操,搂搂抱抱就算了,炳哥你能不能别说话也那么腻歪啊,服了!”旁边一个路过的人刚好听到这一句,大叫着翻了个白眼。
  丹炳瞪他一眼:“要你管啊,我又没说给你听!”
  “嘶……”那人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夸张的冷颤,一边笑一边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更。
  第18章
  今天没有集市, 所以大家都能晚一点起来。
  当然,这个大家里显然不包括十年如一日一直维持着早睡早起老干部作息的阿盈。
  她习惯了。
  前世出生的小渔村偏远,父母去世后家里仅剩的财产就是那间半破不旧的老屋子, 根本没有通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已成了阿盈一种根深蒂固的生活方式。
  在她收拾好一切准备出去的时候, 整个营地都还在沉睡中。
  丹炳也还在睡, 他昨晚腻腻歪歪地陪着阿盈送她回帐篷后,又回去跟蓝胡几个人商议讨论到不知道几点。
  阿盈也没有打算叫他, 只在临行前在自己的帐篷门帘里夹了张纸条, 简短地告知了自己的去向。
  时间才刚到五点。
  今天阿盈要去西林,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抓到银浣鱼。
  之所以这么早,则是因为资料上写着,这种鱼通常会在清晨比较活跃,甚至在水面都能偶尔看到它们的身影。
  银浣,别名“对儿针扎”, 青原森林沿岸特有物种。比起鱼,它的体型其实更多的像一种鳝类, 但偏偏身体两侧又长了两对尖尖的、长针一样的刺鳍。
  这种鳍上能分泌出一种特殊的、对生物体内的灵魔力有极大腐蚀性的毒素。被扎中会令人身体麻痹、呼吸困难, 甚至有死亡的危险。
  这是银浣虽然体型小、攻击性也不强, 却被匡缇丝特动植物百科统计协会列为了三级威胁性生物的原因。
  这种鱼通身只有七八寸长, 外皮漆黑、只在背脊处长有一条银色花纹, 长条形、游速极快。它属于咸水和咸淡水物种, 以部分水草、小鱼小虾及贝类为食,平常喜欢隐藏在浅层的淤泥、沙粒中,只在秋初繁育季和清晨时段会较为活跃, 从泥沙里浮出来进行短暂的活动。
  简单来说,特征就是数量少、有危险、行踪难定。但这种鱼又偏偏食用不仅味道鲜美,还能产生非常好的温补、舒缓的效果,在整个伽纳辛半岛都是很受欢迎的高级食材。
  两分钟后,阿盈已经远离了营地,进入了一片树林中。正常情况下,全速奔跑到西林要两个小时,但这次她赶时间。
  此时天还没亮起来,到处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淡淡黑影中。置身于树木繁茂的林中,光线就更暗了。
  阿盈站在一棵树下,闭上了眼睛,眉心亮起莹莹金芒。
  那金芒吞吐明灭,在片刻间顺着她的脸向下蔓延,勾勒出她雪白的皮肤下勾金色的、隐隐约约的血管脉络。
  阿盈站在那儿,额前耳后缕缕发丝无风而动。金光眨眼间蹿过了她的脖颈、胸口、腰身,很快便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