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明。”她伸手戳了她一下,简单粗暴的问:“你想什么呢?是不是有事儿?”
她们两个多年好友,实际上早就熟悉对方的微表情了。
周是茗低着头,模样像是一只被霜打了的小奶猫,垂头丧气闷闷不乐。
沉默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叹了口气交代事情:“哎,我分手了。”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情,霍清顿时感觉自己白担心了,她无语的扫了周是茗一眼:“你不是总分手么?”
周是茗从高中开始就唯爱谈恋爱,标准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处过的男朋友是以两位数计算的,一水儿的帅哥鲜肉,长的稍微寒碜一点都入不了她姑娘的法眼——结果现在居然为了分手而长吁短叹?这霍清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这次不一样嘛。”周是茗曲起长腿抱着膝盖,幽幽道:“这次我是奔着结婚的心思和他谈恋爱的,但是谈着谈着,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结婚的心思?霍清吓的筷子都快掉了,啼笑皆非的看着她:“不是吧你?”
结果周是茗反而好像不理解霍清的惊讶一样,还茫然的看了回来:“为什么不是?”
“咱们这年纪才多大。”霍清嗤笑一声,十分不屑:“结什么婚啊?”
她不是那种享乐至上的单身主义,但也绝对不会为了年纪,社会群体给的压迫而干那种将就谈恋爱,结婚只是为了表面得体的事情。
说到底女人经济独立了,结不结婚又有什么关系呢?霍清真的没想到,周是茗连这一点居然都看不透。
“清清,你可能没被催过。”周是茗叹了口气,一本正经的说:“我爸妈催我不是一次两次了,尤其是我的工作还特殊,一年在家里的次数比较少……哎呀,反正你不明白,况且我也该着急了,我弟都谈恋爱了。”
霍清一直漫不经心的态度在听到最后半句话的时候愣了下,她握着汤匙的手指顿了半秒,故作若无其事的问:“嗯?你弟谈恋爱了?”
怎么她这段时间天天和周放忍待在一起,就压根没看出来呢?
“他不承认,是我猜的。”周是茗说着,神秘兮兮的笑了:“我觉得我肯定猜对了,那小子绝对谈恋爱了。”
霍清微怔:“怎么说?”
“他以前出去吃饭什么的从来不看手机,但刚刚跟我出去几小时,都不自觉看了十几次手机了。”周是茗有理有据的分析着:“还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我一问他,否认的样子都很心虚呢。”
她一通分析,最后耸了耸肩下了结论:“所以我感觉,这臭小子肯定谈恋爱了,就是不想告诉我。但是他都这么大了,谈恋爱也没什么啊,要是一直不谈他这性格我还真得担心他呢。”
周是茗自言自语,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回过神来才发现霍清没回应她,女人垂着眼睛看着茶几上的生煎盒子,神色若有所思,似乎在沉着的思考什么一样。
“喂。”周是茗伸出手指戳了她一下:“清清,你愣神了。”
霍清没理会她,沉默的拨开女人的手。
实际上她不是愣神,只是在思考周是茗刚刚的话。周家这姐弟俩离开的短短几个小时,她是在微信上和周放忍说了几句话,还有点不耐烦的觉得这小子怎么愈发唠叨,结果……周是茗嘴里周放忍低头看那十几次手机,感情都是和自己发微信来的?
而且所谓的‘魂不守舍,心不在焉’,都被周是茗误认成了恋爱状态,再加上特意给自己带回来的养胃夜宵等等加在一起,真的让霍清不能不多想。
即便她在周放忍面前心态会放的比较年轻戏谑,有事无事都爱调侃少年一番,但霍清毕竟本质是一个极度敏锐又冷酷的人。
今晚周是茗这几句话,再加上周放忍这些天细枝末节表现出来的状态……霍清总觉得他们有些越界了。
和一开始心照不宣定下的‘床伴’这个界限,稍稍越了。
这种放肆和暧昧放在别的男生身上,或许霍清可以扔一张支票就能干脆的说再见,下一个更乖,可放在周放忍这么个心高气傲的少年身上,她还真不能这么干。
更别说中间还有周是茗这层关系。
虽然相处日常就是损周是茗和埋汰她,但是霍清是真的把她当朋友的。
是那种,可以处一辈子的朋友们。所以在该如何‘处理’周放忍这件事情上,她就不得不更加谨慎一些。
可能这样的心态有些‘渣’,但直到此时此刻,霍清才有点当初不应该招惹周放忍的头疼感——兔子还尚且不吃窝边草,她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祸害了闺蜜的弟弟了呢?
要说这件事还是怨周放忍。
如果不是少年清隽帅气的和周遭格格不入,她也不会一时失了智,晕了头。
现如今看来,美色误人这句话是真的,只是霍清没想懂一件事——周放忍心里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么,当初她也是因为这个才敢放心大胆的撩拨她,怎么现在局面就变成这样了。
怎么一不小心,那小子就有可能喜欢自己了?
直到后来,霍清回想起这个时候的自己都觉得有点没良心,但那个时候,她的确是只想‘无痛摆脱’周放忍的。
只是有时候越想做到什么,偏偏越是事与愿违。
一个短暂的周末过后,周是茗拎着行李箱撤退继续满世界飞了,第三轮也是最终拍卖会也就开始了。
时间定在周二,周一那天正好是中秋节,这个中秋帆卓一部分员工被困在了青海公费加班,不少人心里不是不抱怨的。
霍清拨了一比经费给许沉添让他带着员工去团建,想吃什么玩什么都不用客气,把状态调整到最佳能完美面对第二天的硬仗就行。
至于她自己,是没有参与进去的。
中秋节这天的青海天色有些不好,还淅淅沥沥的下着毛毛雨,又湿又冷,正巧赶上自己来月事,肚子疼得厉害。
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之后,霍清窝在酒店房间的被子里打游戏,模样懈怠倦懒。
女人的手纤细素白,小腹痛的嘶嘶哈哈,也要坚强的用冰凉的手指抓着手机玩的不亦乐乎——实际上,霍清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惬意独处的时间了。
也不想干什么,就摸摸鱼划划水,时间过的松散又迅速,不知不觉天色微暗,女人耷拉着一双狐狸眼也只是有些困,丝毫没有饿意。
直到她隐约听到房间门口有响动声,挣扎着爬到床边才看到身形修长的少年拎着几个打包盒走进来。
……周放忍这段时间都快成了她的专职‘送饭’工了。
霍清后知后觉的饿了起来,她尖尖的下巴抵在手背上,看着少年的眼睛眨巴眨巴:“带什么好吃的了?”
女人窝在纯白色的杯子里,精巧的巴掌脸在繁密的黑发衬托下并没有比被子褪色多少,一双桃花眼明亮闪烁,她身着临时买来毛茸茸的家居服,难得有了点‘柔软’的感觉。
“月饼。”周放忍睫毛轻轻扇动了下,便垂眸拆开一个包装精巧的小盒子,里面躺着一块小巧的月饼,旁边还附着一个叉子。
他叉了一小块主动送到霍清有些苍白的唇边,少年漆黑的瞳孔静静的注视着她,轻声道:“中秋节,吃一块。”
第三十一章 沦陷
吃饭之前先吃月饼,怎么也要随着传统节日应应节气才对。
周放忍的凝视让霍清微微有些不自在,可她也没说什么,轻启唇瓣张开嘴吃了——是蛋黄莲蓉馅的月饼,还算软糯香甜,不难吃,可她并不太爱吃甜食。
“不吃了。”她把盒子推回去,摇了摇头:“你吃吧,吃月饼了没?”
女人摇头的时候颊侧的碎发随着动作泛起细小的弧度,飘到脸上平添了几分稚气,床头暖色的灯光仿佛都凝聚在她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睛里了。
亮的灼人,很想……让人亲一口,毕竟霍清难得有这么‘乖巧’的时候。
只是为了让自己显的不是那么老色批,继续保持‘高岭之花’的形象,周放忍想了想还是忍住,克制的接过月饼盒子放在一旁,把打包回来的晚餐递给她。
“云吞面。”他说着,看到霍清兴致缺缺的模样就忍不住冷笑着嘲了一句:“你现在这胃,除了这些也吃不了什么东西。”
他知道霍清喜欢吃火锅川菜那些重口味的菜系,但以她此时此刻的身体状态,吃那些东西就是妄想——周放忍觉得自己给她买的这个云吞,已经是带了点荤腥了。
在暮色四沉的昏暗室内独处,气氛不知不觉间就会变得有些尴尬。
以前没这个感觉,但自从稍微察觉了一点点周放忍的心思后,霍清每次想浪的时候,都会强迫自己收敛许多。换做平时她一定会阴阳怪气的怼回去,顺便在戏谑的调侃周放忍几句,但此刻她什么都没说,沉默着接过云吞面的保温盒吃起来。
不想彼此没话说,霍清难得边吃饭边说话问他问题:“明天最后一场竞标,有信心么?”
“你问我?”周放忍眉梢轻挑:“这问题应该是我问你吧。”
明天上台要背书拍卖说服开放商的人又不是他,是霍清啊。
“如果我说想让你上去锻炼锻炼。”霍清唇角噙着一丝笑意,侧头看向他:“你敢么?”
“……没必要。”周放忍也摸不准霍清这是一贯开玩笑的满嘴跑火车还是认真的,只是他自己虽然没有什么不敢的事情,但还是诚实回应:“之前也是赶鸭子上架,我就是个实习生而已。”
其实b轮他去竞标这个决定,仔细想想是有些莽撞的,当时也是冲动上了头,细品一下这种操作可能让帆卓的其他员工不满才对。
周放忍对于自己的定位一直挺清醒的,并没有相争其他人威风的念头,也不需要霍清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机会’。
“唔,你说的也是。”
只是周放忍不知道的是,其实霍清就在等着他这句话,在他回答完之后便顺理成章的借坡下驴,恍若认真思考的转着手中的勺子:“弟弟,青海这边的项目如果竞标下来前期肯定需要员工筹备,你能长期驻扎在这边么?”
这是她昨天粗略想出来的应对方法——如果周放忍有那种念头,他们总在一个公司低头不见抬头见肯定不行,时间久了霍清都害怕自己绷不住暴躁,那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周放忍发配到外地来。
虽然做法有些狠,但是……谁让他现在是她员工呢?
霍清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迎着周放忍凝滞的视线,语气故作若无其事到有些残忍的轻松,继续追问:“怎么样?给你涨工资哦。”
她只能假装看不到,少年垂在身侧瞬间握紧的手指。
周放忍声音带着一丝生涩的僵冷:“不想去。”
霍清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接下来一句话本来是‘实习生就该乖点,听老板的就对了’,只是一抬眸,看到少年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不加掩饰的倔劲儿,想说的话自动自发的就变了:“算了,不想就不想吧。”
本来,周放忍也只是她受了周是茗之托只用带几个月的实习生而已,可能直接发配到外地还是有点过分。
看来只能继续想想别的办法了,娘的,她有多少年没处理过这种感情上棘手的问题了?
霍清纤细的手指点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顿时感觉这本来还算鲜香的云吞也索然无味了。
“吃饱了。”女人草草吃了最后几口,一把盖住了保温盒的盖子扔到了垃圾桶里,她站起来走去洗手间:“唔,今天早点睡吧。”
周放忍隔着酒店洗手间的毛玻璃,若有所思的瞧着女人单薄纤细的影子,有一句话始终在舌尖萦绕,最后也只得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今天是中秋节,不往家里打个电话么?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霍清是个非常‘独’的人,和家里人的关系大概率也不怎么好,但是还可以说一句……
中秋快乐。
帆卓是剩下的几个集团里最有竞争力的,资本雄厚财力强大,加上前两轮的计划招标书也足够漂亮,所以第三轮的竞标拍卖其实基本就是扯皮一些凤毛麟角的东西了。
最终结果还是稳稳的拿下了这个项目。
历时接近半个月在外地驻扎的跨省项目终于收入囊中,帆卓集团的所有员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都是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同时出差社畜在拿到丰厚的奖金红包时,半个月来的疲累差不多都一扫而空了。
霍清知道众人归心似箭,让许沉添给帆卓员工订了当天下午就返航江坞的机票。
临离开会场之前,谭西华特意找上来跟她道别。
“恭喜,青海这边是个好项目。”男人的声音里不乏遗憾扼腕的意思,只是技不如人,也只能遗憾遗憾罢了,谭西华双眼盯着霍清不放:“过段时间我可能去江坞考察一个别的项目,到时候有时间吃个饭么?”
霍清今天的状态还行,又恢复了一贯精致干练的外在形象,化着全妆的脸上娇艳动人。
她听了谭西华这话,抿唇笑了笑,便悠然自得的打太极怼了回去:“谭西华你这是问我开空头支票啊?等你去江坞了再说吧。”
她这就是婉拒的意思了,谭西华听得出来,不免有些失落。
他内心暗暗叹了口气,沉默半晌,又问了个问题:“这次最后标下来的价格,应该比业内预计的多了零点二的百分比,你不觉得风险太大?”
从走出会场那一刻,霍清已经被n个人问过这个问题了,甚至远在江坞的老沈都给她打电话问了,所以她对于此刻谭西华会问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