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虞慈进来是因为冯晚诺想找个徒弟带一下,而且当时也只招了她一个,并不是在公司的招聘季。 觉得和冯晚诺的缘分很奇妙。
人和人的缘分就是如此,在特殊的节点总会遇到那么几个不太一样的。
记挂一辈子的人。
之前葛琼灵因为虞慈被冯晚诺教训了一顿,虞慈这边自然是不敢再来找麻烦了,跟经理吵着也要收徒弟,实在被她吵的没法,就索性销售部新招了几个进来。
男生和女生都有,比虞慈晚了几个星期进公司,也都是很爱闹的性格,做销售的就没有性格内向的。
虞慈全程没说过几句话,全都在听着他们闹着,一个个的嘴炮功夫厉害的不得了,她只管吃就行了,也根本没有插话的余地。
虞慈先前还没感觉到,抬起头去夹菜时,一瞥下发现对面有个男的在打量着她。 以为是错觉,就没怎么在意。
就在她夹完菜低头吃着的时候,听到刚才看她的那个男人突然说道,“这个新来的怎么光顾着吃,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话本来没什么,但是大家都在说笑着的时候,他语气认真的来了这么一句,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虞慈这边了。
因为就只有她一个人全程在吃着,也不参与互动。
因为实在插入不进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虞慈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她有点脸盲,见过一次面的人都不怎么记得住脸,但是吃过一餐饭,餐桌上的互动她也都看到了,认得这个人叫谢金君,特点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人看着挺白挺斯文的。
下午在办公室里,好像听晚姐介绍过。
在这样一个场合突然莫名其妙被点名,她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还没说话便听秋儿不客气的帮她回怼了,“本来就是来吃饭的,不吃饭还能干嘛?怎么着,吃你家大米了。”
这明明是一句怼人的话,却被秋儿拿捏的很好,也不是很凶,但就是不客气,气场很足,其他人自然也都站在秋儿这边,葛琼灵却阴阳怪气道:“这么金贵的,说一句怎么了?”
冯晚诺直接呛道:“就是说不得怎么了。”
葛琼灵毫不示弱,“我说你了吗?”
冯晚诺抬起头盯住她,“说我的人就是说我。”
气氛僵持,在座其他人都不敢开声。
谢金君打圆场,“怪我怪我,都别气了,晚姐,来,我给你赔不是,敬你一杯。”
冯晚诺半分面子都没给,“成,以后改办公室聚餐吧。” 她利落起身,叫上办公室其他三个姑娘走了。
附近有个购物中心,晚上街市很热闹,一出来心情都好多了。
她们也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了,开开心心逛着街。走进一家店里,秋儿拉着虞慈试衣服,这里的衣服都是些年轻小姑娘的风格,冯晚诺靠着旁边看了一下手机。
销售部群里很热闹,谢金君一直在说都怪他之类的,本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因为他不停的提及,像是没个完了。
他还给冯晚诺发了一大堆私信。
何斐也看到了群里的消息,忍不住道:“还有完没完了,我看他就是找事。”
秋儿和虞慈走过来,刚好听到,秋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谁啊?”
何斐没好气:“除了谢金君还能是谁。”
“他怎么了?”秋儿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群消息划了几下,看完以后很无语,“这被经理看到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了,真是吃个饭也闹心。”
实际上是,冯晚诺带人走了以后,剩下的人也扫了兴,没吃一会儿也都散了,谢金君就觉得是他的错,然后一直在群里反复道歉,前边大家都还安慰他几句,后来实在烦了,就忍不住怼了,简越三贱客之一有个叫老姚的,脾气很爆,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吵了起来。
冯晚诺将手机往口袋里一收,没当回事,“他就这么个人。”
虞慈看向她,“晚姐,你在吃什么?”
冯晚诺不抽烟的时候就喜欢含块糖在嘴里,说话的时候甜味弥漫,这次是水蜜桃味的。
“口香糖,要吗?”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伸手。”
虞慈掌心向上摊开。
冯晚诺摇了摇盒子,滚出来两三颗压片糖落进虞慈手心里。 “晚姐,”虞慈仔细看了看那糖,疑惑,“这是口香糖吗?” 冯晚诺漫不经心的,“都是糖,一样。”
一个能吃进肚子,一个只能嚼,这哪儿能一样?虞慈心里默默的想。
秋儿和何斐也吵着要吃,冯晚诺干脆把糖盒丢给了她们。
何斐一边往秋儿手里倒着糖,一边说,“晚姐就是偏心,给我们就直接扔盒子,对小慈就跟对妹妹似的,这差别待遇啊,太叫我们难过了。”
秋儿也应和着,“没办法,谁叫小慈是她徒弟呢。早知道做晚姐徒弟这么幸福,我当时就应该占个位置。” “晚了晚了。”何斐道。 她俩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冯晚诺任由着她们,也不发表态度,宠的很。
虞慈一直想着要送孟涵微生日礼物,在逛街的时候留心着。路过一家内衣品牌店,冯晚诺对她说,“进去看看。” 虞慈瞧了眼店门外的logo,挺有名的,以前逛街的时候会看到,但从来没想过进去买。
内衣种类繁多,眼花缭乱,质地都很不错,看着很高级。 虞慈向来对逛街不感兴趣,秋儿比导购员还热情,拉着虞慈选半天,又问她罩杯大小,喜欢什么颜色,还说,“女人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冯晚诺在一旁没说话,看了会儿虞慈,指了指一件带着小性感蕾丝边的对她说,“去试试这个。”
虞慈在内衣的选择上略微有些保守,那半透明的蕾丝边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面露犹豫之色,冯晚诺鼓励道,“女人需要几套好内衣,这比外面穿的衣服都重要。”
虞慈还不太明白冯晚诺说这句话的意思,想着可能就跟买包一样,都说女人到了二十五岁,得有一只好包。 正想着,一旁的导购员已经热情的把那件胸罩给她拿了下来,领着她去里面试穿。
那内衣很贴合,也很舒适,加上内衣店导购员那只神奇的手,穿在身上有种乍然惊艳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站在试衣镜前面,虞慈突然咂摸过来了冯晚诺的话。 为什么她会说内衣很重要。 都是过来人的经验。
她觉得自己确实应该改变一下风格了。虞慈想到了送涵微的生日礼物了。 不打算先告诉小姑娘。 换回衣服之后给虞詹行打电话
因为问的是私密的事情,虞詹行还挺戒备,问她想干嘛。虞慈直接无语,她又不是男的,他在紧张什么,于是说明意图,拍了几款觉得还不错的款式让他帮忙选。 虞詹行兴趣挺浓的,一口气挑了三款,直接就叫了一声“好姐姐”。虞慈哪能不知道这狗东西在想什么,如果是给他买的,她肯定直接毫不留面的拒绝了,但给孟涵微的,虞慈就没这么小气了。 问:“你确定她会喜欢?” 虞詹行这人向来能屈能伸的很,狗腿味十足道:“你送的她肯定喜欢。” “行了,知道了。”虞慈懒得跟他扯了,直接挂了电话。 如果再跟他扯下去,他肯定会问她是不是在外面逛街,要不要再买点礼物给她亲爱的弟弟,她不会给他说出这句话的机会
买完东西准备回去,出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雨丝缠绵细腻,路上的行人都撑起了伞,车开过飞溅起水,车停在有点远的地方,冯晚诺叫她们等在店门口,问店里的借了把伞,去把车开过来。
秋儿和何斐随意聊着天,虞慈看着雨发呆,“烟雨江南”,忽然的明白了。 小的时候以为所有的城市都和杭城一样,一年四季大多数都泡在雨里,后来去的地方多了,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都说江南美,可她却从未发现过这身边的美景。 甚至还向往着远方的未来。小时候总想着走出去看看外面更广阔的天地,总有着一番雄心壮志施展抱负,可到头来却还是回来了。 是因为越长大越发现,远方固然美好,但家乡毕竟是自己的根。谁都摆脱不了的,融在血液里的印记。 应聘那天她和经理说想回来建设家乡,不是一句玩笑话,她是真的这么想的,哪怕力量很渺小,也想出一份力。
冯晚诺把车开到近处,把伞从窗口送出来,虞慈接过,跑去店里还了伞,刚拉开门,冯晚诺说,“小慈,你上前边来坐。” “好。”她关了门,转身拉开副驾驶门。
秋儿和何斐在车里接着刚才没聊完的话题,热火朝天的。 闲着无聊,冯晚诺随意问道:“在上海呆了几年?” 如果大学四年算进去的话,“七年。” “浦西?” “读书在浦西,徐汇区,工作在浦东呆了三年。” 冯晚诺点了点头。
虞慈之前听说过一些冯晚诺的事情,她是北方人,在杭城念的大学,结婚也找了个南方人,之后就一直在这里没有回去过。 一个人背井离乡,需要多大的勇气。
她转头看雨中的夜市,夜上阑干,雨水折射下闪烁的霓虹灯模糊,思绪飘散,想起昨天晚上后来的事。 她从老杨饭馆出来,没有等陆严岐,沿街慢慢走着,陆严岐付完钱走出来找到她,陪在她旁边,什么也没说。 那条路上人迹罕至,两边是老式的居民楼,有些已经不住了,等着拆迁。冬日过去,墙角悄悄探头而出的绿意,在零星散落的灯光下散发生机勃勃,角落里蹿出来一只橘色的流浪猫,一晃眼就过去了。
一直走,一直这么走着,谁也没说话,离停车的位置越来越远了,好像要在这条安静昏暗的路上,走到天荒地老。 拐角处有一个公交站牌,刚好来了一辆公交车,也没看去往哪里,陆严岐招了招手,车停在面前,他侧头看了眼她,示意她跟上,虞慈不知他要带她去哪里,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也没多想地跟在他身后上去,看到他随手往投币器中扔了四枚硬币。
这一带偏僻,车上就他们两个,陆严岐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虞慈不愿意走太多路,在前面就坐了。 司机看了他俩几眼,刚上车的时候还以为是情侣,这坐却没坐在一起,也没什么交流,感到很奇怪。 虞慈坐下之后就一直看着窗外发呆。
公车在城市里穿梭,她发现虽然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可夜晚看这座城市还是觉得好陌生。
上大学她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心情不好就会去坐公交车,凭感觉找一个站点上车,一直坐到终点站下车,没有目的,随便车子把她拉到哪都行,在终点站下车之后如果时间还早,就再随机上另外一辆车,一站一站坐过去,看到还不错的,比如吃的比较多,有好玩好逛的地方就下车在那儿玩一会儿再回去。
有人说,短时间了解一座陌生的城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乘坐公交车。
虞慈喜欢坐车,在车上的时间是最自由的,什么都可以做,听歌发呆看风景,时间完全属于自己,一个人静静的,用不着敷衍和消耗。 独属于自己的空间。 很放松,也很舒服。
一旦到达目的地,就意味着又要忙碌了。
车子还没到达终点站,开到了一处繁华的地方,周边有很多吃的,还有逛的地方,烟火气很浓重,她没叫陆严岐,在车子停在附近站点的时候就起身下了车,没想到陆严岐也跟她身后下来了。
这个地方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时常和同学过来吃东西,离她学校不远,摊贩热烈的吆喝着,阵阵香味飘进鼻息,虞慈驻足,眼睛一亮,是她最喜欢的葱包烩。
她正要说,陆严岐的声音在耳边落下,“老板,拿两对。”
“好嘞。”老板爽快道。
虞慈没抬头,也没做声。
不多时,葱包烩做好了,老板把东西装好递过来,陆严岐接过,付了钱,把其中一份送到虞慈手边,“给。”
“谢谢。”她道了声谢接过。
发现他手里也有一份,奇怪他以前不是不吃街边小吃的吗?
虞慈没多想,咬了一口葱包烩,太好吃了,不自觉眯起眼睛会心笑起来。
注意到她的笑,陆严岐也轻微勾了勾唇角,咬着葱包烩,和她一人一个走在街边吃的感觉很不错。
这条街全都是夜市,非常的热闹,很多人都会跑来这里摆摊,在本地很有名,一到晚上生意就好得不得了。
虞慈的视线被那边几个娃娃吸引了,陆严岐也发现了,停下脚步问她:“想玩吗?”
这种射击气球的游戏,她一次也没玩过,虽然挺喜欢的,但她条件反射摇了摇头。
陆严岐却走了过去,虞慈在原地驻足了一下,没办法,也只好跟着过去了。
老板是个大爷,看着年纪挺大的了,虞慈忍不住想起已经过世的爷爷和外公,感到格外的亲切。
十块钱打十次,陆严岐一口气买了五十块,让她玩痛快一点。 走到桌子前,陆严岐随手拿起一把枪,在手里掂了一下,抬起来放在眼睛前对焦了一下,然后放下,随手摆弄了几下。
虞慈看他手法挺专业的,不由问道:“你在干什么?”
陆严岐把调试好的枪放下,瞥向她,“这枪都动过手脚。”
虞慈听说过这种,也不难想到,如果那么容易能打到这些小商贩全都做赔本生意了,肯定没人会那么傻,但还是好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陆严岐笑笑,“小把戏,因为感兴趣,在军队里学过一点。”
他说的轻描淡写的,像是很无所谓的样子。
虞慈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陆严岐之前到底具体是干嘛的,就听说很保密,跟航天工程有关系,之前秦华月说他这个专业还需要进修,他似乎也准备读博士,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决定不干了。
老实说,她是觉得有点可惜,但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事情。 再说,她又有什么立场去评论。
陆严岐把枪交给她,虞慈随手打了三四发,都没有瞄中。 他一直站在后面看着她,什么也没说。这感觉又回到了那年初中,那个初夏,在他房间里,他耐心地教她办公软件的应用,看着她在他电脑上乱七八糟的一顿操作,也像现在这样,什么也没说,观察着她。
如果那时候,他没有给过她这些“暗示”,让她自作多情的以为:或许在他心里她是有所不同的。可能就不会脑子发热跑去把这个原本打算埋一辈子的秘密公之于众。
他站在身后,她感到不自在,本来就不太会打,这会儿更是乱来一通,好在很快身后的人对她说道:“你慢慢玩,我去买杯奶茶给你。”
虞慈迫不及待希望他赶快走,头也没回地玩着枪,理都没理他。
陆严岐走后又过了没多久,虞慈后知后觉听到旁边传来吵嚷声,一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胡搅蛮缠着那位老大爷,他硬要那个半人多高的熊,说要花十块钱买下来,但大爷不肯,那男人非要那只熊不可,骂骂咧咧的,然后他一身酒气的朝虞慈旁边走过来,看见她坐着打枪,伸手过来扯她,大着舌头道:“你走开,这是你爷爷我的位置。”
虞慈简直莫名其妙,白了那人一眼,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那不是有?”
男人不管,“我就要你这里,你给我起开!”
说着一把过来扯她的枪,虞慈自然不肯,也不知怎么一下子,那枪不小心戳了一下男人手臂上,前面锋利的部位划了他一道,这人立马就炸了,扑过来要扯虞慈。
突然反被身后的人一扯,那醉鬼被陆严岐推的趔趄,差点摔倒,正要骂街,转头一看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个子足足比他高出大半头,猜也知道肯定是她的男朋友,那醉鬼顿时怂了,“兄弟,误会,误会一场。”
说着跌跌撞撞跑了。
这种欺软怕硬的主,虞慈见得太多了,因为陆严岐的出现,她也懒得管太多,在那醉鬼和陆严岐说话的时候,她拿回了枪,若无其事的继续玩着。
陆严岐把柠檬茶放她手边,朝对面气球墙瞥了眼,抄着裤兜闲闲评价,“战况堪忧啊。”
虞慈没理他,像是故意怄气一样,连发了三枪,还是全没中。
她叹了口气,认命了。
陆严岐抽出口袋里的手,凑近了她一点,虞慈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距离,听他问:“还有几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