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振:“......”
第20章
次日早上七点, 剧组举行开机仪式。
走完流程,秦云岫跟着造型师去换衣间换古装。她在沙漠这边的戏份几乎都是男装,所以得束胸束发。
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 直到胸前硬邦邦的平坦,秦云岫才穿上造型师刚刚递给她的兵装, 又绑上各个关节的护具。
换完装出来,刚好碰见路过的何优优。
何优优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了几秒,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好帅。”
秦云岫不说话的时候是冷美人,眉目凌厉换上男装自带英气, 看上去就像个英俊的小俊生。
“完了完了, 我要弯了。”何优优双手捂住心脏,神情夸张。
秦云岫和何优优相处得不久, 也知晓她是个跳脱的人, 喜欢开玩笑。她弯了弯唇:“你要喜欢男装的我, 那就不算弯。”
何优优说:“美是不分性别的。”
秦云岫笑了笑没说话。两人一起来到片场, 此时沈昀正在拍第一场戏。电影以《少年将军》命名, 沈昀作为饰演将军的人, 戏份无疑是最多的。
上午都是他的戏。
秦云岫在一旁候场。化妆师过来给她化妆,用黑粉遮住了她原本白皙的皮肤, 又给她描了眉, 将她原本冷厉的眉目柔和了些许。
最后,化妆师在她脸上划了道伤疤妆。
原剧里,楚青烟就是通过扮丑减少别人的注意力。她等会要拍得那场戏需要稍微灰头土脸。
化完妆,秦云岫继续在旁边等待。
直到赵洪宇叫她上场。
沈昀从不远处走来, 温润的目光停在秦云岫灰沉沉的脸蛋上, 扬了扬唇:“漂亮小姐姐化妆成这样也还是很漂亮啊。”
何优优听到他的话,像找到了知音, 想从他那获得认同感,“我昨天就想说了,将军夫人这么漂亮,将军肯定舍不得上沙场,你说是吧?”
沈昀点头:“很难不赞同。”
这两人,倒是挺聊得来。秦云岫出声无情打破两人的幻想,“有什么舍不得的,将军还杀了夫人呢?”
何优优:“......”
沈昀:“......”
能不能不要说这么残忍的事。
导演助理过来喊秦云岫上场。
秦云岫今天有两场戏,一场是楚青烟设计自己被俘虏,潜入敌方军营。另一场是在牢狱里碰见了被关押起来的将军。
楚青烟不是出于一时之气要上沙场,而是因为她内心坚定将军还活着,她想去探一个究竟。
她看似身子弱小,实则性子坚韧。
她运气好,刚到边境小镇时,军队正在征兵。她被征进营地,潜伏两天发现营地已经被副将军掌控。
没人知道将军在哪。
所有人都说将军死了。
她不信。
她很执拗。
营地没有,她便设计自己被敌方士兵俘虏。据她所知,在没有提供情报之前,俘虏者能保住性命。
不过她即使没有立即被杀,也被抓住她的士兵用刑折磨了。对方的人骑马拖着她硬生生跑了几公里的路。
受过苦后服软,他们才不会怀疑。
而楚青烟也赌对了,将军没有死,只是被敌方首领拘禁了起来。敌人散播将军的死讯,一是想收服他为己用,二是想打压将军的傲骨。将军死了没人替他收尸,在老皇帝眼里他不过是一条随时可以抛弃的走狗。
将军见到楚青烟时没认出来,只是觉得熟悉。后来两人一起用计谋逃出去,楚青烟坦白他才知道夫人来找他了。
他处境艰难,腹背受敌,逃出来时原本想把夫人送走。楚青烟选择留下来同他并肩作战。事实上,她能从京城过来,活着找到他,已经证实了自己的能力。
所以将军留下了她。
被俘虏的这场戏有点难拍。赵洪宇不喜欢演员用替身,拍戏最大的要求就是尽量还原视觉冲击。虽不至于真让人骑马拖着秦云岫跑几公里,但肯定要有这段素材。
也就是说,镜头所到之处,都得拍下来。
“坚持不住了就喊停。”赵洪宇抬手拍了拍秦云岫的肩膀。刚进组时是身体承受能力最好的时候,这场最难的戏选在今天,也是希望她能呈现出最好的状态。
秦云岫声音坚定:“我能坚持。”
工作人员将她的双手绑起来,将绳子另一端递给和她对戏的男演员陈文。陈文上马之前,再次出声叮嘱她:“你要撑不住了就喊停,可别让自己受伤。”
秦云岫点头,回他:“我知道了,你尽管专心骑马,不用担心摔在后面的我。”
陈文没再说什么,他和赵导合作了多次,知道赵导要求严格。小姑娘可能不清楚,所以此时看上去还算淡定,待会真跑起来就知道疼了。
赵洪宇调整镜头,对准女生的脸。
“驾!”
一声喝令,马蹄扬起。
蹄下沙子猛地往脸上扑来,秦云岫下意识闭眼。她甚至来不及有任何感受,身子就不受控制地被一股蛮力拽着前行。
狂沙呼呼吹过,狠狠打在脸颊上像刀刮过皮一样疼。身下沙子摩擦得滚烫,火辣辣的,疼得她一时竟分不清哪里更痛。
只剩下无止境的痛。
直到渐渐麻木。
沈昀站在赵洪宇身旁,身体不自觉往前倾,担忧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被马拖着走的女生,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拦住。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终于传来喊“卡”声。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沈昀的身体已经冲到女生面前。他蹲下身,声音轻得仿佛怕触痛她,“还好吗?”
女生躺在原地半天没动。
慢慢地,她像恢复了知觉,迟缓的目光在沈昀脸上扫过。开口,喉咙里不知进了多少沙子,声音有些哑,“过了吗?”
她刚刚痛得没注意场外的声音。
沈昀看着她:“过了。”
秦云岫缓缓坐起来,猛咳几下,嗓子依旧不舒服,“效果好吗?要不要重来?”
毕竟是第一次演这样的戏,她担心自己哪个表情或者细节没做好,在大屏幕上展现不出好的观影体验。
“可以了。”
话音刚落,赵洪宇走过来,无奈的视线落在沈昀紧拧的俊眉上,“心疼了?你该知道拍这个戏有多苦,既然跟我推荐了她,现在心疼可停不下来。”
沈昀敛下眼睑,口不由心:“没心疼,我是觉得她刚刚演得很好。”
赵洪宇没理他,他扭过头来问秦云岫:“还撑得住吗?要不要先休息?”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过吗?
秦云岫抬眸看了眼赵洪宇,不知他是什么原因没有直说,但她感受到了他似乎并不满意。她又咳了下,哑着声音说:“赵导,再来一次吧,我有经验了。”
赵洪宇看着她,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这个请求。其实他是有一点不满意,不是说她演得不好。相反,她所有的表现都很真实,真实到忘了楚青烟柔软的一面。
“楚青烟是坚韧柔软如蒲伟的性子,不止是身体上的柔软,还有骨子里透出来的温柔,”赵洪宇顿了顿,耐心指点她,“你要学会以柔克刚。”
以柔克刚。
秦云岫愣了下,她好像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了,她太坚硬了。她和楚青烟不一样的是,她没有楚青烟那份与生俱来的温柔。
“我明白了。”
“找一下状态?”
秦云岫点头,闭上眼寻找那份感觉。
很少有人生来就温柔,但总会有内心柔软的瞬间。她卸下一切坚硬的防备,寻找内心那份丢失已久的柔软,眉眼散开,笑得温婉动人,“赵导,我可以了。”
沈昀盯着她,微微失神。
“那就再来一次。”赵洪宇也不想秦云岫一直受这份苦,鼓励道:“努力争取这次过。”
秦云岫轻声应下:“好。”
赵洪宇喊了声发呆的沈昀,“走吧?”
沈昀回过神,起身跟在他身后。
再次拍摄,秦云岫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变了。即使被马拖着跑,即使很痛,也能看出来她瘦弱身体内蕴藏的强大韧性。她真的领悟到了他的意思。
赵洪宇盯着镜头里顽韧的女生,眸子里闪过极为满意的赞赏。他一直觉得秦云岫的可塑性极强,也乐意指点她。当初拍偶像剧没多大难度瞧不出她的极限,如今拍这样的戏她也能坚持住不喊疼,未来可期。
“卡,这条过了!”
赵洪宇话音刚落,沈昀的身体又一次冲了出去。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生,他不敢轻易碰她,温声地哄:“好了好了,过了过了,没事了。”
秦云岫慢慢缓过神来,视线落到他紧皱的眉头上,咳了几下,轻轻扬唇开玩笑:“你怎么跟哄小孩一样。”
女生脸上沾了不少细沙,在沙里滚过的妆容有些混乱,看不出原来的容颜,可沈昀莫名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
他忽然说:“我有点后悔了。”
秦云岫看他:“嗯?”
她的眼睛过于明亮,好似能照穿人心里的黑暗。沈昀侧过头避开她的视线,不到一秒,又扭过头来问:“缓过来没?”
缓过来了。
可还是疼。
得亏来之前特训了一个多月,不然她今天真不一定撑得住。
秦云岫慢慢转过脑袋,视线望向场外,没找到刘威的身影。
还得自己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