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义站起来,回握:“你好。”
很平静地握手。
吃瓜的秦俞抬头瞅了瞅两人,百无聊赖地收回看好戏的眼神。饶是他这样会演戏的,也看不出来这两人的真实情绪。
没戏看了。
他没看到争锋相对的火花,顾天义也没感受到白水杉的敌意。可白水杉表现得越平静,他心中反而越警惕。
没由来的危机感。
这个人要么就是藏得深,要么就是不在意他。无论是哪种,都不好应付。
青梅竹马么?
那又如何,娇娇是他的。
顾天义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再次紧紧挨着秦云岫坐下,给她递上另一块水果,“试试这个?”
秦云岫坐在沙发边缘,刚挪了一次,现在没地方可挪。她抬起手不自在地推了下顾天义,却被他的大手掌握住。
手心传来烫人的温度,她怔了下,随即抬眸不解地看向顾天义。他今天发什么疯,戏演过头了吧?
顾天义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脑袋,轻揉两下,仿佛在给她顺毛,语气异常温柔:“乖,不闹了,回家随便你折腾。”
秦云岫懵了,哈?
白水杉望着旁若无人的两人,唇边笑容浅淡,轻声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小丫头都嫁人了。”
顾天义冷眸扫向他,叫谁小丫头呢?
秦云岫听到白水杉口中的称呼也有些尴尬。小时候不觉得他这样喊有什么,那时她最小,在哥哥姐姐眼里就是小丫头片子。现在这个年纪再这么喊多少有点不合适,她讪笑着转移话题,“这有什么,大哥还有孩子了呢,嫂嫂,悠悠呢?”
宁馨接过她的话说道:“在睡觉呢,这孩子知道阿泓要回来了,昨晚激动得一直没睡着,早上才哄睡过去。”
提到小朋友,秦泓硬朗的轮廓柔和下来,迫不及待地转身往楼上走,“你们先聊,我带水杉去拜见父亲。”
宁馨跟着他们上楼。
他们三一走,客厅就只剩下秦俞、秦云岫和顾天义了。
秦云岫用左手去推顾天义,本想将他推开,奈何男人的身体宛如一座大山挡在身前,纹丝不动。而握着她的那只手掌看着没使什么力气,她却抽不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视线扫向一旁装没看见的秦俞,“狗贼,你看不见我被禽兽抓住了吗?过来帮忙。”
秦俞放下手机,瞟了两人一眼,若有兴致地挑眉:“你这求人的态度让我想给他递根鞭子。”
艹。
秦云岫不指望秦俞了,张嘴低头咬向顾天义的胳膊。顾天义及时松开她的手掌,身体却没躲。痛意从胳膊上传来,他眉心几不可闻地皱了下。
秦俞看得啧啧称奇:“真野,你们平时都是这么玩的?”
秦云岫本来只是想让顾天义松手,被他这么一说立即感觉口中不对味了。她秀齿松开,随手捡起手边的抱枕朝秦俞扔过去:“你好烦!”
秦俞侧身躲开。
她还真下得去口,顾天义抬手抚上胳膊,俊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消气了?”
秦云岫冷冷瞥他一眼,起身走到另一边,不轻不重地踢了下秦俞的脚后跟,“你去那边,你两呆一个窝。”
“凭什么?”
“蛇鼠一窝呗。”
“......”
“......”
果然是气急了连自己都骂,她怕不是忘了他两才是睡一个被窝的人。秦俞懒洋洋地起身,把位置让给秦云岫。
秦云岫在沙发上半躺下来。
三人安静地各做各的事,没多久,秦泓他们下来了。
秦云岫坐直身体。
宁馨疑惑的目光从秦云岫和顾天义身上扫过,走过来在秦云岫身边落座。秦泓自然是坐在宁馨旁边。
白水杉朝秦云岫另一边的空位瞟了眼,最终还是选择坐在秦泓身旁,没过去。
顾天义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客厅气氛有些怪异,宁馨随口提起一个话题闲聊,“水杉,叔叔阿姨这次也搬回来了吧?”
白水杉笑得温和,“是,都搬回来了,院子也买回来了。”
隔壁院子买回来了?秦云岫凑过去,好奇地问:“那你们家还种水杉吗?”
白水杉被她问得一怔,想起过去的趣事,忽地眉笑眼开。他眉目温润,笑起来如沐春风,声音也温柔:“种啊,你还要拔吗?”
秦云岫脸红了下,有点不好意思,“不拔了......”年少不知何为珍贵,现在想想,她毁了人家好多钱。
顾天义注意力一直在秦云岫身上,瞥见她脸颊上悄然晕染的红润,黑亮的眸光猛地沉下来。他们聊着没有他的过去,他听不懂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只看到那人笑了之后,她脸红了。
心里好像有什么酸涩的液体被打翻了,将他整颗心淹没,一点一点腐蚀,涩涩地疼。
他们还在聊天叙旧。
顾天义不想听了,偏偏怎么也抬不动脚离开,只能不甘心地继续听着。
秦俞递过来一块水果,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提醒,“别绷着脸,大爷们有点风度。”
顾天义没接,掀起眼睑睨他一眼:“不是你老婆,你当然大度。”他老婆跟别的男人谈笑风生,让他怎么保持风度?
没疯都算好的了。
“不就是青梅竹马吗?”秦俞不以为意地扬眉,“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两人以前没成,现在也不会给你戴绿帽。”
他就是不爽,怎么看都不爽。不是第一次了,她目光总是在别人身上。顾天义眉心狠皱:“你能不能不提那四个字?”
“哪四个字?”秦俞顿了下,越说越来劲,“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给你戴绿帽?”
顾天义拿他没辙,往旁边挪动两下不理他,炽热的目光重新落回女生身上,心里的酸意都快直接写在脸上了。
秦俞自己把水果吃了。
他抬起两手往后盘上后颈,身体后倾,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们不合适。”
顾天义神色微怔,他收回目光看向秦俞,眼眸里全然不解:“为什么?”
“两个都很骄傲的人,吵架了,谁先低头?”秦俞轻叹口气,眼里闪过心疼,“后来看她那样低姿态我还挺诧异,她以前那么傲气。有时候想想,自愿将笔直的脊骨生生压断得多疼啊。”
顾天义怔住,他没想过。
秦俞不是愿意多嘴的人,以前那丫头一厢情愿不撞南墙不回头,现在撞破南墙了又往后退,是真的傻。可能爱情这种东西,不敢碰的时候很痛,碰了之后更痛。
他敛了敛心神,再次拍了拍顾天义的肩膀,“喜欢就认真追回来,那丫头看着嘴硬,其实很容易哄。”
容易哄吗?
她现在所有的刺都扎在他身上了吧,不能拔掉,只能忍着痛靠近。
顾天义忽然想起来,好像,她以前也没这么多刺。
他正走神,目光尽头的女生忽然起身跟男人出去了。他猛地站起来,声音下沉:“跟我一起出去。”
“什么?”秦俞抬头,见顾天义目光死死盯着前面,不明所以地看过去,随即了然,“他们一起出去了啊。”
他很淡定,“你要相信她。”
顾天义走出去,冷漠的声音甩在身后,“我不相信的是另一个人。”
第30章
“这样好吗?”
宁馨美眸望向相继走出去的几人, 担忧地往外看,欲言又止,“水杉他......”
“没事, 水杉有分寸,”秦泓向来严峻的俊脸上难得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你看,他急了。”
宁馨还是不太赞同让那两人单独出去,温声嗔道:“小俞瞎闹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等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麻烦了。”
秦泓拿起牙签将水果递到她唇边, 语气从容淡定:“我觉得水杉挺好。”
“你觉得好有什么用,小妹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宁馨张嘴吃下水果, 歇口气, 又说, “我总感觉他两有点不对劲。”
“别操心了, 小妹自己能处理好。”秦泓伸手将妻子揽进怀里, 硬朗的眉目里都是丝丝柔情,“我这次有一周的假期, 想想可以去哪。”
宁馨脸色微红, 即使她和秦泓是老夫老妻了,可每次亲密时,她依然忍不住害羞。“等悠悠醒了问她。”
秦泓眉眼含笑:“好。”
另一边。
顾天义跟秦俞来到院子里,不远不近地跟着前面两人。男人身侧的手掌早已紧握成拳, 俊脸黑沉, 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
秦俞略微无语,他就没干过这么畏缩的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手畏脚了,跟踪还偷听。”还拉着他打掩护。
顾天义眸子微闪,他不知道过去说什么,他怕一失控就强行拽走她。他稍稍冷静了些,面不改色地解释:“没跟踪没偷听,我就是出来逛逛院子,不然拉上你干什么?”
“......”秦俞稀奇地看他一眼,“妹夫,你第一次来啊?”
顾天义:“......”
顾天义和秦俞是大学室友,比秦俞大半年。以前称兄道弟,他排在秦俞前面。后来娶了秦云岫,他辈分就低了。
不过秦俞几乎没喊过他妹夫,偶尔这么听一次,好像没那么难接受。至少这代表,他才是秦家承认的人。
想到这,他心情好了些,只是抬眸触及到前面两人之间走得越来越近的身影,眸光瞬间沉下来。
秦家大院是一套复古式的别墅,外面庭院设计清雅,同古代院落一般,里面栽了几排树。环境清悠,走路逛一圈要数十分钟。
“我家和以前差不多,真没什么好逛的。”秦云岫走到侧门停下来,从这里刚好可以看见隔壁院子墙上爬满的壁虎。
她眼里是隔壁的风景,白水杉眼里是回不去的时光。侧门两旁路边种了排枫树,一到秋天,枯黄的枫叶就会随风飘下来,零零散散落在路边。
他记得他离开那天也是这样的秋天,他就站在门外,没有勇气进来告别。
那时候他以为他回不来了。
如今重新站在她身旁,虽不至于感慨物是人非,可枫叶盛开凋零,年复一年,跨不过的距离是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