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又安静下来。
顾宇看着时念,语气很是自然,像在聊天一般,说道:
“听说时医生住在江都?这倒是方便很多,离医院近。”
时念顿住,抬眼看着他。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除了她们主任,她还没告诉过其他同事在哪儿买的房,医院很少有人知道她住江都的。
似乎是看出来时念的疑惑,顾宇笑了笑,解释道:
“大姐和我说的。”
顾婷?
时念拧了下眉。
“应该是阿城和她说的吧,”顾宇喝了口水,“江都是顾氏名下的产业,阿城自己在那边就有好几套。”
时念没说话,沉吟片刻,忽地冒出来一句话:
“你的意思是。”
“嗯?”
“顾城和她说得?”时念不是很相信顾宇这话,“顾城和顾婷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
顾宇脸上的笑容一僵,很快就恢复如常。
“应该吧,”顾宇想了想,“不然就是他秘书说得,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大姐自己想办法知道的。”
时念盯着顾宇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们平时关系......很好吗?”
一看顾宇的表情,时念立马又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问的,你就当”
“不好。”
顾宇打断她的话,很是直白,也没有犹豫,看着时念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不好,我们的关系一直不好。”
“是......是吗?”
时念有点尴尬,顾宇这么直接说出来,她反倒不知道要怎么说好了。
“对,”顾宇笑着起身,把杯子放在时念的桌子上,“我们关系很不好。”
“时医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时念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多嘴问了一句,眼神有些闪躲,勉强笑着说道:“每个家庭情况不一样,大概......可能......或许......不,不好说吧。”
顾宇笑了笑,从笔筒里拿了支笔,在纸上画了几笔,调侃道:
“从医学遗传学角度来讲,我和阿城有同样的一条‘y’染色体。”
时念垂了眼,看着纸上顾宇画得歪歪扭扭的生物学遗传图。
“简而言之,”顾宇放下笔,看着时念,自嘲似地笑了笑,“同父异母。”
时念没说话。
“不幸的是,”顾宇声音低了下去,很轻很轻的声音,“我就是那个,私生子。”
一个永远上不了台面被人看不起的,
私生子。
......
时念晚上下班的时候,还能听到小张她们几个人热切地讨论着,看她出来,还跑了过来,凑到她跟前,兴奋地说道:
“时医生,你肯定想不到,顾教授竟然是顾婷的弟弟!”
“意外吧!想不到吧!”
小张说着剥了个橘子,摇摇头。
“说真的,我们大家都意外的,你想想,顾婷住院那会儿脾气多暴躁,还有后来她的那个弟弟,脾气也不好,还在病房动手,简直可怕!”
“他俩脾气真不好,你再看看人家顾教授,”小张吃了瓣橘子,含糊不清地说道:“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啊,你说是不是?”
时念没吭声儿。
“人家顾教授真的太有风度了,人还好。”
“我听护士站的小姐姐们说了,每次来都给大家带好多吃的,去其他科室也是,人真的没话说,我跟你讲,完全看不出来一丁点儿生意人的样子。”
“同样是一家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顾婷在的时候,我就没听见跟我道过一声谢。”
“我可真是太害怕顾婷和她那个弟弟了,看着都不正常,那眼神儿我真的看一次......”
“他还故意把你的餐卡抢走了,你记得吗?我跟你说这种人一看就......”
时念闭了下眼睛,心里莫名涌上来股酸涩感,开口打断小张的话。
“下班了你还不回去吗?”
“......我就说,”小张顿了下,看时念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忽然记起科室里面禁止讨论这些事情,心下登时有些犯怂,小声说道:“哦,好。我马上就走。”
时念走到旁边的饮水机处,接了杯冷水,压下心底的那股异样感。
顾城也好,顾婷也罢,甚至是这位顾教授,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有些事情,听听就算了,横竖都是别人的家事,没必要去过多......
“时念!时念!”
小乔从外面跑了进来,快进门时,被杜师姐从后面一把拽住,压低了声音,斥道:“慌什么!”
小乔苍白着脸,嘴唇哆嗦了两下,点点头,“嗯。”
时念心里一咯噔,“怎么了?”
一看小乔的样子,办公室里其他同事惊讶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杜师姐笑:“没什么事儿,就想和时念说,刚刚门诊来了个病人,指名要找她,她可别急着走。”
“啊,太惨了吧!”
“都要下班了来病人,时念,那你今晚又要加班了。”
“你这会儿先别走了。”杜师姐说着把时念拽了过来,声音低得死死的,攥着时念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
“西边人工步梯那里,你过去看看,”杜师姐的声音轻微发颤,“顾.....顾先生和顾......顾教授不是......不是很好,你去,你去看看吧。”
“啪——”
水杯应声落地,碎了一地。
第34章
顾宇是在进电梯前被人抓走的,几乎在看到张秘书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
顾城来了。
依旧是那身红色的西装,在白得有些刺眼的医院里,尤为显眼。
格格不入。
他知道,
顾城喜欢在医院穿红色的衣服,红得刺眼那种。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落在来人的侧脸上。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眉眼精致的五官,只是冷冽得有些过分。
稍稍抬手,遮了下阳光,露出那双阴翳的眼神,直直地看过来,让人心里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顾宇下意识地攥紧了十指,在电梯门开时,忍着没有和众人一起进去,站在电梯门口,看着从远处走过来的顾城,勉强笑道:
“阿城,你怎么”
顾城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抬腿就是一脚。
猝不及防的,顾宇身子登时向后跌了过去,连带着撞碎了身后的花瓶。
“咣当——”
“哗啦——”
“啊啊啊——”
“啊!这边有人打架!”
走廊上来回走动的病人和病人家属看到了,瞬间尖叫出声,守在步梯口的两个保安当即便跑了过来。
“你们怎么回事儿!”
“闹什么闹!哪一床的?”
保安过来,张秘书笑着迎了上去,很是从容地解释道:
“误会误会,我们这就走,马上就走,东西会赔的。”
被张秘书这么一抢话,保安顿了一下,说道:
“就算是家事也不能在医院闹!这可不是你们乱打乱闹的地方!”
“这肯定的,”张秘书笑笑,随即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把地上的顾宇扶了起来。
“咳咳咳”
顾宇被人强硬地搀着,完全使不上劲儿,五官痛苦地拧在一起,看着面前的男人,张了张嘴,艰难地说道:
“顾......顾......顾城,你,你,你疯了吗?”
顾城闻言,冷笑一声,稍稍弯腰,看着顾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