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哥眼见着小姑娘跟郑柚桌子上两天没浇水的郁郁葱葱一样萎靡下来,嘴角万年不变的微笑都快绷不住了。偏头把她的数学卷子抽出来,指着一道大题说:“这个,还是高一的内容。你先从上学年的基础题开始吧。”
“这么快的吗?”椿岁垂死挣扎,“要不明天开始?”
中介带人看房子不还得让人回去考虑下呢,怎么她说补就补了。
发哥知道椿岁这年纪按正常入学还上不了高二,起身安慰道:“才高二,来得及。你基础还是有的,不然也考不上高中。先把这套题做一下,我看看你现在的情况。”
小姑娘这张摸底卷做得一塌糊涂,也看不出个路数,干脆给她准备了一份基础题。
“饿了就拿那边的小饼干吃,”发哥指指自己桌上的曲奇罐子和一排饮料,“饮料也能喝。”
发哥不打不骂不咆哮,还反过来给吃给喝安慰她,椿岁最吃不得的就是这一套。强撑着眼皮,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哦,谢谢发哥”坐下,开始做给她的习题册。
椿岁没吃没喝,躲在发哥的办公室小隔断里,一手支着侧颊点着耳骨,一手拿着笔,装模作样地写着。
奇变偶不变,穿越对上线;
无理不等式,晚饭还没吃……
哎……好想叹气。世上怎么有学习这么打击人信心的东西。
好想来一套军体拳。
正压着额前的刘海痛苦煎熬,办公室门口就进来两位别班的老师。
“你用等价无穷小替换公式不就行了?”
“可你那个x从负无穷趋于0了啊!”
椿岁津津有味地听着。
虽然听不懂,架不住两位老师争起来的情绪到位啊。
“诶江驯你来得正好,”其中一位老师说,“你来看看我们俩谁说得对。”
在习题册上敷衍的笔尖一顿,椿岁维持着撑额头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放缓了一点呼吸。
江驯礼貌应下,跟着两个老师进了办公室。
角落里,少年声线清疏,语速不急不缓,讲题的声音也极好听。
只是她听不明白。
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莫名有点说不上来的低落,椿岁下意识地把撑着额头的手心放了下来,甚至不发出一点动静地把脑袋往下缩了缩。
隔断那么高,应该……看不见她了吧。
“哈!”嗓门更大的那个老师拍了拍掌,“我就说吧老张!怎么样?输了吧?服不服!”
“行行行,你对。”张老师郁闷地声音更小了,“那你讲得也不明不白的,还不如人家江驯。”
老师哈哈笑:“反正你输了,晚上夜宵你请。”
“那老师我先走了。”江驯一惯笑意疏淡地说。
“好好,去吧。”老师说。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走近,椿岁趴得更低了。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小弟在解决老师的问题,大哥在做高一的习题,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江驯一早看见了她,就跟老师站在讲台上一眼瞥过去,谁在睡觉谁在吃零食谁在认真听课其实都知道一样。
有些好笑地看着小姑娘龟缩在隔断后面的样子,没明白她又怎么了。
明明昨晚刚“收”了他这个小弟的时候,连标点符号都透着张扬来着。
椿岁趴在办公桌上,听着江驯的脚步声没带停顿,很自然地消失在办公室门口很久,才把脑袋抬起来。
直起身靠进椅背里,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手里的水笔在指间利索地翻了个花。
发哥说……才高二。椿岁鼓了鼓腮帮子,轻吁口气。
-
二中的家长会不仅要家长参加,还要同学们在学校里等着,等开完了,老师再逮着学生和家长一块儿交流。
季知夏和时闻礼虽然忙,小孩儿该参与的成长,还是一次不落参加的。以前季知夏给时语姝开,时闻礼给时年开,一边一个正好。如今椿岁回来了,也不能不照顾时语姝的心情,时年自然成了那个被落下的。
椿岁和气氛三人组一块儿坐在小操场上发呆。
“岁岁你怕什么啊?”郑柚看着有些没精打采的椿岁问,“刚刚叔叔听说你倒数第二不是可开心了?”
不远处的杭宗瀚竖着耳朵瞥过来。
椿岁支着下巴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人家那是弃考了一门。”
“他不弃考也不一定有你高,”郑柚说,“再说你英语成绩不低啊。你那是懒得学,想学的话超过杭宗瀚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虽然刚踩及格线。郑柚看过她的卷子,选择之类只需要理解意思的,正确率还挺高,一到要记背的部分,就惨不忍睹。
郑柚和发哥的话,混着江驯昨天下午条分缕析的好听声线,一块儿涌进耳朵里,椿岁愣了下。
犯困似的拍了拍脸颊,椿岁站起来:“我出去转转啊,这家长会一时半会儿估计开不完吧?”
“我陪你啊。”郑柚正要站起来,坐她身边的谈子逸拐了拐她胳膊。
“不用了,”椿岁笑笑,“我瞎转会儿就回来。”
“哦那行,无聊就给我发消息。”郑柚说。
椿岁应了声,抄着校服口袋潇洒地走了。
“岁岁怎么啦?”郑柚挠头,“都不要我陪。”
“瞧着情绪不太高,”谈子逸说,“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
“难道我岁哥,”倒数第三胡建人盯着椿岁的背影皱眉严肃,“想背着我偷偷搞学习?以此超越我,凌驾我,全方位碾压我?”
郑柚&谈子逸:“……”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你给自己的定位,高了。
-
嘬着她的提拉米苏豪华宝藏茶,椿岁心情好多了。
果然是因为她今天没吃甜的而已。她,一个曾经老师都放弃的学渣,怎么可能为分数神伤。
直到站在商业街的人行路口。
今天家长进学校了才把他们替换出教室,椿岁下楼的时候,也看见了祁梦琪的父母。
此刻站在江驯跟前跟他说话的,正是祁梦琪的父亲。
椿岁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看不清祁梦琪父亲的表情,却能看清江驯脸上的神色。
和平时疏离淡漠的笑不同,面对这个中年男人,江驯轻扯的唇角边是不耐和厌烦。
“我姓江,和祁家能有什么关系?”江驯垂眼看着祁昀。淡嗤轻嘲的语气。
“阿驯,”祁昀头痛地说,“爷爷不是早就说了,只要你把姓改过来,随时能回来。”
“哦,”江驯挑眉,无所谓地说,“可我觉得江驯比较好听。”
“你……”祁昀语塞,“你已经17了,该为自己的将来和前途考虑了,过去的事……”
“行了,”懒得再敷衍,江驯脸色冷下来,“我对祁家的一切不感兴趣,你留着自己折腾吧。”
“阿驯!”看着褪去幼时桀骜,性子看似平和了不少,实则越发冷漠的少年,祁昀在他身后喊。
江驯却什么也听不到了似的。
小姑娘捧着奶茶站在人行横道对面,吸管还咬在嘴里,一手抄着兜。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行人的绿灯闪烁,她却站着没动。
他看见椿岁视线在身后祁昀身上落了一下,又重新看向他。
直到绿灯重新亮起,椿岁抽出抄兜的手,对着他挥了挥。角落里那点压抑的期待,像被柔软的指腹小心翼翼戳了一下,绷紧的肩线也跟着轻落。
江驯听见绿灯跳动的声音,朝她走过去。
“那个是祁梦琪的爸爸吧?”椿岁瞄了一眼马路对面的男人,又对着江驯偏了偏头,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江驯淡“嗯”了一声。
椿岁脑补的功夫,一下就突破了元婴级别。
女儿喜欢人家学神,得不到回应还叫自己亲爹来纠缠??
“怎么滴,”椿岁语气有点冲地说,“她们家还玩儿榜下捉婿呢?”
看着江驯成绩好有前途,就开个家长会都不放过?
不就是家里有钱吗?江驯是这种见钱眼开的人吗?!
……哦等等,他好像很希望自己去办卡来着。
那这也是劳动所得哇,忽悠人不也费力呢?江驯是个靠自己劳动获取财富的好少年!
可是人家祁梦琪的成绩,比自己好多了……
椿岁郁闷地胡思乱想,恶狠狠地嚼碎了奶茶里的寒天,嘴比脑子快地嘟囔起来:“那什么……办个卡你能拿多少提成啊,要不我直接……”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椿岁“嘶”地一声捂住脑袋,抬头看江驯。
其实并不疼,就挺突然的。
她从前屁颠颠地跟着他喊哥哥的时候,这家伙也没敲过她脑壳。
现在做了她小弟,胆子反倒大了起来?
小姑娘的表情从怒气冲冲到纠结不解,江驯全看在眼里。
自从昨天在办公室见到自己装龟缩后,江驯总觉得她兴致不高,上走班课的时候坐他旁边,情绪也淡淡的。小姑娘不太开心的原因,他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不过此刻还是先让她住脑得比较好。
收回曲着的指节,江驯偏头,示意她看经过的店。
椿岁捂着脑袋看过去,看见玻璃橱窗里铺着的漂亮小蛋糕时,终于忘了给江驯提成。
胳膊一挥,小姑娘眼睛亮亮地说:“走,吃蛋糕去!”
江驯垂眼看她,无声抿了下唇。
“两位要点什么?”服务生问,又顺嘴介绍了下自己店里近期的活动,“我们店里最近有个情侣登记,一年内第二块永远半价的活动两位要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