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驯瞥了一眼那个三度,敛睫“嗯”了一声。
战斗终于结束,屋子里腾起咕噜咕噜的热雾。
直到乔佑拍了拍小肚子,还惦记着冰箱里的蛋糕暗示:“我们趁热点蜡烛吧?!”
“点蜡烛,唱生日歌!”椿岁配合地起哄,挪开江驯跟前的一小块地方,示意他放蛋糕。
好笑地起身,江驯开冰箱拿了蛋糕搁桌上。
少年白t的袖摆在臂弯里轻叠,露出瘦削的腕骨,举着餐刀就要切:“直接吃吧。”
椿岁都震惊了,赶紧拉住他举刀的胳膊:“不是,蛋糕现在什么时候不能吃啊?生日不就是走个流程才有意义?”
江驯瞥了眼小姑娘搭在自己臂弯上的指节,敛睫看她,声线寡淡:“不用那么麻烦。”
椿岁鼓了鼓腮帮子,威胁道:“别逼我给你唱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啊。”
江驯有点懵,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乔佑却已经在旁边一本正经地拍着手唱了起来:“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对所有的快乐说嗨嗨~。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每一天都精彩!”
热闹中透着欢乐,欢乐中透着喜庆。
江驯:“…………”
乔熠看着江驯略显龟裂的表情,乐得抬手抵着唇笑。
椿岁顺势抬睫看着他,也不说话,下意识地轻晃了两下江驯的胳膊。满脸写着“流程”俩字。
小姑娘指腹的温度,隔着交叠在臂弯里的衣料传过来,少年眸色微闪,挺不情愿似的说了两个字:“行吧。”
椿岁终于松开他,替他拆了冷焰火和蜡烛,乔熠立马拿打火机点上,又去关了灯。
小姑娘平时也会哼些不着调的歌,头一回听她唱出完整有词的,是那回她“碰瓷”自己撞了她,在医务室里唱的。
这回就是第二次。
简简单单的一首生日快乐,重复单调的几句歌词,还混着乔佑五音不全的杂音,却似乎因为陷进了这一团暖黄的光晕里,变得温热柔软起来。
“好啦,”生日歌唱完,椿岁笑眯眯地对他说,“许个愿吧。”
结果,江驯垂睫盯着蜡烛看了两秒,就微微倾身,贴近了桌子。看那样子,是准备直接吹灭蜡烛了。
椿岁:“??”这娃到底有没有过过生日??
“等等等等,”椿岁抬手,差点捂上他的嘴,掌心快贴上温热呼吸的时候才惊觉有些不对劲,应变能力极佳地一把摁住江驯的肩,面不改色心不——心跳得好像还是有点快的,赶紧说,“不是,你许愿呐,许完了再吹啊。”
江驯挑眉,隔着烛光,椿岁都能看见他脸上“居然这么麻烦”的神情。
“……”椿岁一把把他推回去,严肃警告,“快点,闭上眼睛许愿,然后手要这样,”椿岁边说,边十指相扣,合掌搁在下巴那儿,阖上眼睫嘀嘀咕咕,“动作要标准,许的愿才能灵验。”
小姑娘两扇长睫在晕黄暖光下氤染出浅浅的暗影。认真又虔诚的脸,同那天在松鸣山顶许愿时的侧颜交叠。
少年长睫轻颤,搭在膝上的指节蜷了下。
仿佛有什么陌生却亟欲抓住的东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又异常和软,轻软地包裹住那颗心脏,又兀地让他有些莫名心慌。
椿岁演示完,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江驯神色莫名地看着她。
蛋糕上的烛油正好落下来一滴,烛火晃了晃,连带着江驯眼里的光点摇曳了一瞬。
像牵着她的心跳,跟着一恍。
眸色微闪,椿岁清了清嗓子说:“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快,许完了,我和佑佑都等着吃蛋糕呢。”
“嗯。”喉间淡应了声,江驯轻阖长睫,严格按照小姑娘的要求,姿势标准地合掌,对着蜡烛默了几秒。
烛火熄灭,小腿胫骨都快被乔佑踢断了的乔熠,终于找到了理由站起来去开灯。
江驯分了蛋糕,递给椿岁的时候,小姑娘坚持生日蛋糕的第一块得他自己吃。
又是传说中的流程。
江驯轻哂似的笑了一下,留下第一块放在自己面前。乔熠撇着嘴低头摸了下后脖颈,没说话。
乔佑和椿岁接过蛋糕,边吃边认真讨论起方圆百里之内各家烘焙甜点店的草莓蛋糕,各有何特色。
江驯送了口蛋糕进嘴里,状似随意地问:“什么时候生日?”
椿岁也没多想,就以为是同学之间友好的象征——我给你过一下生日,下回你再请回来,于是口齿不清地说:“我一直过的已经过了,真的那个要寒假呢,怎么啦?”
“啊,”薄唇轻掀,江驯挺惋惜地低啊了一声,“那这学期期末考,来不及了。”
“……?”椿岁愣了愣,一秒反应过来,气哼哼地瞪他,嘴比脑子快地许下豪言壮志,“我就算不靠许愿,期末考试也不会差的!”
江驯勾出来又给她讲过的题,她七七八八都会做了!
“哦,”江驯勾唇笑了笑,“但愿吧。”
“什么叫但愿吧?!”要不是看在你今天是寿星的份上,我非掏出一本高一物理《一课一练》跟你掰扯掰扯不可!
椿岁看着他欠揍的表情,脑袋里蓦地冒出一句话——
“他喜欢成绩好的。”那天下午对着长腿妹妹现想的说辞,突然带语音似的冒了出来。
这话明明不是江驯说的,却像声紧箍咒,蓦地罩住她。刚刚那点嚣张气焰,也莫名消失在了这句自己揣测出口的话里。
小姑娘像一株并不缺水的热带植物,虽然被太阳晒得看似有些蔫吧,却依旧很有生气。
迅速瞥了江驯一眼,又垂睫盯着托盘里的草莓奶油,用小勺子挖了送进嘴里,轻声说了一句:“我会考好的。”
江驯垂眼看着她咬勺子的小动作,鼻腔里气音似的轻笑了一声,低声应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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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椿岁帮忙一块儿收拾,却被乔熠拦了下来。
乔佑拉住她,一本正经:“姐姐,我哥哥的底线——厨房重地,女人和小孩儿不得入内。”
“陪佑佑玩会儿吧。”江驯也说。
椿岁挠挠脸,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还是被乔佑拉去沙发上看奥特曼了。
小朋友下午就来了,兴奋地在院子里的沙池玩了一下午翻斗车,建筑施工一条龙的那种。这会儿吃饱喝足,在沙发上窝了一小会儿,和椿岁聊了没几句,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
椿岁关了平板,扯过沙发上的毯子,轻轻盖住乔佑。
厨房里传来水声,碗碟轻碰的声音,乔熠低声和江驯说了两句什么,椿岁没听清,很快却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厨房到了客厅。
椿岁抬睫,用气音对江驯说:“佑佑睡着了。”
“嗯。”江驯垂睫看了眼乔佑,低声应她。
厨房里还有窸窣的水声,隔了半扇移门,听着有些远,小朋友绵长的呼吸就在耳边,不算大的客厅里,有种混杂着温馨缱绻的静谧。
静得人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一些。椿岁抿了抿唇,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对江驯说:“那我先回去啦。”
江驯点了下头。椿岁去厨房和乔熠打了声招呼,走到连着院子的后门玄关那儿拿了包,手刚搭到拉链上,江驯就已经在换鞋了。
“我自己回去就行啦。”椿岁小声说,“不用送我了。”
江驯垂睫觑了她的居家鞋一眼:“换鞋。”
看着江驯一脸“懒得和你废话赶紧换好鞋走人”的样子,椿岁撇撇嘴。
这人就不会假装拎点垃圾,说顺路送她么?突然这么直接地表现出特意要送她的样子,还真让人有点无从怼起。
椿岁换好自己的小皮鞋,低头把自己那双白绒绒顺手搁到鞋架上的时候,指节顿了顿。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不动声色地拎着白绒绒挪开了两公分,离那只小灰猫远了一点点。
做好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小动作,小姑娘才轻吁了口气,出门。
这片老小区,行道树栽的是银杏,寒露节气,不知道是晕黄路灯照的,还是银杏叶开始泛黄,整条夜路,都笼着点暖色系的腔调。
江驯走在她身边,很安静,只有被路灯拉出来的身影,偶尔和她的触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椿岁想到了自己刚刚特意分开的白绒绒和灰扑扑,挠了挠脸。
这种谁都不说话的安静平和的氛围,好像一点都不适合她跟江驯。
不然她怎么会胡思乱想?
动静挺大地拉开自己的斜跨小包包,椿岁摸出个礼盒递给他:“生日快乐。”
江驯愣了愣,接过来,低声说:“谢谢。”
深蓝色的礼盒打开,细碎的拉菲草里面躺着只银色的打火机。
“第一次送男……”椿岁咳了两声,“送同学礼物,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个可能,还算实用?”
虽然江驯也不抽烟。
江驯长睫缓眨,静静地看着她。
椿岁被他盯得莫名有点心慌,清了清嗓子,故意一本正经地说:“以后你做化学实验的时候,别人都是拿火柴点酒精灯,只有你,豪气地掏出一只打火机,啪嗒一声。多么得与众不同,化学老师肯定记你一辈子,以后逢人就说我那届有个学霸想炸实验室……”
江驯垂眼看她,轻声笑出来,抬手轻敲了下她脑袋:“那怪谁?”
少年唇角勾着好看的弧度,微扬的尾音都像是被昏黄路灯晕出些缱绻来。
椿岁被他眼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的温柔惊得心跳一快,迅速眨眨眼,垂下视线继续往前走,把拿礼物盒子时从包里带出来的耳机线整理了一下。
耳线在手指头上绕了两下,椿岁干脆像想逃避点什么似的塞进了耳朵里,却瞥见江驯目光在她耳线上落了下。
椿岁不知道江驯看她的耳线是什么意思,大概是觉得她为什么没买无线的?于是说:“手机自带的。”
手指头抠了抠掌心,椿岁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特意强调一下:“我对物质的要求,没有那么高。”
音量很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耳机听自己的声音。
少年捏着小礼盒的指节,蓦地紧了下,看着她,低“嗯”了声。
为了打破这诡异的安静,椿岁摁开手机里下午中断的音乐app。
音乐想起的那一秒,椿岁抄在针织外套口袋里的手,下意识地蜷了几下。
歌手已经快唱到副歌,椿岁不再犹豫,抬手,解下一颗耳机,迅速塞到江驯耳朵里。
少年一怔,带着余温的耳塞贴进他耳廓的那一瞬间,脊背本能地僵硬了一下。
“恋爱的方式/无法拿笔来抄
也没有规则可以取巧
被动的缘分/很不可靠
喜欢的对象要自己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