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驰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他擅于将不稳定因素圈定在他可控的范围内,如同狼群狩猎,杜绝一切失败的可能性,只为被围剿的那一群羊。
而他,目标很简单,就只有一只。
路灯光晕很柔和,映在眼底似乎透着丝隐晦地笑意。
蔺驰起身,洛奇便也立刻起身抖了抖身子。
身为下属兼乙方的佟谨自然也跟着起身,对方跟她象征性地颔了颔首,便领着洛奇走了。
佟谨看着蔺驰一人一狗消失在转角,下意识又原地坐回到长椅上,然后靠在椅背上,瘫着。
夜里的小区十分安静,佟谨脑海里像有一部失修的复读机,不停浮现着刚刚蔺驰的话。
无论基于上司亦或是客户,你要绝对信任和服从的,只有我跟你说的话。
除去今天的事,我对你,很满意,并没任何打算解雇你。
她忍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
半小时前曾被当做吐槽人选的严晓薇此时大概觉得对方突然销声匿迹得有点久,便又发来一条微信。
严晓薇:这回想好吐槽的话没?姐姐我现在吃饱喝足有空听你发牢骚了。
jin:没。
严晓薇:是好没想好还是不好意思开口?被欺负得很惨?要不要姐姐打来当知心顾问?
jin:不是,只是最后发现没有什么可以吐槽的。
严晓薇:…………………………
严晓薇:你、立刻、马上!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
佟谨第二天刚回到公司,便发现同事们一个两个都有些兴奋,她回到工位,打开电脑,然后便理解了。
公司人事部今天一大早就发送了中秋和国庆的放假安排通知。
今年中秋碰巧遇上国庆,所以假期便比往常多出了一天。
佟谨想着到时严晓薇这货肯定又得嗨个三天三夜,这回她肯定不会轻易答应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假期活动安排。
果不其然,刚午休结束,佟谨的微信已经被严晓薇直接轰炸,将她的假期时间预定了一大半。
严晓薇:国庆放八天,我可提前预约你了啊,你用什么理由拒绝都没用,我直接上你家门逮人!
然而就在此时,程明便转了个邮件给她——部门team building安排通知。
?
部门团建?
佟谨点开邮件,一脸震惊!
程明声音从她工位后传来,“看到邮件了吗?”
佟谨:“看到了,正好打开着。”
程明给她科普总裁办的每年必备活动,“咱们部门每年都有团建活动,固定时间大约就在国庆前后,因为今年正好碰上耀司这个大项目启动,为了不耽误工作,所以时间定在了国庆。”
程明继续说,“因为照顾到一些要回家或者已经另有安排的同事,以自愿形式报名,如果不去的,会有相应的旅游补贴随工资发放。你看一下,明天下班前记得回复邮件确认就行。”
佟谨点头,内心不停惊叹,这公司的福利有点好得过分。
她仔细看了遍邮件,考虑到如果出国还需要迁就办理签证的时间问题,所以这次团建的地点选定在国内一个小众的古镇城市,时间正好横跨国庆假期。
她突然转头问程明,“是咱们部门团建吗?”
程明点头,“是啊。”
佟谨好奇地问,“那蔺总他也会参加吗?”
程明想了想,摇头,“以往老板都是只负责给钱,不会参加。”
佟谨噢了声,也对,比较是总裁,她表示理解,点点头。
程明又补充了句,“对了,团建默认可以带家属,有男朋友的可以捎上噢。”
佟谨哪有这东西,便问:“普通朋友可以吗?”
程明:“名额一个,你带谁都行。”
佟谨再次点头,然后愉快地结束了问答。
林岳娥正好是今天的飞机来北城,在午休的时候她给梁岐生打了个电话,对方告知她医院已经安排好了林岳娥接下来的检查。
自从上次和林岳娥的那通电话后,除去她把订好的机票信息和入院流程发给对方外,两人便没有再联系。
她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或许冷血且无情,可她却莫名的觉得舒了口气。
微信那头的严晓薇没得到回复,接连发了好几个“求翻牌”的表情过来。
佟谨将思绪抽回,想了想,将团建的邮件截图发了给对方。
jin:不好意思,还真的要拒绝你了。
jin:不过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捎上你,家属免费,名额一个。
严晓薇:卧槽!你们家资本家,如此大方!
jin:嗯呢!
严晓薇:……你自豪个啥?
jin:那你去还是不去?
严晓薇:去去去!
*
耀司的项目前期沟通顺利,在营销部方案出来了之后,佟谨跟着相关项目对接的人再次去了趟耀司的总部。
这回司马芙没有参会。
自从那一顿晚饭后,她们两人便没再有任何的交集。
司马芙虽然作为耀司这个项目的总监,但主要负责对接的却是她底下的人,她本人没在露过面。
而在这段时间里,佟谨找了一天去医院看过林岳娥,应该是说,她单方面探望过她。
那天她先去找的是林岳娥的主治医生,刚巧梁岐生也在场。
对方和她说,林岳娥的详细身体检查报告已经出来,情况比当时她转述时还要严重一些,肾功能衰竭情况严重,病人每天几乎已经排不出尿,进院以来已经为其进行过五次肾透析,目前才算稳定了下来。
待再观察多一周,如果各项体征指标都稳定,那么便会将林岳娥正式纳入新药和技术的临床试验自愿者名单中。
佟谨朝对方再三答谢,然后才走出其办公室。
佟谨没有立刻去往林岳娥的病房,她独自走到住院部楼下的花园,找了张椅子坐下。
回想着刚才梁岐生的话,她心情有些复杂。
从对方口中得知林岳娥的病情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很多,相信这个病去到这个地步,林岳娥自己是不可能不难受的。
可对方却宁愿自己受苦,去冒险,瞒着她,甚至可能也瞒着陈斌,也将她给她的治疗费省下来。
想及此,佟谨如心梗般深深呼了一口气,有什么比生命更高吗?
是儿子的一套房,还是口袋里带不走的积蓄?
佟谨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她出生在一个不富裕的家庭,打小她有记忆以来,林岳娥的遭遇也从未幸福过。
因为她不是儿子,她父亲在骂她时每次总会连同林岳娥一起骂。
那时林岳娥在工厂里上班,起早摸黑,因为有工作,所以她的一些书本费或其他费用,她父亲都会让林岳娥给,自己一分钱不拿。
而后来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当年林岳娥上班的工厂就是陈斌那工厂。
再后来,林岳娥出轨、怀孕、离婚,闹得多难看她都还历历在目。
林岳娥再婚后至今将近八年,她与她几乎已经断了联系,直至南延那一次,她看到林岳娥面黄干瘦的模样,便觉得她依旧过得并没有想象中的好。
更别说现在,陈斌对林岳娥生病后的态度,只叫人心寒。
佟谨刚才在办公室里没有开口问梁岐生,以林岳娥目前的情况,最好和最坏的结果分别是什么。
她觉得未知便是最好的。
佟谨继续在花园里静坐了一会,一人穿着白大褂朝她逐渐走近,“还没走?”
佟谨抬头,点点头,“梁教授。”
梁岐生笑着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只有刚进医院的实习生才喊我梁教授,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或者你随蔺驰,可以喊我岐生。”
梁岐生又问她,“去看了病人了吗?”
对方没有称呼林岳娥为她“妈妈”,佟谨觉得此人和蔺驰一样,一眼就能将人和事都看得透彻。
“还没,打算待会再去。这段时间谢谢你在医院的疏通和帮忙,真的辛苦你了。”
梁岐生一身书生气,此时披上白大褂更显温文儒雅,他闻言笑了笑,“你已经谢过很多次了,这不是什么大事。”
佟谨:“你的举手之劳,对于一个病重的人可谓是千斤之重。”
梁岐生有些意思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开口说道,“没必要把我捧得这么高,有些时候我的举手之劳,或许也只是为了行已一个方便。”
佟谨不解看他。
梁岐生:“临床试验并不是一个公益慈善项目,医院有它的利益出发点,同时它需要一笔启动资金,一笔足以支持项目持续性运作的金钱投入。”
他笑了笑,“蔺驰既然跟我开得了这个口,他这为人,自然不会亏待我,所以你大可不必谢我了,懂了?”
梁岐生说得并不隐晦,佟谨只是脑子一转,便冒出一个猜测,“他……”
梁岐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有些事点到即止便可。
没多久梁岐生便接到一个院内的电话,他起身,跟佟谨道别后便离开了。
佟谨依旧坐在长椅上,思绪却从灰色的回忆中转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她想起那天在专梯隔间,蔺驰听到她跟林岳娥的那通电话,随后便临时通知她晚上有个饭局,需要她一起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