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啊?!
第4章
段文浩在熄灯前终于还是找到了他口中的那个帖子,很守信用地分享给了应覃。
应覃蒙在被子里看手机,有微弱的光线隐约透过被子,倒是也不影响其他人睡觉。
帖子的标题有点……微妙:
《纯情主席俏秘书》
少年手指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还是看了下去。
“话说今天下午不是下暴雨了吗!雨超大的!我从教务处回来的时候,偶遇主席和秘书合撑一把伞。秘书大半边都淋湿了还拼命护着主席,有没有知情人士来爆料下这两个人到底在一起没有啊!这也太甜了吧!”
回帖翻了好几页,看起来在当时应该是个热帖。
“谢谢楼主!嗑到了!”
“谁不喜欢仙女主席和她的俏秘书呢!”
“没有吧,应该只是因为学生会工作所以两个人比较熟悉,陆含雁不是也经常和他们在一起吗?”
“楼上说的对!所以实不相瞒,其实我嗑的是三巨头,副手和秘书都是主席的后宫,主席难道不值得吗!”
“姐妹你这也太刺激了吧,我根本一点都不……能拒绝!”
“不是,顾衡怎么说也算校草水平了,没有女生追就算了怎么还都喜欢叫他秘书?这俏秘书都是什么鬼啊?”
“试问有哪个女孩子不想自己当老板,然后拥有一个漂亮又能干的男秘书呢!”
……
虽然没有盖棺定论是男朋友,但至少已经足够说明,这个叫顾衡的男生,和阮棠的关系是很亲近的。
应覃从小就是读的公立学校,但阮棠在高中前都是读的私立,而且是那种学费高昂的贵族式私立,大部分同学的家境都和他们差不多。阮棠看着和谁都能相处融洽,但其实一直以来也没有关系特别亲近的同学。只是高中后似乎就不同了,她有了新的朋友,他所不知道的、真正的朋友。
蒙在被子里的少年无声地咬住了嘴唇,沉默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又分别搜索了一下“顾衡”和“陆含雁”这两个名字。
不算很意外的,同样也是一中的风云人物。
一个是学生会副主席,一个是学生会秘书。
一中的学生会工作范围很广,但人员编制并不多。主席、副主席、秘书各一人,剩下就是各部门正副部长各一人、再加上两三个部员,一共也就十多个人。主席、副主席、秘书,这三人一起可以说就是学生会的中枢了。阮棠是十项全能、入学以来就没掉下过年级第一的宝座;陆含雁是数学竞赛榜首的常客,顾衡则是文笔绝佳、甚至还有文章登报发表,三个人私交也好,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三巨头”的称号——一中向来不缺优秀的学生,但像这一届一样学生会前三号个个都是大佬的情形也并没有那么常见,这“诨号”听起来中二得很,但对于一中的学生们来说,此时不恰恰正是中二的年纪吗?
应覃也看到了顾衡的照片。多数是学校活动时的官方照片,因为是学生会秘书,大部分照片里他就站在阮棠身侧,五官虽然没有自己精致漂亮,却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斯文清隽,甚至还带着点和阮棠相似的沉稳从容。
少年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这些年里他提出过很多次,想要转学去阮棠就读的学校,可是父母觉得他单纯不擅交际、怕他在人际关系从小就复杂的二代圈子里受欺负,总是不肯。后来他见阮棠身边从来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也就努力忍耐了下来,反正只要到了高中,他们就可以坐在同一所校园里,将来还会进同一所大学。可是现在……
她交男朋友了吗?不,他甚至连她身边出现其他人都根本无法忍受。明明,一直以来,只有他的——从那么小那么小的时候开始,她身边就只有他,他也只有她一个而已。
应覃用力地闭上了眼睛,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刚才看过的那些照片全部从脑海中删除,甚至是好像这样就可以让那些照片上的场景,根本就从来没有存在过。
可是好像完全没有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照片上少年和少女并肩而立的画面,那么相似、那么……相配。
姐姐——他重重地又咬了一下嘴唇,无声地叫了一句最熟悉的称呼,顿了顿,息掉了手机屏幕,感觉着自己嘴唇上的痛觉,横过手臂压在眼睛上,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叫了一声:
“棠棠。”
……
应覃这晚睡得很不好,不仅一直辗转反侧到半夜才入睡,期间甚至又惊醒了几次,他甚至不敢确定晚上到底有没有真的睡着过,就听到了起床的闹钟铃声——梦里具体的情景已经记不太清,只有失去什么的惶恐如影随形。
少年揉着额角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皱着眉慢吞吞地开始穿衣服,还没穿完就听见卫生间里传来了一声哀嚎——
“靠!我晒脱皮了!”是钱钰的声音,紧接着惨叫的人就一路蹿回了房间里,一路直奔到应覃的床铺下面,“应覃,防晒霜能不能借我用用?”
应覃扫了他一眼,额头上有一块不小的皮肤正通红着。钱钰原本没注意,洗脸的时候一抹,死皮顿时就被整块掀掉了,这会儿他还忍不住手贱去摸,顿时就疼得他嘶了一声。
应覃垂下眼帘,有些困倦地了一声,换好衣服从上铺下来,又拖出自己塞在床底下的行李箱、有些费劲地找出了一支防晒霜递给他:“你们用吧。”
他说完就自己去卫生间洗漱了,倒是钱钰自己涂完也没忘了室友,现身说法极力建议其他人也做好防晒措施——张延接过防晒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昨天应覃自己涂的,瓶子好像不是这个颜色的?
不过本来就是人家帮忙才借的,人家借的是哪种也轮不到他来挑三拣四,张延只是脑子里突然晃过这个念头,也没多想,看了眼室友晒到脱皮还忍不住时不时手贱摸一下的“惨状”,默默地拧开了防晒霜的盖子。
……
这天起就是正常的军训作息了——六点半出操升旗,站半个小时军姿,七点后才吃早饭。因为前一天有了学长学姐们的友情提醒,大部分新生出操前都吃了点东西,早晨虽然也有个别学生有些低血糖的反应,但好在都不严重,向教官打了报告略作休息后,也就都缓了过来。
阮棠今天没去高一六班——鉴于有人昨天没看到传说中“弱小,无助,但漂亮”的小学弟,今天过来卖着萌问主席能不能换一下分组让、她悄悄看一眼漂亮弟弟,阮棠也没介意,点点头就应下了。于是当操场上隐约有些骚动起来的时候,阮棠正在离六班最远的位置、几乎是隔了大半个操场的斜对角上。
“好像是有人晕倒了。”严毅和她一组,眯着眼睛努力看了一会儿,回头低声跟她解释。
骚动的中心正是六班的方向。
阮棠点点头,把手里的水壶递给严毅:“我过去看看。”
一中推行“学生自治”,军训期间虽然有老师值班,但并不是时时在场。她是学生会主席,出了事第一个到场是应当的。
阮棠横穿了大半个操场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少年人已经被挪到了树荫下坐着,靠着树干微微仰着头、双目紧闭。
苍白的脸色和眼下的青黑并没有影响他的漂亮,反倒更有一种楚楚可怜、甚至是脆弱的精致。
教官见她来了,似乎是也松了一口气,把人交给她后自己就回到了队伍里继续训练。负责六班的宋清斐凑过来低声解释了一句:“学弟突然晕倒的,可能是中暑了。”
他小时候身体就不太好,这些年虽然不太去医院了,但看起来也总还是有些单薄瘦弱。阮棠应了一声,放轻了动作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小覃?”
倒是没有发烧,但却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少年睫毛轻颤,并不抵触她的触碰,甚至还把额头往她手心里顶了顶,活像是只撒着娇求抚摸的猫,然后终于睁开了眼睛:“姐姐。”
阮棠了一声:“还好吗?我送你去医务室。”
她说着已经抬起头,看向一旁学生会的男生,这会儿也顾不得向满脸震惊的“同事们”解释自己和漂亮弟弟的关系,正要开口请男生们帮忙,就发现自己的衣摆被猛地揪住了。
“不要他们。”少年咬着嘴唇,声音还有点虚弱,却带着莫名的执拗,“不要别人。”
他从小就很安静,也不爱和别人接触,并不是那种很“合群”的孩子——阮棠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想起他从小就像小跟屁虫似的跟着自己、也是这么一副安静又固执的模样,顿时就忍不住心软了,低声叹了口气:“还能走吗?我扶你去,医务室不远。”
少年苍白的脸上像是忽然又有了光彩,撑着树干就要站起身来。阮棠赶紧跟着站起来、又伸手扶住他,于是少年人心安理得地把大半的重量都压到了少女的肩膀上。
他已经比她高出了不少,揽着她的肩膀慢吞吞地往前走,反倒像是把少女整个拥在怀里。
——他们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在几乎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出了操场。
第5章
在同龄男生之间,应覃的身材看起来确实显得有些清瘦了。但也许是因为长得高的关系,阮棠觉得压在自己肩头的分量也并不轻松。好在医务室距离操场确实不远,少女终于还是成功地架着几乎整个趴在自己肩膀和背上的少年抵达了医务室。
阮棠在学校向来是风云人物,校医也不是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医生、自然也是认识她的——事实上,校医的年纪本来也不大,约莫三十来岁的模样,是个性格温柔的大姐姐。见到敲门进来的阮棠先是一愣,很快就看到了半拥半揽着扒在她肩头的少年,赶忙上来把他扶到了医务室隔间里的病床上。
少年躺倒下来,似乎是有些不安,手里还攥着阮棠的衣摆不肯放开。
漂亮弟弟一副依依恋恋的样子,没有人看了能不心疼的——阮棠一边有些庆幸自己今天的上衣还挺宽松、不怕被拽,一边又陪在他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校医姐姐给他做检查。
“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紧张,”校医忙完了这一阵,反倒又松了口气、有工夫回过头来打趣她,“有点中暑,还有点低血糖,再加上昨晚大概没休息好。吃点东西睡一会儿就没事了。”
听到没什么大问题,阮棠不由得也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指着还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解释了一句:“是我弟弟。”
少年攥着她衣摆的手猛然捏紧、脸色又白了一分。
校医倒没注意,只是闻言又来回看了看两人的脸——虽然一眼看去并不相似,但论颜值水平倒的确是旗鼓相当的。
不过社会人当然不会多嘴去问“为什么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校医姐姐看完也只是再次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就起身出去了:“不影响你弟弟休息了,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阮棠应了一声,见她带上门出去了,这才低头又去看应覃。
刚才她还笑得温柔随和,这会儿只剩下了两人独处,她脸上的笑意不知为什么居然敛了下去,就这样神色淡淡地看着他,甚至显出了三分冷清来。
少年似乎是有些受不住她这样的注视,垂下眼帘不敢对视,捏着她衣摆的手没有松开,顿了两秒,轻轻地晃了晃。
像是撒娇,又像是在求饶。
阮棠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见他这样,一下子气又消了大半,轻叹了口气问:“不是买了糖,没有吃吗?早饭呢?”
“糖吃了。”应覃低声答了一句,顿了顿,在她的目光里声音再次低了下去,“早上没有胃口。”
阮棠不置可否,又问:“那昨晚睡觉呢?”
少年把脸往她手的方向挪了挪,还没挨上她的手,见她一副看不出有没有生气的样子,又不敢做得太明显,只能停了下莱,委委屈屈地回答:“我睡不着。”
他还是第一次住校,认床睡不着似乎也情有可原。阮棠又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还白着、额头冷汗也没有擦完,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到底还是没忍心再教训他,只是揉了揉他的头顶,又站直了身子。
“姐姐?”应覃生怕她见自己没事了就要回去,急忙拉住她,“你陪陪我……”
刚才还很虚弱,这会儿手劲倒是挺大的——阮棠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少年手指修长,掌心里略带薄汗,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她一下子居然挣脱不开。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阮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许诺了很快就会回来,这才终于看到了少年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阮棠去小卖部买了个小蛋糕、又买了一盒巧克力,回到医务室的时候,病床上已经没有人了——应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也没有玩手机,就这么一个人眼巴巴地盯着门口。直到阮棠推门进来,少年原本黯淡的一双桃花眼像是一下子有了神采、猛地亮了起来,忙不迭就要起身迎上前来,又被阮棠一把按住。
“我不喜欢病床。”他被按住坐回去,仰着脸看她,小声又小心翼翼地解释。
他说话好像总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但可能是因为长相太占便宜,即使这样也不会招人烦,只让人觉得拒绝不了——阮棠想起他小时候常常半夜去挂急诊,大概是多少造成了些心理阴影,一时间也不好再说他些什么,只能略过这个话题不谈,在他身边坐下后,把小蛋糕递给他。
应覃吃得很慢。他似乎是依然没什么胃口,小口小口地咬着,每吃两口还会抬起头来看看阮棠。见阮棠始终都在盯着他,实在没有办法,才只能慢吞吞地也把一整个蛋糕给吃完了。
见他吃完了,阮棠接过包装去扔,又给他拿了瓶水回来——少年盯着她的背影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嘴角,又在她折回身来前垂下头、敛住了神色。
阮棠递水给他,又拆了一颗巧克力递过去。
少年一边接过水,一边很是自然地凑过来张了嘴去咬巧克力。
阮棠微愣了一下,他已经咬住了巧克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嘴唇似乎无意间擦过了她的手指,出乎意料的柔软。但他像是根本毫无所觉,叼走了巧克力就高高兴兴地吃了,又拧开瓶盖开始喝水。
阮棠垂眸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收回了手。
他喝完了水,眨了眨眼睛,偏过头——靠在了阮棠的肩膀上:“学姐,我有点困了。”
少年的发丝蹭在她颈侧,有些微妙的痒意。阮棠摩挲了一下自己刚刚捏着巧克力的手指,又低头看了眼少年精致无害的侧脸,到底还是没有拒绝,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安抚:“睡吧。”
他的头发很柔软,就像他的人一样——也许是吧。
应覃本来只是想借机撒娇的,但没想到只要靠在她身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桃子茶香,居然真的很快就睡了过去。梦里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尽管被黑暗笼罩,也有一具温暖柔软的身躯始终紧紧护着自己,温柔又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