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贞惊得说不出话,这样一个顶着少年模样的男子,居然不消片刻便治好了她深入肺腑的伤。
“现在,你可以跑得快些了。”
少年站起了身,离贞顿时回了神。
“你可得好好活着。”
少年对她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便提身飞至夜空之中。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离贞话未说完,少年已消失了身影。
离贞半晌后收回伸出的手,望着夜空目光呆滞。
突如其来的陌生少年,救她于牢笼,治她之伤痛,还给她留了一缕助她穿越大漠的灵力。
她甚至没来得及再对他道一声谢。
她深吸一口气,拢紧衣袍继续向大漠边缘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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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南方某个偏远小镇中,说书先生讲着各路修真门派的传说事迹,茶馆里坐满了人。
也不知是因为客人们对修真门派充满了好奇,还是因为今日阴雨绵绵、行人要寻处歇脚,茶馆的生意比往日好上不少。
离贞坐在栏杆旁,透着斗笠黑纱的缝隙看着雨滴在深青色瓦片上砸出一个个细密的水花,有些心不在焉。
葛镇中生活的都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人们生活平凡,却也自在随心,正因境况如此,镇民才对那身怀异力、诛魔飞天的修士格外崇敬,来听着说书先生讲一讲传闻中修真门派的光荣历史,也能令他们亢奋不已。
只是这些,离贞却没有什么心情听了。
她灵根破损,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修炼,藏身葛镇五年,她也仅有练气初期罢了。
她撑着下巴不由得哀叹,长此以往不是办法,还是早些离开葛镇,去寻灵根修复之法为好。
顺便……寻到那位月光般的神秘少年,向他报了救命之恩。
“要说那琼吾宗,也是座正义凛然的光明之派,它坐落大漠之中,独取日月精华,维护大漠一方安宁。据说那琼吾宗中还有位纵世奇才,不仅为大漠第一美人,还天资惊人,十六七岁时便已是筑基期大圆满,就连寻常所说的天才,到此境界也要花上大几十年呢!”
说书先生声色并茂地讲着,客人们听到什么传奇美人,总不免惊叹几声,又津津有味地追问下去。
“那位奇才现今多大年纪了,是不是都突破金丹期了?”
“有如此妙玉在手,琼吾宗定是十分珍惜了!”
面对客人们的询问,说书先生却面露难色,支吾起来:“这个……好几年前便没听过她的消息了,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客人们叹声,失望于没能听个痛快。
气氛略显低落,却在此时,一道低冷清澈的声音兀的响起:“琼吾宗没什么好东西,说它正义凛然,着实抬举。”
说书先生脸一僵,循声望向那栏杆边的黑衣女子,语气显露一丝恼怒:“姑娘,你是在砸我的场子?”
客人们也随之望去,看热闹不嫌事大。
离贞的视线从瓦片上收回,转头看向说书先生,黑纱的缝隙中透出那冷艳明澈的眼。
只看到那只惊尘绝艳的眼,说书先生便认出她来:“原来是阿贞姑娘!”
他立马变了态度,笑容满面:“阿贞姑娘曾是在外游历的修行者,见识自比我高了!”
离贞抿了口茶,不在意道:“无需理会我,先生接着讲便是。”
先生应了两声,又继续讲他的听闻,离贞低眸看着手里的茶杯,指尖轻轻捻动。
镇里无人知晓,她便是那位传闻中的天纵奇才。更无人知晓,她这位天纵奇才,竟被自己的宗门亲手逼成了废人。
她路过葛镇时,只不过靠着仅剩的修为惩治了几波来镇中闹事的恶贼,便被镇民当成英雄一般对待,真是些质朴之人,简单得不像话。
但住在这质朴的地方,倒也令人安心。
一道棕影落在远处屋顶之上,打断了离贞的回忆。
他未撑一伞,站得笔直,仿佛这霏霏淫雨丝毫无法阻碍他自由来去。
——是他!
离贞张大了眼,猛然撩开斗笠的黑纱。
第2章 、他非月光(修)
离贞定眸去看,那屋顶上又空空如也,好似从未有人待过。
她不禁有些失落,恍惚地收回手来,任黑纱缓缓滑落,遮住她那过于明艳的脸庞。
许是她一直想着那位神秘少年,以致出现幻觉了吧。
雨声渐停,离贞也站起身来。
今日,便要远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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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贞回到了赵娘子家,她正在屋里将磨好的豆浆装盆,准备制成豆腐。
五年前离贞初来葛镇,是赵娘子收留了饥肠辘辘的她。赵娘子给她提供住所,离贞赚来的钱便会给赵娘子添置些家用品和新衣。
听离贞说要离开,赵娘子的面上显露不舍。
“阿贞本就不是平凡人,不该一直留在这偏僻小镇里荒度一生。”
赵娘子抬眸看她,眼里漾着温柔。“只是你这一走,还会回来么?”
“他日有空,定会回来看看大伙。”离贞浅笑道,她心底对这淳朴之地还是颇有感情。
赵娘子收了手中的活便要去离贞收拾上路的盘缠,离贞连说不必她却不听,她只能无奈笑笑,悄悄对在屋内忙活的身影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赵娘子拾掇了给离贞的物件,出房门却已不见人影,不由得恍惚地叹了叹。
离贞离开了葛镇,心想要去门派中试上一试,只是不知以她如今这不堪入目的资质,能否有门派愿收下她。
远处有一群人结伴朝这边走来,离贞看到那灰色的衣裳,下意识便躲到了树丛后。
她探出半个脑袋凝眸远眺,几经辨认,确定那就是琼吾宗的弟子服。
不能与他们打照面,离贞又往深处躲了躲,直到听见人群声靠近又远去,才钻出身来继续行路。
她心下疑惑,大漠距此有数千里,琼吾宗弟子为何要跨越半个修真界来到这儿呢?
弟子约有十名,看他们的服装制式,炼气期、筑基期弟子各占一半,若是外出历练,也不至于费这么大力气才是。
这条山路尽头,连接的便是葛镇。
天色即将转暗,离贞顿了步子,忽然往回跑去。
她穿过街道直冲赵娘子家中,还未靠近便听到一阵碎瓦之声。
她浑身一震,悄声行至院门外,按住佩剑朝里面偷望。
“我再问一次,离贞在哪?”
为首的筑基修士拽着赵娘子的衣襟,她的身体坠在地上,脸颊被扇得红肿发紫,装豆浆的木盆翻了满院。
离贞心脏猛坠,胸中怒意丛生,握剑的手不住颤抖。
赵娘子惊吓得浑身发抖,双眼无神,口中喃喃道:“我不知道,她已经走了……”
“还嘴硬!”
筑基修士将她狠狠一踹,赵娘子痛叫一声彻底昏了过去。
“不识好歹的俗人!”
筑基修士拔出剑来欲刺赵娘子,离贞再也忍耐不住,飞身而出一剑挡开筑基修士的剑刃,斗笠应声落地,露出那张万众艳羡的脸和愤怒的双瞳。
对方先是一愣,而后扬眉大笑道:“离贞,你果然藏在这儿!”
离贞目露锋利:“琼吾宗要抓我,牵连无辜之人作甚?”
“藏匿琼吾宗的罪人,便是琼吾宗的敌人。”
修士笑得得意而残忍,“况且我等并非要抓你,宗主有令,为防你再度逃脱,还是杀了你以绝后患!”
离贞一把将赵娘子甩到屋内,一个滚身躲过了修士的攻击,两名琼吾宗弟子堵了院门,其余八人皆朝离贞攻去。
以离贞之修为,对付一个练气后期的修士都困难,何况敌人如此之多。
她运起全力要跃出围墙,琼吾宗弟子释放灵力将院子包裹隔绝,离贞逃脱不开,被那领头的筑基修士一剑穿了肩胛骨钉在地上。
“嘶——”
离贞动弹不得,筑基修士站在她的面前,目光显露快意。“天才也不过如此,真不知就凭你这点本事,当初如何能破牢逃走?”
他蹲下身子,眼神冰冷:“是谁放走了你?”
离贞紧咬着牙不说话,双眼犀利如刺,像是要将他的脑袋戳上百个窟窿。
修士被这眼神激怒,提起剑来高悬于离贞眼前。
“我看你还能傲到何时!”
杀意包裹离贞全身,她眯紧了眼盯住那泛着寒光的剑尖,临死都不愿露怯。
修士挥动右臂,离贞心一震,没有等来那剑刺入她的脑门,却看到那修士的脑袋被一迅疾之物贯穿,血自太阳穴流了下来。
“……?”修士那残酷的笑容都还未来得及敛去,便握着剑倒在一边。
杀气漫遍并不宽敞的院落,又一道惨叫声唤回了离贞的神识,她立刻坐起身来,却见院中所有的琼吾宗弟子都已命丧当场,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真不叫人省心。”
深入骨髓的声音荡醒了离贞呆滞的大脑,她睁大双眼望向上方,棕衣少年放肆坐于屋顶,身洗寒风,背后一轮耀白冷月。
“……是你?”离贞愕然开口,她欲寻之报恩的少年居然再度降临在她眼前,而且……又救了她一次。
他与五年前一模一样,十六七岁的外貌,寒星般的眼眸,和略带轻佻的嘴角。
他指间转动着一把赤红色无柄小匕,另一手撑着脑袋,端的是轻松潇洒,仿佛瞬取十名修士的性命对他而言再平常不过。
离贞心头微动,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来去无踪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