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休息的时候,含笑拍拍他的肩膀:“就该拿出这样的气派来,把事情交给你,我是越来越放心了。”
郁驰越微微低头表示敬意。
一旁跟着的郁启鸿脸色却不大好。
身为郁家人,他从未得到过老爷子这样的赞赏。
如今看着儿子在人前如此独当一面,完全盖过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风头,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好容易将所有人送走,他才沉着脸上楼。
邱冬云早就带着儿子坐立不安地等了许久,一见他上来,赶紧殷勤地上前,帮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挂到一边。
“赶紧坐下吧,应付这些人情往来最辛苦不过了。”
郁子阳也在母亲的示意下,乖乖走到父亲身边,给父亲端茶送水。
郁启鸿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好了,别忙了。没什么辛苦的,都是阿越在应付,没我的事。”
他摆摆手,坐到二楼起居室的沙发上,摸摸儿子的脑袋,“阳阳出去玩会儿吧,爸爸和妈妈有些话要说。”
郁子阳乖乖点头,出去了。
邱冬云变得担忧起来。
方才,她看着郁驰越有资格跟在老爷子身边时,嫉妒得恨不能咬碎银牙。
熬了这么多年,熬走了坚决不让她踏进家门的老太太,又熬走了苏向晚,如今虽依旧无望成为郁太太,可到底已经能带着儿子走进家门了。
然而,总还有个郁驰越在前面。
“怎么了?启鸿,是不是我和阳阳不能待在这儿了?”
郁启鸿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摇头安慰:“不是,你别多想,爸和妈不同,他不会管咱们的事。只是,我今天算彻底看出来了,爸真的将一切都压在阿越身上了。”
邱冬云心里一惊,忙问:“那我和阳阳怎么办?我们母子两个,没名没份,万一真的让阿越掌家,我们……”
“别担心。”郁启鸿叹一口气,低声道,“爸的身体也不那么硬朗了。我会尽力让阿越娶了秦家女儿的,这样,有人牵制着,他不得不顾忌,将来即使我不在了,他也总得给你们母子留口饭吃……”
邱家这两年始终上不了郁家这艘大船,可有郁启鸿的面子在,到底也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公司逐渐壮大起来,甚至和在生意上同森和几位股东的其他产业有不少往来。
如今,要彻底摆脱,甚至打压邱家,森和也会损失巨大,股东们更是会分歧不断。
但以郁驰越的性子,这些都不是障碍。唯有将他和秦家捆绑在一起,让秦家人来镇住他,才能保住邱家如今的一切。
这些年,郁启鸿为了这对母子,实在煞费苦心。
邱冬云眼眶有些红:“启鸿,你别这么想,到底是一家人,我总不信,我再是不好,阳阳总是姓郁的……”
“你别操心了,都让我来解决。你们母子两个安心,尤其是孩子,他还小,还要上学,别让他跟着担心……”
他的儿子,即使有一个没养在身边,他这个父亲也总是知道他们的性子的。
一个强硬无情,一个软弱单纯,说他偏心也好,说他不称职也罢,私心里,他总是更偏向软弱单纯的小儿子的。
到底是从小养在身边,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啊。
**
初五那日,月初霖简单收拾好行李,跟着郁驰越坐上飞往s市的飞机。
短途飞机,没有设置头等舱,只有三排商务舱。
月初霖跟着郁驰越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忍不住开玩笑:“我还以为你们这些有钱人,跑车和私人飞机是标配。”
郁驰越才检查完手中一份文件的数据,闻言放下东西,在飞机的轰鸣声中,难得耐着性子认真解释起来。
“跑车,我的确有一些,不过,这都看个人喜好。至于私人飞机,我也的确考虑过。只是,比起航空公司,私人飞机的各类手续太麻烦了,不如直接购买航司机票,必要时,直接包机,也比私人飞机更方便。”
月初霖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一时竟真的站在这些有钱人的角度,替他们考虑了那么片刻。
听起来,似乎的确是那么回事。
可也只那么一会儿,她就立刻冷静下来。
这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
“你喜欢这些?”
郁驰越侧头看着她问。
“没接触过,没有喜欢和不喜欢的机会。”
她坦然地耸耸肩,“倒是你,没想到你也喜欢跑车?”
她没漏掉他方才话里的“一些”。
在她的眼里,只有江承璟那样风骚张扬的富二代,才有和浮夸的跑车相衬的气质。
至于其他人,各有爱好。如纪与辞一般,时不时收集几块名表,家里也有那么一整个展示柜是专门陈列名表的。
而郁驰越,整个人看起来远离尘世,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实在很难将他和跑车这样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谈不上喜欢。只是过去接触过。”
他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那时生活在国外,十八岁的年轻人有不少都拥有自己的车,尤其在他那个圈子里,更是豪车遍地。
他自然也买过一些,不为别的,只为偶尔夜里到郊外空旷的路上跑一跑,发泄一下压抑的情绪而已。
这几年,早就已经不碰了。
如今,那几部车,都还留在英国的车库里。
“以后带你去看看。”
月初霖笑起来,饶有兴味地打量他:“好啊,我看看郁总‘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和现在判若两人。”
从她遇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副谁也无法接近的冷漠脸孔,实在难以想象他开着跑车上街的样子。
郁驰越扯了扯嘴角,没接她的话。
是不是判若两人,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遇见她的时候,恰好也是他想和过去的生活告别的时候。
第33章
s市的冬天和p市相比, 便显得暖和多了。
一个零下十度,一个零上十度。
只是,气温暖和归暖和, 这儿气候却十分潮湿, 和月初霖的家乡十分相像, 湿冷湿冷的, 寒意不刮皮肤,却能顺着骨头缝钻进去, 激得人牙齿打颤。
屋里没有暖气,更不大晒得到阳光,反而比外面更冷。
月初霖在p市待了好几年,也已适应不了这边的气候,虽然穿着保暖的羊绒大衣,一直遮到小腿,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郁驰越让人去给她买了十几片保暖贴, 往衣服里头贴了两片,这才让她觉得舒服些。
白天,两个人开着车在市里兜风,有时一路往前,有时在路口看心情拐弯,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驶过了高架, 驶过了江畔,又驶过了隧道。
饿的时候,两个人就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小吃店停一下, 吃点东西。
月初霖扫一眼菜单,随手点了份荠菜小馄饨和小笼包。
郁驰越连菜单都没看,便将每样都变成两份。
小吃店地方狭窄, 总共只有两排桌椅,收拾得最干净,到底因为年代久了,看起来有些破旧。
月初霖轻车熟路地从消毒柜里拿了碗筷摆到桌上,然后有兴致地看着郁驰越,问:“郁总是不是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今天就要体验一下平民生活了。”
郁驰越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将桌边搁着的那一小罐油辣子推到她面前。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也吃过伦敦巷子里的土耳其烤肉和印度咖喱,不至于这么不食人间烟火。”
“哦,那就是还没吃过国内这些馆子。”
小店的菜上得极快,只片刻工夫,两碗馄饨和两笼小笼包便送到了桌上,浓郁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这便是街边这些小馆子的独特魅力,用料上兴许不及五星级大酒店,但就这扑鼻的香味而言,绝对领先一筹。
月初霖当即尝了两个,一下就被薄薄面皮里的烫口肉汁惊艳到。
她又拿起醋瓶和油辣子,往馄饨里加了不少,原本清透微白的汤一下被染出深色。
郁驰越看着她吃得正香的样子,忍不住道:“你是n市人,怎么会这么爱吃辣?”
月初霖喝了口又酸又辣的汤,微微眯眼,笑道:“和哪里人没什么关系。我母亲还在的时候,很少给我好好做饭。那时我小,不太会做饭,又没钱,只能用家里现成的食材勉强对付一下。为了吃得下去,只有多加点调料,时间久了,自然口味重了。”
郁驰越皱了皱眉,低头看着碗里的清汤,忽然觉得自己某种程度上也是一样的。
他吃惯了珍馐佳肴,什么都是最好的,可偏偏从来都是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久而久之,什么样的美味到他嘴里,都变得寡淡无味。
在遇见她之前,他甚至鲜少能感觉到食物口味的区别。
每天都有五星级酒店或是米其林餐厅水准的菜肴,他却始终觉得味同嚼蜡。
月初霖看看他,忽然提起醋瓶,往他面前的小碟里到了点。
“小笼包,得蘸醋。”
郁驰越依言夹起一只小笼包,在醋碟里蘸了蘸,送进口中。
鲜美的肉汁混着极有冲击力的酸味,直冲他的双眼。
他忍不住皱眉眯眼,淡漠的脸庞终于有了表情,一下子显得生动又滑稽。
月初霖笑了起来,引得四周其他食客纷纷侧目。
她很少笑得这么开心,微微眯起的眼眸像两弯明亮的月亮。
“好吃吗?”
郁驰越看着她,将一整只小笼包咽下,点头道:“好吃。”
月初霖忽然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