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慈典的建议下，凌然只放出去10个号，就安稳的坐在检查室里等待。
凌然如今已是小有名气的外科医生了，不仅有大众媒体的宣传，更有业内的医师会推荐病人过来，离境月余，这段时间，光是积累的病人就不在少数了，再若是放号放太多的话，今天的病人就看不过来了。
不长时间，病人依序入内，随之而来的，就是加号的请求。
“凌医生，我以前在你这里看过病。”
“凌医生，我之前在您这里做的手术。”
“凌医生，武新市一院的刘大夫让我过来的，我去挂号也没挂到……”
左慈典意料之中的给加号的病人排了位置，又将递出来的条子依序收起来。遇到自己带着病人或病人家属过来的本院医护人员，左慈典更要笑脸相迎。
凌然就不用管这么多了。
他看完一个门诊病人，就看下一个，并不用自己叫号，更不用管序列之类的事情，倒也方便。
凌然目前掌握着大师级的“体格检查”技能，对于普通的外科疾病的诊断率极高。另一方面，加号的病人多数都是已经诊断出了问题的，疾病谱基本集中在肝脏、膝关节、跟腱和手指屈肌腱方面，比普通的专科医生的治疗范围略大一些，但比起老一辈的外科医生，或者欧美的外科医生，凌然的疾病谱依旧偏于狭窄。
将自己能做的病人收入急诊中心，不能做的病人介绍出去，需要保守治疗的给予药物……一个早上的时间就差不多过去了。
街坊老陈到了12点，才打了电话过来，带着自己38岁的叔叔上楼来。
“实在不好意思，我叔在互联网公司工作，实在是忙的不行，请假也请不到完整的，只能提前一个小时走，再蹭个午休的时间。”50岁出头的老陈一个劲的道歉，再将有些木讷的小叔叔给拉了过来，道：“你别看他年轻，能造的很，还不到40岁的人，胆囊炎都十二三年了吧。”
“12年了，进公司第二年查出来的。”小陈坐到了凌然对面，再自己介绍病情道：“我前几天疼的不行，晚上趁着加班的时间挂了水，今天才不发烧了。想着要不给切了吧。”
“我检查一下。”凌然戴上了手套。
“我只能请两天假，加周末的半天了。两天时间要是不够的话，我就继续保守治疗。”小陈迅速的说明自己的需求。
左慈典在旁忍不住道：“胆囊炎手术，现在虽然很普遍了，那还是一个手术呢，连手术带休息就两天时间？你这工作要命啊。”
“没办法，项目太紧张了，我一个人停下来，整个项目组都要停下来等我。我在网上查了查，有评价说凌医生你做的手术预后很好，恢复的快，是这样吧？”
“两天时间也太短了。”凌然微微摇头。
“两天半？”小陈讨价还价。
凌然还是摇头：“正常情况下，腹腔镜下做胆囊切除，三天出院，7天才能正常工作。”
“我知道，但是真的是请不到假，我做的项目是跟高铁联动的，我这边慢下来，不光影响自己所在的项目组，其他项目组也要受影响。就我那些同事，有的阑尾炎都保守治疗两三年了……”
老陈也在旁道：“我这个小叔，真的是走不脱，做的项目我是不太懂，但也是特重要那种，凌然，帮忙想想办法嘛。”
凌然不由看了一眼自己的虚拟人，剩余时间挂在了4小时21分钟。
要说的话，他的胆囊切除术虽然是自己练出来的专精级，技术水平还比不上肝胆外科的贺远征，但要是配合虚拟人的话，在预后方面，却还是非常有优势的。
毕竟，提前划了重点的开卷考试，和一头雾水的闭卷考试，难度本身相差悬殊。
“上检查床，我看看。”凌然站了起来。
第782章 快速恢复
小陈眼巴巴的望着凌然，然后被他按的丝丝的吸凉气。
但是，看着凌然微微闭目，冥思苦想的样子，小陈又不敢打扰。
得了胆囊炎的痛苦，他也算是受够了。疼是一部分，日常更频繁出现的背涨更是让做it的陈骁旺备受影响。除此以外，久治不愈的胆囊炎的并发症更令人担心。
另一方面，正在进行的大项目距离完成还遥遥无期。或者说，不论今天的项目做到哪一步了，除非公司倒闭，否则，总有新的紧缺的项目等着你。
“如果你能请假四天时间的话，应该可以恢复的比较好。”凌然用了20秒的虚拟人，做了约略的探查以后，给出了一个基础结论。
陈骁旺连连摇头：“四天不可能的。”
左慈典不能理解的道：“你这是生病啊，又不是出去度假，一年休息4天不过分吧。”
“真是没办法。”陈骁旺无奈道：“我吹个牛吧，我们公司现在是国内领先的互联网公司的，现在对接的高铁项目，往大里说，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往小里说，成百上千名的公司同事，成千上万的民工和工程师，大家忙活几个月的时间，也就是为了争取早几天完工，我这里停摆4天，不说让整个项目停摆吧，造成影响是肯定的，说实话，真没那么大脸。”
左慈典听的愣了愣，再用过来人的语气劝道：“我们那代人都说轻伤不下火线，但你这个真不是轻伤了。你要知道，胆囊可是一个人体器官，现在虽然有微创的技术了，那也是把胆囊整个给切掉了，这个给人的伤害是相当大的，休息个四五天的，真的是最少最少了。”
陈骁旺犹豫几秒钟，道：“实在不行就保守治疗，等过年了，我再过来做手术。”
左慈典无语的看看凌然，再看陈骁旺，不高兴的道：“你这拖垮的可是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这不是没办法嘛。”陈骁旺的声音硬了一点，转瞬又低了下来：“公司里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子，真到出了大问题，那就请长假，找人换岗……但岗位换掉了，可就换不回来了。”
“健康去掉了，也就换不回来了。”左慈典又啰嗦了一句，再看向凌然。
“真的只有两天半的时间？”凌然问陈骁旺。
陈骁旺点头：“我计划着周五下午的五点钟提前下班，六点钟到医院做手术，然后可以休息一个周六，一个周天，周一早上，得提早一点上班，这样应该一共能休两天加12个小时，周一说不定还得加班……”
左慈典听的倒吸一口凉气：“有没有这么忙？”
“有。”陈骁旺回答的简单而肯定。
老陈亦在旁道：“我小叔是真的忙，现在不是说什么996吗？他是996再加半天。”
凌然听着他们说话，脑海中不停的思考着。
对他来说，这又像是一次库巴镇式的手术。
条件限制的很严格，以至于有些不合乎情理，但现实所限，又不得不想办法完成。
从凌然的角度来看，用两天半的时间做术后恢复，固然是对个人健康的不负责，但是，现在选择保守治疗，直到春节放假的时候再行手术，更是对个人健康的极不负责。
不像是左慈典，还想说服对方，或者用语言劝说对方，凌然第一时间，考虑的就是技术问题。
要想手术后快速恢复，首先考虑的应当是减少术中损伤。这其中，最常见的就是术中损伤，切掉胆囊本身，对人体就是一个损伤，顺着胆囊往上捋，胆管是否受到了损伤，旁边的肝脏是否受到了损伤，都是需要考虑的部分。其次，胆囊被切除以后，胆管是用钛夹闭合的，这是一个关键问题，胆管闭合是否完全，钛夹是否松脱，是否触碰和损伤了胆管，释放钛夹的时候是否有力度太大，是否有摆动，是否形成了锐角……
继续按照手术顺序上捋的话，切断胆管通常是采用电刀或超声刀，而当刀具在腹腔内“亮”起来的时候，热电效应造成的损伤也需要顾忌……
此外，胆囊黏连的分离，胆囊胆管的复杂解剖关系，也都决定了手术的进程以及术后的恢复。
正常的腹腔镜内的胆囊切除术，是需要3天的住院时间，再加上三四日的恢复时间，根据个人体质不同，术后一两天就活蹦乱跳的病人也是常有的。
再者，只需要住院一天的病人，其实也是大有人在。只不过，大部分的医生，其实并不能预见到哪名病人会恢复的更快。
这既是因为病人的体质，也是因为医生的操作，往往也具有很大的随意性。
凌然考虑，若是消除中间的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那么，两天半的恢复时间，勉强也是够用了。
短暂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虚拟人中看到的情况，凌然终于是做出了决定，道：“好吧，你们去办理入院手续，抽空做检查，一切顺利的话，周五下午6点钟进行手术。”
“这样我周一就能上班？”小陈瞪大了眼睛。
凌然缓缓点头，道：“七成的概率，你能周一上班。”
“剩下三成呢？”
凌然道：“腹腔镜下的胆囊切除术，常见的并发症有胆漏，腹腔出血，胆管损伤，术中损伤神经、血管和临近脏器的情况也有一定概率，另外，如果出现术中大出血，就可能危及生命……”
“凌医生，术前谈话还是交给我吧。”左慈典听着凌然干巴巴的讲手术风险，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陈骁旺的汗毛竖起来的更硬更直。毕竟年轻。
左慈典咳咳两声，道：“术中风险是我们必须给你讲的，但发生的概率，其实是非常非常小的，尤其是术中死亡这种情况，我们医院自从开展腹腔镜下的胆囊切除术以来，就没有因为胆囊切除的大出血而致死的案例。大出血是有的，大出血致死又是一个概率问题，你是懂数学的……”
“大出血这个我不怕的。”陈骁旺打断了左慈典的解释，道：“如果真的大出血了，那我也就不用着急回公司了，直接办理保险再辞职回家养老就行了。术中死亡的话，那就更不用考虑上班的事了，对吧？”
“好像……是这样的。”左慈典觉得自己像是被绕进去了。
“凌医生，那就拜托你了。”陈骁旺起身和凌然握手。
“记得做检查。”凌然和陈骁旺轻轻握手，顺手打开酒精凝胶，以及虚拟人，接着，他就一边擦着酒精凝胶，一边奢侈的研究起了虚拟状态下的陈骁旺的身体。
第783章 前进的方向
依照虚拟人展示的信息，配合正常的检查结果，凌然首先在纸面上，画出了陈骁旺的腹腔解剖结构。
对外科医生来说，胆囊切除术的难度，主要就体现在胆囊动脉及胆管的解剖结构和变异较多。多到什么地步呢，如果按照胆囊动脉和胆管的不同来将人分类的话，人的种类列表得印成一本书，还不一定够用。
陈骁旺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的胆囊动脉就有一个明显的变异，其胆囊动脉，过早的分支成了两支或双胆囊动脉。
这可以说是很常见的变异，有几百上千万人，可能都有类似的变异，若是不做胆囊胆管相关的手术的话，此变异完全体现不出存在感，不会不舒服，不会影响健康，甚至对周边的脏器也没有什么影响，其价值比京城以外的居委会还不如。
但在做胆囊切除术的时候，医生若是没有留心到此变异的话，就很容易出现问题。
为了避免出血，做胆囊切除术的时候，医生要先将胆囊动脉阻断，普通人只有一条胆囊主动脉，用血管钳夹住就没事了，双支变异的动脉，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只夹住了前支动脉，后支动脉在后续处理中，几乎百分百的要被误伤，到时候，大出血是必然的，想要什么好预后也是不可能了。
“双胆囊动脉！”凌然站起身，就在大办公室的白板上，将之写了下来。
这不仅是提醒给自己的，也是给其他医生看的。
那些倒霉的误伤，有些是因为主刀医生引起的，有些则是因为主刀医生没有提醒和管理好下级医生，而引起的。
“胆囊水肿、有炎症。”
“胆囊管与肝总管并行一段后入肝总管。”
凌然写一段文字，偶尔还会配一个简图。
对医生来说，做解剖画解剖关系都属于基操，看得懂也是必然的……
不仅凌然组的医生看得懂，其他组的医生也好奇的打量着。
“慢性胆囊炎，有点萎缩，都不是什么问题，要命的是两天半的恢复时间。”
“我就不信了，现在的公司有这么忙吗？”
“赚钱呗。咱们当医生的，白天晚上累的半死，周末还跑出去开飞刀，为什么呢？”
“有人为了赚钱，有人为了理想，有人理想赚钱一起干了，说实话，关咱们啥事。就我知道的，华为做项目，都是奔着领先业内两年的标准做的，要是今天慢一点，明天慢一点的，前面人好不容易争出来的时间，不就浪费了？”
“那也得有基本的休息时间吧。”
“基本的时间？你是怎么读书的我不知道，就我所知，有基本休息时间的学生，要么是考985易如反掌的，要么是二本都考不上的，你是哪种？”
开始讨论学历以后，急诊中心的医生办公室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霍从军缓缓踱到凌然身边，问道：“决定了？”
凌然“恩”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