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心脏，是真正可以通过手术来进行修复的。
典型的成人心脏搭桥，新生儿的法洛四联症，基本都能延长患者数十年的生命。
除此以外，各种心室矫正，动脉的闭合、引流，瓣膜的成形、替换，可以说是无数天才医生，堆积出了六位数，七位数以上的研究时间，以及更久的临床经验，对心脏问题做了大量的工作。
这也导致了一个结果，心脏外科的许多术式是只有天才医生，才能真正做下来的。甚至，同一个心脏问题的解决方案，也分天才术式和平庸术式。
对康主任这样的小天才来说，更过分的是，就是同样的天才术式或者平庸术式，竟然也有天才式的处理模式，以及平庸者的处理模式。
而康主任今天看到的，可以说，全程都挂着“天才”两个字。
突然，康主任笑出了声：呵呵。
旁边的主治李良疲惫又条件反射式的配合问道：“主任，何故发笑？”
康主任：“我笑啊，童教授他们恐怕还以为，凌然是处心积虑的用了许多时间，练了这么一个高难度的术式呢。”
“不是吗？”李良有些不确定。
“你觉得，凌然会为了他们，处心积虑的花费大量时间做练习吗？”
康主任这么一说，李良恍然大悟。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李良果断摇头：“凌然的话，人家估计真不会。”
“我了解霍从军的，凌然如果真的花了大量时间，霍从军怎么可能就请童高义这些人来。”康主任狠狠鄙视了高自己一层级的童高义等人，心情瞬间变的好了许多。
李良点头，且道：“而且，凌然估计是真的没时间的。”
“说的是。”康主任倍加感慨：“天才都是要将所有的时间投入进来的，普通人依我看，咱们科室的手术量，真的是太低了，做的太不够了。”
李良一惊：“主任，咱们科室的手术比平均数高不少的，而且，咱们病人也没那么多”、
“只要有心训练，办法有的是。”康主任说着深深看了一眼李良，很感慨的道：“你们师兄弟几个，虽然说天赋一般，称不上天才，学历也不高，手脚也不是特别灵活，人也算不上机灵，脑子也不活泛，抗压能力也不强，但再努力努力，才能碰得到天花板，才摸得到那些不努力的天才的后脑勺，才有机会锤他们所以啊，还是得多花时间，多努力，这方面，咱们科室是必须要改革了”
李良瞪大眼睛，主任，您莫非是觉得心外科不保，所以决定弄死我们，以对霍从军坚壁清野？
第1212章 医无所有
“我们死定了。”在康主任满足了，停下了倾诉与感慨之后，李良缩到了手术室的角落里，并拿出手机，在小群“医无所有”里飞快的吐槽起来。
小群里是由同期的四名心脏外科医生组成，平日里并没有人说话，但有消息的时候，回的极快。
此时，就有网名“开胸手”的医生发了字：说！
李良咬着牙，将康主任的“坚壁清野”策略说了出来，再道：“怎么办？我基本已经绝望了。接下来一周估计都要加班了，如果主任的热度再高一点，咱们都得累死在手术台上。”
“凌然的技术有那么好？”同事的着眼点却是与之不同。
紧随其后，另一名同事也跟着道：“我感觉不太可能。良子说话太夸张了，我看过他之前做的房缺手术，技术好归好，但那不代表就能把心脏搭桥做到啥程度，他从娘胎里就开始做手术，也不可能掌握这么多技术，对吧。”
在心脏外科，主治级的医生正是攀科技的高峰期，大家即使关注凌然的手术，关注度也不会特别高。同样的，对他的技术判断，也会因为自身技术的不同而有偏差。
李良快速的打字，道：“20多岁把肝切除做到顶峰，说起来不还像是传说一样。心脏外科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了。”
将“天才”一词打到了屏幕里，李良顿时回想起了主任的“天才论”，继续讨论的心思，却是淡了下来。
同期群里的另三名同事不仅没有受到影响，相反，还被激起了谈性，立即讨论了起来：
“老霍想兼并我们，这个我信。但老霍谁不想兼并？我看他是想当院长当不上，就想自己搞个分院了。而且，哪里有急诊兼并心外科的，老霍是年纪大了想胡搞，院里不可能让他乱来的，别听风就是雨的”
“人家都急诊中心了，真搞个急诊分院，还真不是不可能。”
“急诊中心是急诊中心，那东西有钱就能建，技术是想提就提的吗？我不说别的，凌然解剖过几个心脏？”
“咱要说，其实也没解剖过几个”
“好像是啊现在都没心脏给解剖了”
李良暗自哼了一声，如果现在是他坐在办公室里的话，他大约也会说相同的话。
反正，该累死的时候总是会累死的，没有见到康主任的表情，不能理解康主任的心情的话，大约也不会将康主任的话放在心里。
最重要的是，没有看到凌然的技术，没有看到凌然的表现的话，大约也想象不到凌然能做到这一步。
“人家是天才来着。”李良突然有些理解康主任的话了。在康主任的一生里，想必是见过类似的天才的。
也许更强？
李良这么一想，突然有点同情康主任。
身为科室内的一员，康主任的技术和实力，其实已是他们一群小年轻仰望的目标了，而且，康主任其实比他们也就大了一轮多些，真正的年纪轻轻就做了科室主任，说一句年轻有为没毛病。
这样的康主任，却在面对天才医生的时候感慨连天，李良觉得，他比自己等人，估计能难受。
有天赋，有好天赋，却不是极好的天赋，更不是最好的天赋，感觉就像是那些能打职业，却只勉强合格的运动员，估计，心中总有各种不甘吧。
“你们看云利的直播吧。”李良懒得说了，反正要累死的时候，也不是只累死贫道一个人。
群里变的安静了起来。
但是，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
在手术进行到末尾阶段，李良就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机在震动。
李良暗自冷笑一声，掏出手机，打开“一无所有”群，果然就见一水儿十几条的未读信息。
打开来，第一条信息果然是万变不离其宗之“卧槽”两个字。
李良撇撇嘴，继续往下看，就见同期的医生们已经激烈的讨论了起来，并狂发截图：
“看这里，这是动画缝合术吧，我刚拿尺子量过了，长度一模一样，针眼直接是平行线，这是微血管缝合吗？缝衣服的也做不到这个吧。”
“最牛的是左右开弓，我最近练左手呢，但看凌然用左手缝的，哎”
“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右手不如人家的脚？”
“不用笑我了，你的右手就能比得上人家的脚？”
“我天生左撇子，你忘了？”
“哦你是技不如人，考试分还低，但因为左手是主手，才被康主任留下的小医生吗？”
李良看着几个人从互聊到互骂，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波动。
这个群原本就是如此，换一个时间，李良都要找个理由跑进去吵一会。不为别的，就想减压。
不过，今天就没有必要了。
李良抬头看看康愁眉苦脸小天才万念俱灰坚壁清野怀疑人生目睹奇迹人间不值得怕心虚既生瑜何生亮无影灯照不亮我的人生之主任，不管别人怎么想，李良主治现在觉得很减压。
“老康。”霍从军等到手术快完成了，挺着肚子，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康主任身边。
“霍主任。”康主任苦笑。
李良也连忙收起手机，做出一副认真看手术的好学模样。
“你是看了全程手术的，怎么不发言讲两句？”霍从军的攻击性迅速攀升。
康主任呵呵又呵呵：“我没什么好讲的。”
“康主任不要谦虚么，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我记得没错的话，就是云医的主力术式吧。康主任还是很有发言权的。”屏幕旁边的ipad里面，传来了一名专家的声音。
康主任哼唧了两声，道：“我们确实做了不少搭桥，不过，这也没什么特别的，现在靠搭桥过日子的心脏外科不少吧。”
“前几个月开会，康主任不是还谈了心脏搭桥的经验？我觉得康主任在这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这位又追索了一句，却是明显针对起了康主任。
这位是临省的心外科主任，逮到机会歪嘴康主任两句，表面和内心都透漏出了快乐。
康主任亦无所谓，声音稳稳的道：“能谈的，我那天都谈了，你们是在想学习的话，直接问我们凌医生好了。凌医生，给我们老王同志说两句？王主任算是咱们邻居，肃东三院的心外科主任。”
凌然本来都没理他们说话，听到肃东三院的名字，才回忆似的抬起头来，问道：“你们的手术层，是排回字形的那个，手术层中间有ct机和核磁共振机的？”
“是。凌医生来过？”肃东三院的老王并不奇怪，医生们互相往来是常有的事。
凌然“恩”的一声，道：“我去做过几次跟腱和膝关节。王主任有手术要做吗？”
王主任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凌医生想来我们院做手术？”
“病床总归有限。”凌然道：“心脏手术，对icu的要求太高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点头。
在这个不断加快病床周转率的时代，心脏外科的住院时间也是硬伤了。
霍从军这时微微一笑，道：“我们新建的急诊icu，如果有必要的话，还可以扩增几张床出来。康主任到时候有需要，可以找我要。”
“那可多谢了。”康主任笑的无比勉强。他倒是很想说，现在最需要准备病床的是霍从军本人，但他没敢说，怕被吹上手术台的心理，应该是占了大半的。
内心里，康主任忽然开始期待给霍从军做手术了。
想到有机会剥开霍从军的白大褂，豁开他的胸，捏住他的心，康主任的精神世界，仿佛都得到了滋养似的。
第1213章 熟人
凌然顺利的主刀完成了一次心脏搭桥手术，这在昌西省的心脏外科，或者云华医院，都没有激起什么波澜。
医生都很忙，对新闻的免疫力更强。有的医生第一次听说后街男孩，还是在后街男孩成立20周年巡回演唱会上，票可能是做了医药代表的前女友的送的，也可能是跳槽去演艺公司的前医药代表送的。
如果是换了凌然刚到医院的时候，大家缺乏对他的了解，类似的消息还能传播的广一点。可到了现在，有关凌然的信息满天飞，他做了心脏外科的手术的消息，也就是在一些群、论坛、酒桌、手术室等出传播一番罢了。
对圈外人而言，凌然第一次做心脏外伤的手术，或许还更引人关注一些。
凌然自己也没有太多的兴奋。
他的目标是不停跳的心脏搭桥，也就是学名“非体外循环心脏不停跳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的技术。就霍从军的年龄和心脏条件来说，他还远远够不上要用体外循环的心脏搭桥的程度。
不过，凌然向来是先做事再说话的，今次也不例外，照常的做完手术，照常的结束了视频的直播与录制，再结束查房结束，向霍从军打了个招呼，才收拾回家。
霍从军有些神色难明的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凌然上了车，才叹口气，似乎自言自语的道：“很多医生是不愿意给熟悉的人做手术的，也不适合。”
“凌医生应该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左慈典左右看看，见办公室里就剩下自己了，乖觉的给霍从军做起了心理辅导：“凌医生之前也有表示过，如果有更好的选择的话，就交给别人来做。”
这就有些出乎霍从军的意料了。他不由道：“要是这样，他拼命练习做什么？”
“凌医生大概认为他是最好的选择。”左慈典苦笑了两声，又吐了一口气，道：“今天以前，我其实也没有太当真，但现在看，好像，您还真的多了一个选择。”
霍从军愣了愣，缓缓点头：“今天的手术，好像做的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