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之间也是有天赋高低之说的，除了牙齿、指甲、鱼尾、鳞片等硬件发育，还有速度、耐力、智力等方面潜力，还有很重要的就是对海洋的感知力，这关系到精神力的发展，是人鱼成长的极限阀门。
沈厉害深深地看了檀听一眼，便又念念叨叨着开始翻书。
檀听听到沈厉害的话，心里很高兴。
这种感觉如同轻松掌握一门外语，其惊喜程度不弱于考试前拥有了记忆面包。
赵景同听得惊诧，再次由衷感到人鱼和人类的异处，不同种族间，原来连文化传承方式也是千差万别。
能看懂后的心情和原先两眼一抹黑完全不同，檀听欣喜地翻着手上那本书，就发现这记录的是沈家部分人鱼资料，沈花衣，沈出海，沈归云都是她见过的人鱼长辈。
但这明显不是正式的名册，虽然比正式名册那仅仅只收录了姓名和鳞色的内容要详尽许多，看内容大多是人鱼的出生观察，且最小的也是“归”字辈，大概是沈家某位长辈的笔记。
虽然这些东西很有趣，但和她的目标不一致，檀听把手上的书放回去，又抽出其他来翻。
她速度很快，不知不觉中用上了精神力，一目十行扫过那些线条，就大致了解含义。
除了沈家按照人类格式进行编撰归纳的文字，还有些是无法被编辑成完整内容的散乱信息，那都是被东一条西一条记在在龟壳石板上的内容。
龟壳石板等物面积有限，记载的内容通常都简略，并且只记录某一个信息，堆满一个屋子的龟刻石刻，整理出来，可能也就一本书。
檀听拿起一本石刻整理书籍，这本里大多是些奇闻，信息散乱没有规律，她迅速翻看，在扫过其中一条时，顿了顿。
【……生火毒，欲求人鱼之心。】
她敏感地在“火毒”两个字上流连，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是根据常识猜测一下，是否解决这个火毒，需要人鱼之心？
“火毒”这个名词她听说过，海族称太阳能量为火毒，火毒对海族来说是难以承受的能量。
那对人类呢？
她瞥一眼赵景同，压下因这一句话而引起的忧虑，继续在这些细碎的字句中寻找可能的线索。
在繁复的线条中，她又记下一些可能有关的信息。
赵景同一直在看她，自然能发现她神色的变化，见她放下书，便问道：“怎么样，看出些什么来？”
檀听想到那个“人鱼之心”，她垂下眸子，抿了抿嘴角道：“是有些收获，只是我还需要问过长辈们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现在我也搞不明白。”
赵景同轻轻颔首，又揉揉她的头发，“没关系，就算找不到原因也没关系，不要有太大负担，在不认识你们之前，我不是一样好好的么？”
夜不能寐，浑身高热疼痛，那怎么能叫好好的？不过是活着罢了。
檀听把他伸到自己头发上捣乱的手抓住，在脸上贴了贴，笑着道：“你才是不要担心，我们好歹也是水中霸主，就算不会治病，大不了把你带到水下去，建个水下龙宫，把你放进去，你那点小火灾引发的毛病，根本不算是个事儿！”
“嗯，那龙宫里得再配上个公主，才能留得住我。龙嘛，也没人见过，大概是不存在了，我就求一位美人鱼跟我在水里长相厮守吧。”
“怎么，龙不存在你才求美人鱼，那要是有龙，你是不是还想要龙女呢？！”
“……”
“不说话就是想了！还龙宫？你就住海边茅草屋自己在水边守着吧！”
赵景同：我就不该接话，泪往肚子里流。
自己说错的话还是得自己哄回来。
“不要龙，也不要其他任何生物，我只喜欢一条鱼，住茅草屋也没关系，我捕虾米打海草养鱼啊！”
檀听把他手打掉，又羞又怒，“谁要吃虾米海草！”
“那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赵总眨眼乖巧。
檀听的笑脸就绷不住了，咬着嘴唇开始掰着指头点菜。
正闹着，就听到沈厉害又是一声咳嗽，她人已经慢慢转到了这边来，两人顿时老实了。
檀听揉揉脸，将自己高高翘起的嘴角按下去，不过这样一番胡搅蛮缠的来往后，她的心情倒确实是轻松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补补补，我调整一下，空的两更还是三更来着（起床再数），都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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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67颗珍珠
安排赵景同去休息后, 沈家老宅的人鱼们聚在一起开小会，把老宅院里的大温泉池挤得满满当当，一个个或慵懒地躺在石头上, 或浸在池水里, 俊男靓女倒是美不胜收，只是全然不像是开会的气氛。
当然，正事还是要做的，虽然看着懒散, 但“人鱼队内频道”消息刷屏, 池子上空信号连飞，声波乱窜，手机放在这里恐怕都得失灵。
他们也不全是为了给赵景同找病因，主要还是为了解决那些寄生物的问题, 对于它们的来历，进化途径，进化方向，根据已有的信息能分析出更多。
沈家是大约四百年前登上陆地的，那时候又只是生活在偏僻的明海一角,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群乡下土鱼，历年来去过帝国城市的都不多, 每年也就那么一两位成员收到邀请, 过去吃吃喝喝, 然后带回来一些珠宝和龟刻，有些天赋高的，根本去了也就不再回来。
上岸以后，跟海里不怎么往来, 后来后来更是完全失去海洋智慧种的消息，他们对于海洋的消息可能也就比人类多一些，甚至对于隐蔽处发生的变化，还不如人类洞察迅速，没看找到檀听都是靠人类曝光的照片么。
沈真眯着眼睛，想了半天，“说起来，我倒是记得海洋里有个很久远的传说，可能和那些东西有点关系。”
这些人鱼说起来海里的消息，也都是“道听途说”，一副我就是说个故事，真假不赖我的模样。
他道：“据说是在千年前，海底曾经有过一次大战，来自深渊的怪物吞噬一切，人鱼战士封印了它们。”
檀听一脸认真地听着，结果这一句后，米色的人鱼便翘着鱼尾久久不言，她抬起头：嗯？没了？
沈真尾巴撩撩水花，“没了，都千年前的事了，亲历者都已作古，就是海里的人鱼传说中的英雄故事一则，讲给人鱼族的小鱼们听的。以前我爷爷给我讲的时候，倒是把人鱼战士们夸得天花乱坠，什么骁勇善战，勇猛无敌。不过我总结下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就没有深渊怪物更具体点的信息？比如什么特性，长什么样子？”
其他人鱼也都是听过这个故事的，此时再说起来，便道：“怪物嘛，无非就是格外丑陋，令人作呕，吞噬一切，祸害大海。不过据说那怪物丑陋惊人，丑得人鱼睁不开眼睛，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人鱼才占了劣势。”
沈厉害掐着指头，喃喃道：“若是两相结合，倒是有些相似之处，比如，吞噬。”
“没错，参考章鱼可知，透明的水状寄生物在智慧生物身上吸取到足够能量后，可以进化为胶质，不再无形无状，而胶质形态依然可以寄宿生物，吸取精神能量，且拥有更进一步的能力，能融合吸收生物肉|体。照这样的进度下去，它进化到如同传说中的怪物那般拥有吞噬能力也不是不可能。那么也就是说现在透明的水状寄生物，进化的终点可能是吞噬万物。”金色的人鱼抱臂一脸认真。
他旁边雪白的人鱼听着点头，接道：“并且丑陋无比。”
所有人鱼皱眉想象着丑陋无比这个形容词，丑到人鱼睁不开眼，那得是什么模样啊？
一直贴在池边憋气的一条紫红色人鱼蹿出来，“现在去海里，捣毁它们老窝，灭掉这些丑东西！”
“花衣哥哥冷静。”那雪白人鱼道，“要不先给你研究个自带美化功能的眼镜吧，免得进了怪物老巢，辣眼睛，折损你的战斗力。”
沈花衣便凶狠地看向他，“沈透，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质疑我的战斗力吗？”
“不敢，只是有些鱼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现在居然能听出来别人话外之音了，我有些惊讶呢。”雪白人鱼道。
紫红色的花尾猛地拍下，拍断身边一排石头，“沈透，有本事别靠嘴巴，跟我打一场。搞个化妆品公司，每天只会捣鼓脸上的东西，骗人类的钱！要是把你放海里，恐怕连保命都是个问题！”
檀听：说着说着跑题，并吵起来是怎么回事？咱们不是在聊很严肃的正事吗？
大约也觉得不像话，两位长辈出面“调停”，虽然方式不是那么温柔。
沈厉害“啪”地敲上沈花衣的脑袋，看起来是真的很疼，沈花衣抱着脑袋顿时就乖了，懒洋洋的沈真则是尾巴一甩，将沈透扫到身后去。
“这么大年纪，还天天吵！也不看看场合，正开着会呢！”沈厉害怒道，“我和沈晃都能好好呆着开会，你们居然还来劲了！？”
沈晃：……老了老了。
众鱼：合着两位老祖宗不掐还挺值得骄傲，觉得自己怪理智。
话题终于得以正常进行。
檀听和沈厉害把所有相关信息都列出来，供人鱼们集思广益。
檀听道：“那个寄生物临死前，喊了几句‘方’，不知道众位爷爷奶奶有没有听过。二爷爷说不认识名为方或者类似读音的海族，我翻过的那些典籍中，也没有出现类似的生物，但是从那个寄生物的表现来看，它指代的应该就是某种存在。”
她回忆着那东西的表述：阴险狡猾的人鱼，居然又找来了‘方’，还伪装成这副模样！
“它说了‘又’，表示此前这种事情发生过，即人鱼曾经找过这种存在对付它们。而‘伪装’，则表示‘方’不是人类模样，大约也是海中的某种生物。而它对人鱼的熟悉程度，也表明了它和人鱼曾经有过交集，可能从前在海中就是人鱼的对手。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曾经人鱼和寄生物在海中互相争斗，后来人鱼找了‘方’来帮忙，消灭了它们，现在它们又回来了。”
檀听一口气说完，又转回到‘方’身上，她大胆假设，并把赵景同的情况也一并代入，“这个‘方’，是否可以推断为——身具火毒、生活在海里、非人形、克制寄生物，曾经和人鱼有过关联的某种……”
檀听刚把特征说完，就见水花一晃，一直安静地浸在水里的沈晃冒了出来，“‘昉’？这个名字我有点印象，那是传说中臭名昭著的恶鸟！在很久以前会有人鱼父母用来吓唬孩子，不听话就让‘昉’吃了你！不过谁也没见过，我小时候父母都已经不会用这个说法了。”
几百年过去，很多小细节都已经忘记，之所以这个名字会有印象，还是当初小人鱼晃翻到了爷爷的龟刻，说是有种鸟叫昉。
小人鱼疑惑，鸟是什么，怎么是方的？爷爷给他解释，此“昉”非彼“方”。
“昉是一种鸟，传说生自太阳火中，浑身流淌火毒。昉喜食人鱼，尤其爱人鱼之心，帮它们中和血中之火，是人鱼族的大敌。昉鸟会整日盘旋在海洋上空，等待人鱼冒头，见到了就会抓走吃掉。所以人鱼父母吓唬不听话冲到海面上玩耍的小人鱼时，经常会用某某小人鱼被昉抓走吃掉作为案例。”
沈晃说完，又道：“当然，现在大家都知道，海上盘旋抓鱼的叫海鸥，就算对上小人鱼，都没有半点杀伤力。我沈晃海里陆上活了几百年，还从没见过真的昉鸟。”
众鱼沉默。
若说从前觉得这只是长辈编来唬孩子的故事，那么现在有了寄生物亲口指认有昉的存在，尽管大家还不能确定它们是不是同一种生物，可是无风不起浪，传说故事里的内容未必就是虚构。
沈厉害还找出了典籍中那句话所在的石刻，只是石刻经受风干水蚀，上面的痕迹已经乱了，还不如典籍上那几个字传达的内容丰富，但是石刻一角有一只鸟的图案，鸟只剩下半边身子，模糊能看到翅膀和利爪的样子，周身闪耀着火光。
这便侧面证实了，那句话和鸟有关。
“所以，如果‘昉’真的存在，按照大战传说的轨迹……它们曾经和人鱼一起消灭怪物，怪物被封印后，昉掉过头来以人鱼为食，双方闹翻，所以在人鱼的传说中，昉才会只作为敌人、恶鸟存在。后来，不知为何昉不见了踪影，人鱼典籍中，也渐渐没有了昉的痕迹？”
沈归一冷静地总结道。
檀听下意识摇头，要是这样说来，赵景同大约是拥有“昉”的血脉，才会血中带有火毒，被寄生物认为是“昉”。
“昉”是人鱼天敌，以人鱼为食，火毒唯有人鱼之心可解，双方天性使然，岂不是难以共处？
想到曾经用精神力触碰到的赵景同意识中那烈火一般的灼热气息，还有寄生物接触到他的血后寸寸蜷曲干瘪的样子，她心里明白赵景同恐怕真的不是普通人类，但是她拒绝承认他会是人鱼的敌人。
察觉到她的紧张，沈光霁安慰道：“目前所有的信息都只是根据零星碎片得出的推论，事实如何，还需要进一步验证，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贸然行事。再说，传说都已经是千年前的事情，人鱼都能上岸来生活了，什么事情都会有好好解决的办法。”
檀听点点头，心却放不下来。
她不是担心人鱼们会因为“昉”的威胁性对赵景同怎么样，毕竟文明社会待得久了，大家行事都很讲究。
她是想着赵景同若真是昉鸟血脉，他的病怎么办？是否真的必须要人鱼之心才能有效？
檀听忽然道：“既然人鱼都可以上岸来生活，那消失已久的昉，是不是也会在岸上繁衍生息？根据赵景同的家族关系找一找，即便它们不像咱们这样讲究种族聚居，也一定能找出线索吧？”
昉总不至于独苗一样只传到赵景同这里吧，其他昉的血脉后人又是怎么解决的火毒问题？
沈光霁笑笑，“我已经查过了，赵家没有任何异常，至于姜家，一直生活在明珠港，直到发生火灾，姜海平夫妇才跟着女儿离开明珠港……我会让人再顺着姜赵两家捋一遍关系网。”
人鱼们的小会到此结束。
赵景同的病因似乎被找到了，檀听的心情却更加沉重。
虽然人鱼们并没有对赵景同表现出明显的改变，但心下还是起了忌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