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四只小白牙反倒更用劲儿。燕三郎都感受到皮肤上传来的刺痛。
它真下死力气咬啊!
芊芊外表软萌,但其实修炼数年已是猫妖,这四只獠牙比匕首还锋利。哪怕燕三郎修练外家功夫,这会儿也感到不妙。
白猫咬破皮了。
“够了。”他出手卡住它的腮帮子,而千岁拎着猫儿后脖,将它一把提起。
白猫在空中张牙舞爪,可惜只能跟空气较劲儿,挠不到她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燕三郎身体忽然晃了两下,像是站不稳当。
“有毒。”
说完这两字,他就靠在树上,慢慢下滑。
千岁大惊,从鳄皮手鼓中顺手摸出一只笼子,将白猫丢进去,返身抓起燕三郎的手:“怎么回事?”
眼下光线仍然昏暗,但以千岁眼力,还是能看出伤口里的血呈墨绿色!
“该死!”千岁咒骂一声,飞快封住伤口周围穴道,又塞给他两颗解毒丹,这才抓起他的手掌放在唇边,用力吸血!
燕三郎的手背分出几缕黑线,从伤口向外扩张,不一会儿整只手都黑了。它同时也往上臂蔓延,速度快得惊人。千岁知道,那是剧毒沿着血管往心脏而行。
这毒剧烈,见血封喉。
燕三郎但觉头晕眼花,右臂完全没了知觉,呼吸开始变得困难,眼前的千岁都变成了两个。
千岁用力把毒血吸出、吐掉,看他臂上的黑线似乎淡了一丝。
“还清醒么?”看燕小三眼神渐渐涣散,她赶紧拍拍他的脸,啪啪。
待要扇第三记时,他伸手抓住了她:“疼。”
“疼就对了,说明你脸还没麻。”千岁疾声道,“这毒素太过猛恶,你暂不要用真力驱逐,否则它顺着血液流去全身,你就死定了!”
这毒素很是奇特。其他毒物都以攻入心脏为目标,可是猫牙上附著的这种不同,它每到一处都能穷凶极恶地搞破坏,四肢倒也罢了,一旦入侵其他器官,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手突然有点发抖。
这毒素不惧真力,真力运行越快,它的侵蚀速度就越快,这一点太诡异也太霸道了!
最糟糕的是,他们根本无暇研究毒性。
毒发速度太快,燕小三危在旦夕。到底哪个天杀的制出这种复合毒剂?
怎么办?
这三字在千岁脑海里盘桓了无数次,她心里着实气苦:“你要是早从萧宓那里讨个替身傀来就好了!”找个倒霉蛋给小三替死,他不就平安了么?
燕三郎喉结动了动,千辛万苦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福生子。”他咽肌麻木,快要说不出话来,幸好千岁把毒血吸走了大半,给他争取到一点时间。至于吃下去的解毒丸,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这毒性也太猛恶了。
对啊,福生子!
他们需要好运气。
燕小三太需要好运气了!千岁顿时如醍醐灌顶,挥手召出琉璃灯。
燕三郎才伸手,她就抓着宝灯往他手心一倒——
就有鸡蛋大小一朵青焰落到他手中。
他是阿修罗的,哦不对,是木铃铛的主人,业火就烧不坏他。这朵青焰飞快变形,拉长、滚圆、分出头足……
也就是两次眨眼的功夫,青焰就化成一只福生子,有头有尾,活灵活现,甚至还有质感,除了颜色绿油油之外。
千岁飞快扒开他的衣襟,抓着他的手,一把将福生子摁在少年心口。
黑线沿手臂往上蔓延,一旦绕过肩膀就会直攻心脏了。
皮肤有异物感,少年低头一看,福生子嘴里的口针已经扎入心口,不过一点儿鲜血都未流出,他也不觉针扎刺痛。
灯傀秉承原主天赋特性,真实的福生子怎么加持宿主,灯傀也是一样。
“它是吸气运的,又不是吸血,不会伤害寄主身体。”千岁解释完就问他,“有什么不同?是不是觉得自己鸿运当头?”
“……并没有。”老实说,燕三郎其他任何感觉都没有,除了剧毒带来的强烈不适。
“怪哉,莫不是失灵?”千岁暴躁,试着捏它两下,灯傀还能挥舞前肢以示抗议。
理论上说,灯傀的天赋会生效的——仅仅是理论上说。
第848章 诈
毕竟福生子灯傀的出现是世间仅有,谁也不敢打包票,这玩意儿能和原版一样好使。
“且试一试。”燕三郎系好衣襟,千岁急道,“我带你去找贺小鸢。”小三的毒伤先用药延缓,离天亮还有小半个时辰,这段时间内她应该可以赶到护国公府。三人群策好过两人抓瞎,再说贺小鸢的确精于毒术。
“你不是学过龟息之术么?”千岁又提醒他,“用起来!”
燕三郎当即眼观鼻、鼻观心,努力调匀呼吸。毒素跟着血液走,只要心脏停止跳动,血液不再流动,毒素的侵蚀和扩张自然也跟着延缓。当然这并非长久之计。
只要短短十几息内,他就能进入龟息状态。
不过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忽然扫过身边的玫瑰花丛,心念一动,忽然道:“慢着!”
“干什么,晚一刻就是找死!”千岁心急,但脚步还是下意识停下。生死攸关,燕小三应该不会犯糊涂吧?
“看那里!”燕三郎伸手,往玫瑰丛中一指。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但天色已经泛亮,千岁一眼扫过,发现一簇簇蓝色的玫瑰当中,有几朵居然变了色,转作明艳艳的澄黄!
方才她吸走燕三郎伤口里的毒血,随口吐掉。这里玫瑰又生得密,那血就溅到了花瓣上。
变色的,正是溅到毒血的花瓣。
千岁心头有灵光一闪,她还未来得及分辨,燕三郎已经吃力道:“甘罗。”
是了,这是甘罗之毒!
甘罗之毒不好辨、不好解,但遇铜会变作澄黄。
寻常玫瑰非黄即红,而邀景园里种植的天蓝玫瑰,色如蔚蓝天空,乃是很稀有的品种。它的种植难度也大,一个没养好就会褪色,变回原来的红玫瑰。
其中诀窍就在于,它要扎根于铜土,才能保有特殊的蓝色。
尽管花瓣中含铜量稀微,可是甘罗之毒实在太猛烈,一触即变色。
千岁蓦然动容,飞快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盒打开,里面是四枚药丸。她只取一颗分作两半,一半给燕三郎服下,另一半慢搓成粉末,轻轻摁在伤口上。
这药入口化津,顺喉而下,并不噎人。燕三郎拽了拽千岁袖角示意她靠近,她就俯下身来,耳朵差点贴到他唇上:“什么,嗯?”
燕三郎向她耳语一句,千岁黛眉微蹙,但随即点了点头,将他抱起,飞快送去不远的温室里。
这里准备放进新植,前几日才刚整理过,空出一大片栏架。千岁就将他放在栏架上,疾声道:“乖乖躺着,我去取万应解毒丹!”
余音袅袅,她人却已经出了屋子,几个起落不见。
四周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连清晨惯常的鸟鸣都不再响起。
燕三郎就躺在温室里,正对着门口,双眼微阖,呼吸越发急促。
就在此时,门口冒出一个鬼祟的身影。
一只大黄狗。
它小心翼翼溜进温室,悄悄靠近栏架。燕三郎如果睁着眼,当能发现它的眼睛是红的,血丝密布,鼻子却很干燥,嘴角还滑出一点白沫。
看他没有反应,黄狗走近三尺之内,突然张大了嘴,朝他咽喉咬下!
虽是家养的黄狗,但它的獠牙也和灰狼一样尖利,一旦被咬中要害,怕不得血溅五步。
眼看獠牙都快要碰到少年脖颈,空气中忽然闪过一道微光,从黄狗下颌射入、后脑穿出。
狗一下落地不动了,凶相全无,只有后脑上一个血点,慢慢扩大。
一枚铜钱洞穿了它的颅骨。
周围又恢复了安宁。
就这样,时间又飞快过去了半刻钟,什么事也没发生。
燕三郎慢慢睁开眼,看着地上的狗尸叹了口气:“回来吧。”
他声音不大,但户外有红影一闪,直接飘到了他身边。
“没动静。”千岁回来了,见面就摇头,“至少周围数十丈内没有发现。”
“打扫庭院的仆从呢?”
“有四个。”千岁没漏过,“我都看了,无异常。”
“这人太谨慎。”燕三郎坐起来活动一下颈骨,发出咔啦两声。千岁方才喂他吃下的丹药有奇效,这会儿毒性就已经被压了下去。
除了还有一点头晕,他已经和平常无异。
方才他服药之后对千岁说的话是:“廖青松就在附近,诈他出来。”
邀景园里人多,芊芊失了神智却能专门攻击主人而不理会其他人,显然操纵者就在附近。燕三郎服药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即是将计就计,诈作自己中毒、千岁离开取药,以此诱幕后人现身。
哪知对手谨小慎微到了这个地步,就算知道千岁离开的窗口期很短,也坚决不敢曝露自己,而是派了一条狗出来取燕三郎性命。
现在狗被杀了,那人也不可能再自行露面。
邀景园太大,燕三郎人手不足、时间紧迫,很难将它封闭。
所以,那人是逃走了?
千岁抓起他手背看了看:“唔,退得很快。”小三的手背已经不再黑肿。她挤了挤,流出的血是红色的。
看来毒性已经消退,她也放了心。
少年飞快抽回手,低低问她:“招出福生子灯傀要耗费好多愿力么?”
“那倒不会。”她如实以告,“就是一只小虫么,又不是苍吾使者那种级别。”
她迟疑一下又道:“你说,福生子生效没有?”毕竟燕三郎拍在心口上的不是活物,只是个灯傀,此前她很担心这东西徒有其表。
方才他们在生死关头找出解药,能算是福生子起效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