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没有光线,严昱泽把手电筒打开,又赶紧去拉上窗帘,整套动作十分熟稔。
阮棠拿着手电筒先照了一圈环境,是个小型办公室,室内总共四张办公桌,两两并排。一圈转下来,手电筒正好照到严昱泽刚脱下口罩的脸上——白惨惨的吓得阮棠心一哆嗦。
严昱泽看她表情有趣,还能说笑,“能理解你现在想看我脸的想法,还是先办正事。”
阮棠哼哼地笑了两声,“是想看看什么样的脸刷出了做贼的感觉。”
被她反呛一句,严昱泽依旧气定神闲,“肤浅了吧?你以为刷脸就是扫一扫呢,这里内部跟军事化管理差不多,要进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可是下了大力气打听,幸好有一哥们,当初这里刚开的时候家里参与了投资,这才找到机会让人把我们放进来。这里面用了不少人情和脸面,不是刷脸是什么?”
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但阮棠不想助长他气焰,转身就开始在办公桌上翻找起来。
要说这个乌漆嘛黑的氛围真的很烘托做贼的感觉,打小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阮棠心跳加速,手脚发软,她把手电筒放在桌上,深呼吸两口气,冷静下来。把桌上文件翻开,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内容,她忽然想起问:“具体要找什么?”
严昱泽说:“只要是和那天有关的都行。”
阮棠继续翻,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落针可闻的环境里,只有她在找资料的声音,回头一看,严昱泽坐在后排电脑椅上,手里拿着咖啡罐子,那模样悠闲的像来品尝咖啡的。
阮棠真想给他跪了,“好歹也是热搜的常客,堂堂大明星还要垂涎别人咖啡,你真是做贼来了?”
严昱泽对她招手,“你过来看。”
阮棠走到后排办公桌旁。
严昱泽把咖啡罐子放到她面前,“这是什么?”
阮棠黑人问号脸,“咖啡?”
严昱泽给她一个“废话”的表情,“罐子是速溶咖啡,里面放的是卢瓦克,就是苏门答腊出产的麝香猫屎咖啡,一般职员喝不起这么贵的咖啡,所以这肯定是提供给会所客人的。”
“恭喜你替会所揪出一个中饱私囊,挪用贵重物品的蛀虫。”
严昱泽挑眉,上下扫了她一眼,“经过你这么一对比,我快要无法克制智商上的优越感了。”
我呸,阮棠默默唾弃一口,刚才是看到他这副悠闲的少爷做派,心里来火,以至于都没有认真思考。现在被他这么一激,她眯起眼想了想,恍然明白。
严昱泽揭晓答案,“别看四张办公桌一样,这张桌坐的人肯定级别大一些,时间有限,就找这张桌子上的资料。”
阮棠神色诚恳,“大哥。”
“怎么?对我敬佩有加?”
“大哥我拜托你,下次说话能不要这么迂回吗?一个多小时又被你浪费十几分钟。”
严昱泽站起来,大言不惭地宣布,“我出脑子,你出体力。好了,开始找吧。”
阮棠觉得如果再和他说话下去,一是浪费时间,二是会血压上升。于是认命开始翻找。桌上文件真不少,一边找还要一边注意不能乱了顺序,必须放回原位。这样一来,速度就快不起来。
最闹心的还是身边有个人,自己不动手,还跟监工似的,时不时凑过来看看她翻出来什么东西。
阮棠打从心眼里怀疑,如果粉丝知道他是这么一个又懒又自恋,嘴损还恶劣的性格,还能对他粉的起来吗?
反正她现在看见他这张脸就觉得有点心烦。
又找了一阵,阮棠把一份客人的文件放回原位,拿出手机看时间,离十点还剩半小时时间。她扭头对严昱泽说,“快别监工了,再不搭把手,时间就快没了。”
他悠哉悠哉走近,并大言不惭地表示,“关键时候还是要靠我。”
严昱泽拿着手电筒在桌面文件上一晃而过,又移向桌子下面的抽屉。刚才阮棠已经打开看过,都是些办公文具和私人用品。
他里里外外照了个遍。
阮棠“咦”的低呼出声,抽出角落里的牛皮纸袋。因为颜色和书桌近似,刚才漏过了。
纸袋里是人事档案,员工的资料。
阮棠粗略的翻了翻。
严昱泽突然伸手拦住她,“刚才那张。”
阮棠往前翻一页。
“他就是那天吃饭出现的服务员之一。”严昱泽语气肯定地说。
阮棠已经记不清当天服务员长什么样子,不过看证件照确实有几分眼熟,严昱泽说的应该没错。
很快在严昱泽的记忆下,三个服务员的资料被找出来,平摊在桌上。
阮棠脸色有些凝重。
文件上显示三个服务员在近大半个月里陆陆续续都已经离职。
“果然有鬼。”严昱泽微微冷笑,拿出手机,把资料拍照,然后说,“再仔细找一找。”
既然已经找到一些东西,阮棠又有了动力,把刚才没有翻过的角落再仔细检查。严昱泽这回也没闲着。
两人只差把整个办公桌翻个底朝天。
安静的环境里谁都没说话,突然走廊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来到办公室外。
阮棠和严昱泽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两人动作一致地把手电筒关灭,人往办公桌底下钻。
动作太快,目标又一致,黑暗中,两人的头撞在一起。
阮棠额头仿佛撞上铁板,疼的直咧咧,还不敢出声。就迟疑的功夫,办公桌下的空位已经被严昱泽占了。他手长脚长,占满空间。
此时门外已经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阮棠趴下身体,几乎贴在地板上。
第18章
咔嚓一声办公室门被推开,手电筒投射的光芒在室内晃了一圈。
阮棠心跳加速,砰砰的声音回荡在胸口,脑子里已经在幻想被抓之后各种惨状。眼角余光一瞟,见严昱泽憋屈地曲在桌下,拧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她心里莫名地倒舒服不少。
办公室外是夜间巡逻的保安,粗粗检查一圈没有问题很快就关门离开了。
听见脚步声远去,阮棠松一口气,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严昱泽也从桌下钻出来,打开手电筒,照向旁边的办公桌时,突然动作停住。
阮棠跟着他走过去,问:“发现什么?”
严昱泽把文件夹最外面一份抽出来,照着右下角的绿色(哈)图标问她:“是不是这个?”
繁复的绿色(哈)图腾,阮棠早就印在心里,想忘都忘不了。
严昱泽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一张厚纸。
白切鸡,本地熏鱼,香辣牛展……这是饭局当天的菜单。
阮棠感到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工作人员特地把这个菜单装文件夹单独放,肯定不会是没有原因的。她把文件袋拿过来检查。
严昱泽说:“没有赤泉。”
阮棠往菜单最后一行看,果然是没有赤泉。
“可能是不能特意标注出来,毕竟是那么玄乎的东西。”她站在对方的角度试着解释。
“还有另一种可能,除了这几个服务员,其他厨房工作人员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碗汤。”严昱泽说,“刚才看员工资料,除了服务员离职,其他人都还在,要消灭痕迹,负责饭局的厨师应该更重要,如果是他亲自处理了赤泉。”
阮棠顺着他的思路,“也就是说当天那顿饭,除了几个有问题的服务员,其他人都当作是普通的饭局在处理,赤泉是服务员处理完端出来的。可是这样的事,靠几个服务员就完成,可能吗?”
严昱泽想了一下说,“有可能。”
还没等他分析,阮棠忽然低呼一声。
严昱泽给她瞥去责备一眼,“你再喊大点声,把人召回来得了。”
阮棠从文件纸袋里抽出两张纸,“里面还有两张。”
严昱泽飞快从她手中抽走,光照着就看起来,阮棠也不甘落后。
看着看着,两人的表情渐渐就变得凝重起来。
那两张纸也是菜单,一张是印着竖列的纸,上面的字是用毛笔写的繁体字,另一张是扫描打印件,上面的字斑驳模糊,由此推断,原件肯定破损不堪。这两张菜单最后都写了日期,一个是1920年11月2日,扫描件上则是洪武三十一年秋。
阮棠看完这三份菜单,感觉口干舌燥,背脊隐隐发凉,“这样的饭局举办过三次?”
严昱泽显然想的也是一样,“这才是我们今天找到最重要的东西。”他又用手机拍下来。然后把文件放回原位。
阮棠看着文件架的位置,“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样放在最外面的位置。”
严昱泽似笑非笑,“如果不是新来的人不知道文件的重要性,那就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给我们看。”
阮棠感觉今晚这个小心脏被刺激的太多,以至于听到这个猜测很平静的就接受了。
两人把刚才碰过的东西,按照记忆全摆回原来位置。
刚整理好,办公室门再次传来开锁声音。两人又赶紧关手电钻桌下。
“你们好了没,该走了。”是刚才领他们进来的服务员的声音。
两人赶紧出来。
服务员被他们突然冒出来的方式给吓了一跳,脸色刷白,“赶紧走。”
三人从原路返回。
一直走到院子外面。服务员松了一口气,对两人摆手说,“这个人情我算还好了,以后这种事别再找我。”
严昱泽满口答应,突然又问一句,“你们这里后厨,服务生,还有安保,管理是谁负责的?”
服务生立刻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阮棠看他的表情,觉得他可能已经误会两人要搞什么犯罪活动。
严昱泽要套别人话,态度却摆的很高,跟领导来视察工作似的,“还能干什么,学一学呗。照你们这个路数再整一个私人会所赚钱。”
听他这么一说,服务生反倒松了一口气,脑里自动带入合理想象,他们两个进来是来偷看客户资料,肯定是商业间谍之类的活动。
人最害怕的还是未知,一旦知道了,似乎就没有那么可怕。
服务生现在就是这个心理,他想着也不是什么专业高深的东西,就如实说,“我们这里管理很精细,各有各管的,平时都是配合工作。”
严昱泽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就没再追问。
服务生把两人带出小门,忽然盯着严昱泽的脸看了好几下,“你……你是不是?”
刚才严昱泽在办公室里摘下口罩就没戴回去。
要被认出身份可就麻烦了,阮棠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