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昱泽刚要开口,林嘉似乎料到他要说什么,抢先说:“不是故意针对她,激活的方式至关重要,放到最后比较合适。”
“那先说说符吧,金家房梁上,你钉子的这些符到底从哪里来,都有什么作用?”
林嘉沉默几秒钟,神色也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才说,“金家的符是求平安的,我的这套丧门钉,是专门破气运的。其实你们在电视里应该看见过,古代的时候就有符,开始是传达命令,后来被道家拿来使用,开始还是祈福,求平安,求风调雨顺,后来被用的多了,各种作用都有,攻击,阴人,诅咒等阴私手段也被开发出来。你可以把符看做是一种中介,能量通过符上的图案转换为现实。这是符的最根本作用。”
阮棠之前就听闻玺粗浅的介绍过,经过林嘉这么解释,对符的了解又更进一步。
“不是所有的符都可以起作用吧?”严昱泽说,“我记得前几年还看到新闻,把符纸烧的水喝了,反而上吐下泻送医院。”
林嘉笑了一下,“你说的那些不过是拿着黄纸乱画几笔搞些坑蒙拐卖的下九流,和真正的符箓没有一点沾边。”
他手指点了点桌面,那一颗子钉还在规律地颤动,似乎在提醒着他们,有着更为玄妙而诡谲的存在。
“说到符箓,最兴盛的时候是在唐朝,那时候方士盛行,各种术法齐聚。还有本领高强的被引荐到宫中做官的。你们可不要以为我说的是什么聊斋故事,其实这些事,在史书野史都有记载,《旧唐书》的方伎传就有,还有《明皇杂录》,里面说的那些方士,有夜里能看到鬼物的,有擅长算命占卜的。至于擅长符箓,能劾鬼神的,最为有名应该是叫叶法善,这个人从唐高宗到玄宗,都深受皇帝信任,恩宠不断。”
严昱泽说:“你说的那些,都隔一千多年了。”
林嘉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总要告诉你们起源,才能让你们弄清楚现在到底什么样。其实方士的手段虽然千奇百怪,但最终目的就只有一个,求长生不老。方士从战国时期就有起源,历朝历代都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鬼怪也好,神仙也好,都是幌子,真正要做的是炼化身体,达到不老不死。”
阮棠听得心扑通一跳,插嘴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长生不死,是方士搞出来的?那和山海经记录的不死人有关系吗?”
林嘉朝她看了一眼,“看来你还查过资料?”
严昱泽说:“查过有什么奇怪,遇到这种事谁还不想弄清楚。”
林嘉到目前为止依然误会两人是情侣,脸上挂的笑又冷又淡,意义不明,“不死人确实有记载,但在古籍里都是含糊不清,不死树,不老泉,到底在哪里几代人研究都没研究出结论。反正至始至终抱有希望,一直没有放弃的人就是方士,后来你们也知道,近代有好几个特殊时代,除了唯物理论,其他基本上全被清理了,剩下一些乱七八糟的,就是搞诈骗的,真正的方士和术法,传承基本上都断了,现代科技发展,大家都依赖科技,根本没有人会去信奉方士和术法。因为没有人信奉,所以方士的力量就越微弱,到了现在,连有能力激活符的人都没几个了。”
阮棠听到这里觉得奇怪,转过脸,正好和严昱泽对了一下眼神,看到他同样的疑惑。
“激活很难?”
“很难。”林嘉毫不犹豫地说,“我国已经算是地域广阔,还有些能人异士留下来,但绝对是凤毛麟角,不是随便能碰上的,我这套丧门钉就是找人定制,花了七年时间,才得了这么几根,你们说难不难。”说完,他把桌上那根母钉收了起来。
“子钉被你激活,我已经用不上了,你留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防身能用到,丧门钉的厉害,你以后会知道的。”
严昱泽收起子钉,还在意刚才的问题,“你说激活很难,我的这根怎么那么容易?”
林嘉看着他,脸色严肃,“这就是我要提醒你的,是目前最重要的一点。唐朝时期的方士,随手一挥,能在空中画符,现在的方士,能激活符纸的都没几个。但是有一种激活方法例外。”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长生人的血,可以激活符。”
“所以绝对不要让人发现你的体质,虽然现代方士并不多,但现在他们也混的聪明了,大多数和财阀公司有勾结。你的血,是他们施展符的最佳介质,你的人,是他们研究长生的最好材料,所以,千万不要让他们找到你。”
他语气阴侧侧的,虽然是对着严昱泽,但阮棠却瞬间寒毛直竖,不寒而栗。
第56章
严昱泽脸色沉了沉,提出另一个问题,“这枚钉子我试过,好像不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
林嘉说:“每个符文就只能激活一次,对激活的人不会有伤害。”
阮棠恍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被激活的子钉对严昱泽没有什么伤害,扎在她手上却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严昱泽沉默了两秒,直直看着林嘉,微勾一下嘴角,“告诉我们这么多,你有什么目的?”
林嘉拿起茶壶,给自己的杯子续满,语气平静地说:“说实话,在我的计划里,没想到会遇到长生人,这件事给我的冲击也挺大。不过你也是刚体质变异,就算我有什么要求,以你现在的能力也做不到,暂且算结个善缘吧。”
严昱泽笑了一下,看起来有些痞气,“天上掉下来馅饼,你说我敢不敢吃,上一回倒是吃了,我就莫名其妙成了长生不老。你这报仇的紧要关头,还抽出时间来给我们科普,要说什么事都不求,我还真不敢信。”
林嘉笑笑,没有生气,“能有这份警惕心是应该的,其实很简单,今天遇上完全是意外,我们之间既没有过往恩怨也没有利益纠葛,我自己尚且有那么多事没了结,怎么会选这个时候来算计你。我告诉你的事,日后你自然而然也会知道,就是时间长短问题,对于长生的人来说,时间最不是问题了,不是吗?我不过提前告诉你,提醒你不要轻易被方士利用,这算是你欠我的一个小小的人情,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会找你要。里面也有我一点私心,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为永生人,我怕你站到方士那个阵营去。”
“有永生人在为方士做事?”
林嘉点头,又缓缓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永生人数量太过稀少,我只是偶然听人提起过,不过想想也是,以现代方士那点微末道行,离开了永生人就什么都不能做了。所以你以后就算遇上同类,也同样要小心。”
严昱泽不置可否,拿起杯子喝茶。
一时间没人说话。
阮棠没怎么说话,握着杯子轻轻转动,点的是普洱,泡出来一抹铁锈红在杯子里起起伏伏,渐渐化成了红色,如同她沉浮不定的心情一样。
林嘉的话仿佛牵扯出另一个世界,后面隐藏的是阴谋,是算计,是不可估测的危险。
她从脊背开始发凉,这股寒意蔓到四肢,连杯子的热气都捂不暖。
林嘉放下杯子,朝桌子对面两个人看一眼,更多注意力在严昱泽身上,他开始惊讶于他作为公众人物的身份,经过一番谈话,发现他条理清晰,分析问题很犀利,还有不小的警惕心,这些显然都是长生人好好生存应该具备的特质。林嘉觉得,自己这样费心提醒,希望他可以避开方士,说不定,日后真的有需要他帮忙的一天,谁又说得清呢。
林嘉的心脏突然剧烈地紧缩了一下。他瞪大眼,红血丝瞬间在眼内蔓延,他捂着胸口,半个身体靠在桌上,大口地喘息着。
阮棠一惊:“你怎么了?”下意识要伸手扶他,被林嘉推开。
严昱泽拉住她,“还是我来。”
林嘉几乎都快喘不上气了,红着眼咬着牙拒绝帮助:“别碰我。”
严昱泽和阮棠又惊又疑地看着他几乎要断气的样子。
过了大概有五六分钟的时间,三个人却都觉得极为漫长。
林嘉呼吸逐渐恢复正常,眼睛里的红血丝退却,额头上都是刚才忍痛苦憋出的汗。
严昱泽看着他有点惨的样子问,“你这是什么情况?”
林嘉抽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额头,神色镇定却掩不住脸色发白,“一点小问题。”
严昱泽压根不信他的说辞,“差点都断气了也叫小问题?”
“要报仇总要付出点代价,”林嘉语气平淡地说,“好了,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阮棠想他说的时间,应该就是要去复仇,看他刚才那股难受的样子,她不禁有些心软,开口提醒,“他们应该猜到你会去医院。”
林嘉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之下还能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
严昱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清楚,反正金家两个兄弟都还在,你又有大把的时间,等他们家生意不行了,再动手阻力就会小很多。”
阮棠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他们居然在给林嘉复仇支招。道德的界限在这一刻似乎都模糊起来,尤其在知道方士的存在后,就仿佛头顶悬上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她不自禁地对林嘉的出境产生同理心。
林嘉淡然地说:“我准备了很多年,已经等不下去,时间也不允许。”
说完没有解释的意思,很快就离开了茶馆。
剩下阮棠和严昱泽两个人,茶已经被风吹凉了。
严昱泽站起来,说:“走吧。”
阮棠抬起头问:“去哪?”
严昱泽理说:“忘记我们出来干嘛的了?去找我工作室的人,走了。”
阮棠还真忘记了,和林嘉喝了一会儿茶,她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像线一样盘成一团,根本忘记了出门时候的计划。
两人离开茶馆,往景区河边去。离开西城区,周围又热闹起来,来旅游的人总是快乐的,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仿佛能把烦恼和忧愁全部暂时放下,眼睛和脑子都只看的到眼前。
阮棠却走得有点脚步沉重,在两次差点和行人撞到后,严昱泽看不下去,牵起她的手,“再愁你也别摆脸上啊,让别人看到还以为你想不开随时随地要往河里跳,到时候小爷我就说不清了,再上一趟电视就要闹翻天了。你是不是得为网络服务器考虑一下?”
阮棠弯了弯嘴角,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又走出一段,身边人少了些。她忍不住问:“你觉得林嘉说的话有多少可信?”
严昱泽侧过脸来,看见她脸色隐约有些紧张,平时不笑也像笑的嘴角紧绷着,他突然就很想戳一下她的脸颊,看梨涡是不是还在。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被自己惊到,相握的那只手抖了一下,怕被她发现,他赶紧稳住。
阮棠全副心思还沉浸在刚才,根本没注意到,久久没等到回答,又问了一遍。
严昱泽回神,说:“应该大部分都是真的。”
阮棠拧紧眉头。
严昱泽说:“有一句话说的对,他没必要来骗我们,他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
阮棠叹气,“刚才他说的方士,你是不是也想到了?”
严昱泽几乎想都没想就接口,“你是说张诚?”
阮棠点头:“就是他。刚才林嘉说的时候,我脑子里马上想到的就是张诚,公司里为vip客户准备的风水研究,也很符合方士和公司结合的模式,之前第一次告诉我丧门钉作用的人就是闻总。从张诚到闻总到公司,我都觉得很值得怀疑,更可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严昱泽脸色严肃起来,“什么?”
“我现在仔细回想了一下,都不记得当初到底有没有给久城投过简历了。”说到这里,阮棠自己都觉得心惊胆战。
如果一切都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那她现在相当于已经落进别人的陷阱里。
“如果久城本身就有问题,那现在这个项目,名义上是探索永生之秘,其实就是为了寻找长生人,这样解释是不是更合理?”
严昱泽见她越说越急,停下来,拉住她,两手握住她的肩膀,“冷静点。”
阮棠说:“……我着急。”
“别急,”严昱泽沉声说,“不是还有我吗?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关于久城的分析,我还有一个思路,你要不要听?”
阮棠当然想听,连连点头。
严昱泽觉得她这个样子真是乖巧,语气平缓地问:“你觉得举办长生宴的和方士那一伙的会是同一拨人吗?”
作者有话说:今天胃不舒服,到了下午好像牵连到脑袋有点晕 求飘飘,周末双更一天答谢大家
第57章
阮棠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刚才对公司对张诚的怀疑疯狂地涌上来,现在被严昱泽提醒,冷静了一些,就开始理智分析,按照林嘉说的,方士一直以来都在寻求长生不老的方法,而且能力一代不如一代,从唐朝能施展神通到现在,要依赖长生人才能激发符的力量,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她忽然觉得有什么关键,被自己忽略过去了。
“应该不是同一拨。”她直觉地回答。
严昱泽笑笑,“想到问题所在了?举办长生宴的人,是掌握长生秘密的人,林嘉说的方士,没有这个手段,不然也不会差点断了传承,弄得现在还本事远远不及以前。所以这两方绝对不是一起的。”
阮棠看着他翘起的嘴角,吁了口气,“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背后一拨不够,还有两拨,想想就可怕。”
严昱泽揉揉她的头发,“总比你刚才一副马上要去逃命的样子强吧。”
阮棠刚才被林嘉说的内容吓到,的确是有点慌了,现在对着严昱泽就有点不好意思。格开他的手,发现两人在路边面对面站着,有不少人路过都会看两眼。她赶紧拉一下他的袖子,“走了走了。”
严昱泽过去一直生活在各种灯光镜头和他人的眼光下,所以对周围的视线早就已经修炼的麻木,倒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两人继续往中心河道走,刚才讨论过后,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走出一段后,严昱泽忽然开口:“其实现在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选择余地。”
阮棠:“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