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说:“我原先也不知道,但是我姨妈做纹身生意,就出过好几件很诡异的事。她跟我说,纹身在古代叫刺青,又叫涅,就是在皮肤上刻画出图案,成为人生的永恒。但是这个涅,是要看纹身的图案本身的意义。会影响到人的命数,所以她虽然帮别人纹身,但自己身上是完全不纹的。”
“我们那有白族苗族的人,曾经有个白族的女人来找我姨妈纹身,纹的是狐狸,纹的时候她怕疼身体动了一下,结果狐狸嘴巴纹歪了,我姨妈就说,这个图案看起来邪气,可能会不好,没多久那个女人的丈夫死了,她成了寡妇,在村子里男女关系是非不断。”
闻玺说:“就这么一件事,不一定就能证明你姨妈纹身的效果。”
“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是我姨妈的纹身在当地很有名,不说周围十里八乡想纹的会找来,就是远在港澳,国外的,也曾经有人找上门过。以前有个广东那边的富豪,托人上门,拿了个图案来,非让我姨妈纹身上。我姨妈说那个图案不好,不愿意纹,那个富豪砸了好多钱,正好那段时间我们家出了点事要用钱,我姨妈就答应了,不过说纹了之后出了什么事不能找她。那个富豪纹好身回去一年,就在一次车祸事故里死了。”
“对了,他的那个纹身,叫做‘五鬼搬棺’。”
她说着看看闻玺,“你们听说过吗?”
到底年轻气盛,说到这个还要反考一下。
闻玺说:“棺材,谐音通财,是求财的意思,用五鬼来求财,太过激进,一般人的命格承受不起,背上整天驮着五鬼,就算有财进账,命也很快被耗完了。”
女孩愣住,感叹一句,“你和我姨妈说的一模一样。”随即她又高兴起来,“那你一定知道我资料是有用的。”
“像这样的事还真不少,我姨妈纹身很灵验,在附近都很有名,等越来越多人找上门,不够纹身这个事,也是走邪路子的人多,我姨妈说,黑道的人纹身特别有讲究,比如,青龙不能开眼,纹白虎只能纹下山图,纹关二爷必须闭着眼……反正有很多。”
闻玺提醒她:“你说的这些都是纹身规矩,和长生有什么关系。”
“有关,在慕名前来的人里,有一个人曾经找上门,要我姨妈在身上纹长生图。”
第80章
“我要提供给电视台的就是这件事。他们想要民间的长生传说,可是大部分的故事都是神话,我同学甚至把彭祖活了八百岁的故事从百度上复制下来直接发邮箱,那些故事有什么意思,我这个不一样,肯定是真实的。”
女孩眨眼,“这位总裁,你看能开多少价。”
闻玺不答反问:“你姨妈在哪里?”
“已经过世好几年了,她没子女,拿我当女儿一样看,以前在世的时候经常跟我说她纹身的故事。所以这件事只有我最清楚。”
女孩拿起咖啡喝,卖关子的架势摆的十足。
闻玺微微一眯眼,笑了一下,“你想要多少?”
女孩立刻说:“二十万。”
闻玺说:“二十万买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故事,你觉得可能吗?”说着他侧过脸对阮棠说,“我们走吧。”
阮棠很配合地点头。
两人就要站起来。
“慢着,”女孩绷不住,“……一半,十万就行。”
闻玺动作利落地起身,口气有点冷,“就你刚才说的内容,网上灵异论坛一抓一大把,也没什么特别的,别说二十万十万,就是五万块也不值。”
阮棠感到意外,还真要走?
女孩顿时有些着急,咖啡也不喝了,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去抓闻玺的袖子,“别急呀,价格还可以商量,你们既然问了肯定就是感兴趣的,你说多少钱。”
闻玺手臂一动,躲开她的手,表情淡淡的,“两万。”
女孩苦着脸,“太少了,你堂堂一个大老板,就给两万也太小气了。”
闻玺半点都不受激,“第一,我不是大老板,第二,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给两万对我来说已经是高价了。”
阮棠险些忘记自己立场,暗暗在心内吐槽,你的良心不痛吗?
女孩大概想的也是这个,站在那张着嘴,又吃惊又纠结的样子,她的手机已经调成静音模式,但从刚才起就时不时屏幕亮起,有电话打进来。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些催债的。
她很急——
闻玺的脸上已经有点不耐烦,女孩赶紧答应,“两万就两万,现在就转账给我。”
“不行,”闻玺说,“定金只能给五千,剩下的等听完剩下故事才能给。我们之间没有合约,只能付款方式约束一下。”
到了这个阶段,女孩也只能答应。
阮棠同情地看看她,开价二十万,转眼被还价到十分之一,女孩还一脸担忧他们随时要走。
三人重新坐好,女孩马上把手机解锁要先拿定金。
闻玺对阮棠说:“转给她。”
阮棠眨巴两下眼睛,原来讨价还价兜兜转转,这笔钱是要她先付。不过想想也是,老板亲自转账总觉得掉价,她今天出来相当于是秘书,怎么能让老板动手。
打开手机给女孩转了五千,阮棠趁机偷偷看一眼银行账户,余额一万五千七百,给女孩付了尾款,她可就只剩七百——瞬间就成了赤贫人口,有点心酸。
两万这个讲价真是太巧了。
还是赶紧了解一下报销流程吧。
阮棠手指飞快发了条询问报销的消息给钱佑曼,想着对方对行政方面的熟悉,安心许多。
女孩看着账户里的钱,缓了口气。定了定神,开始继续说:“这件事发生在我小学的时候,我姨妈就住在我家楼下,平时我爸妈上班忙顾不上我的时候,我就到姨妈家吃饭。那天上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我印象很深刻,因为那个人长得很好看,他是晚上来的。我姨妈告诉他要纹身就明天去店里。他说是按照二十多年前的约定来的,希望我姨妈完成承诺,留下一个小盒子,说是定金和纹身图案,然后就走了。”
“那一晚我姨妈情绪特别反常,我趁她不注意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张软软的皮子和两根金条。我拿起来看,结果我姨妈从房里冲出来,打了我一个耳光,还狠狠骂了我一顿。她从小对我就很好,还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过,我被她的样子吓到了。那件事实在太过奇怪,不知道她是不是把东西给人退回去了。后来等我到了初中,放学在小区门口,又看见那个男的,他拦住我,把小盒子给我,然后让我给姨妈带句话,说‘不能再拖了,毁诺的话后果自负”。回去我把盒子交给姨妈,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捂着脸哭了。”
“我告诉爸妈,他们也很着急,就来劝我姨妈。她哭了很久,这天晚上我留下来陪我姨妈,半夜她睡不着,和我说了很多话,她说那张皮,其实是人皮,上面的图案是不死树,世上真正流传下来正确的不死树图案很少,因为不死树是天生神树,一般人根本不能记录,即使有图案留存下来,也会变得模糊扭曲,只有特殊的有生命的东西可以记录不死树的图案。”
女孩的手在杯子上不停的摩挲,透露出焦躁的情绪。
“那晚其实她和我说的挺多的,其他的我都记得模模糊糊,唯独这一段,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姨妈是一边哭着一边说的。她说纹身这门手艺是跟着一个邻居老太太学的,其实一般的纹身,除非机缘巧合,一般是没有那么大作用的,但是那个老太太在过世前,给我姨妈留了一罐颜料,说如果有人拿一张皮和黄金找上门来纹身,就把这罐颜料给他把人皮的图案纹身上去,只能用这罐颜料,不然会遭遇不祥。”
凡事提到不祥,似乎事情就会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阮棠听到女孩说出这两个字时,就已经预感到故事的结局不会美好。
女孩的眼神有些怀念,也有些迷惘。
闻玺突然说:“你姨妈是提前把那罐颜料给用了。”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
女孩点头,“是的,开头只是一个意外,有个来旅游的台湾老板要纹身,给的钱多,我姨妈没有其他颜料,就用这个给他纹,谁知那个老板发财了,回头还来感谢我姨妈,送了好多东西。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只有这罐颜料有这种作用。等到当年老太太说的那个人来的时候,那罐颜料已经快用完了,根本不能再纹一个完整的图案。”
女孩说完,有些忐忑地看向闻玺和阮棠,“关于长生的纹身,就是这样。”
阮棠意外:“就这样?后来那个人呢,有没有再出现?”
“没有见过那个人。”
闻玺微微一眯眼,眸光深沉,“你姨妈是怎么死的?”
女孩目光躲闪了一下。
闻玺说:“你提供的信息根本不完整,关于长生的内容只是道听途说,这样模糊的内容,根本不值两万吧。”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说:“本来我不想提这件事,那段时间我姨妈特别反常,把自己锁在家里好几天,后来又过了几天,家里发现不对,就打开门进去,看见她倒在血泊里,两只手断在一边,眼睛也在流血,就好像在哭一样。警察开始以为是谋杀,我姨妈给很多混黑道的人纹过身,或许招来报复什么的。后来查了一个多月,发现家里没有第二人的痕迹,这个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我知道就这些,没有别的了,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应该值两万吧。”
闻玺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欠的是高利贷?”
女孩手机就不停地亮屏幕,在交谈这段时间从没有停过。她微微低头,声音也有点发虚,“是网(哈)络(哈)贷。”
闻玺说:“那个本子给我,尾款给你。”
女孩手盖在牛皮纸面本上,“这些都是我姨妈的东西。”
闻玺嗤笑一声,“谈价不是这么谈的,你可以说这个本子对你有特殊意义,我要看里面的内容,对照你说的故事,用手机拍照也行,本子你可以自己留着。但是话说在前面,钱我不会再加,一分都不会。你不用再拿本子来加价。”
女孩被识破想法,脸皮涨红,把本子扔到桌对面,口气有点冲:“快点拍吧。”
第81章
阮棠用手机把本子里每一页都拍下来,她原本以为里面是女孩姨妈的文字记录,打开才发现里面都是画——铅笔速写的纹身图案。头几页是狐狸,蛇之类的,翻了十几页,画风陡然一变,变成下山白虎,闭眼的恶鬼,还有铁窗外流着血泪的少女。
连着拍了几十张照片,惊悚故意的图案占了一半多,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阮棠看着看着就觉得背脊一股凉意窜上来。等翻到最后一页,她手指一顿。
这一页上沾着血,斑斑点点的红色污渍占了大半页,上面画的是一棵树。
阮棠是第一次见到长生树的图画,图画和图腾有很大不同。图腾更多起到一种象征,一种标识的作用,因此线条是简洁的。就像封面上那个图一样,而这页上的图画,每一根枝叶都画了出来,栩栩如生。只不过右上角被血浸地太深了,笔画模糊,不能看清树的全貌。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阮棠蓦然惊醒,发现自己正盯着不死树的图案发呆。
闻玺温和地说:“先喝点东西休息一下。”
阮棠放下本子,喝了两口咖啡,苦中带甜的温热液体温暖了身体,过一会儿她拿起手机,没有用眼睛去看,对着图案拍了一张照,然后在手机相册里看照片,就没有刚才那种奇异的感觉,她把本子推回到女孩面前。
“你说的那张画着树的人皮还在吗?”
“没注意,好像我姨妈死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女孩倒不在意这个,她现在满脑子只有钱,忍了一下没忍住,警惕地看着两人,“你们不会想说要那张皮才肯付尾款吧?”
闻玺说:“转给她。”
阮棠打开转账页面,出于好奇问女孩一句:“你不害怕吗?”
女孩盯着手机看,头也不抬,“怕什么?我姨妈已经没了,平平安安过了这些年,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会去纹身。再说了,有什么比穷还可怕。”
阮棠无语,尤其想到转账之后自己账户里只剩下七百,越发想为她这句话点头。
闻玺正好侧过脸来,看见她感同身受的表情,唇角隐隐往上挑了一下,“走吧。”
阮棠拎包起身,拿起手机,要跟着闻玺离开,回头检查自己有没有落下东西时看见女孩手两手握着本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棠的视线从女孩身上滑过,心里突然有些感触,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一吐为快,“你刚才说,你姨妈因为钱的原因,第一次用了那罐颜料,后来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女孩抬起头,表情有些讶异,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又提起这个,“有什么问题?你觉得我骗你?”
阮棠摇头,缓缓地说:“所有事情的崩坏,都起源于一开始小小的放纵,就好像减肥的时候,就吃一口而已,考试的时候,只抄一点而已,想要花钱的时候,只借一点而已。”
女孩脸色变了变,瞪着眼看她。
阮棠心想说这些话是容易讨人嫌,但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干脆再多说点也没关系,“你姨妈因为钱破了规矩,你就应该知道,不要因为钱去冒险,尤其是超出承受能力的险。”
女孩板着脸,“刚才交易就结束了,别以为给了钱就能教训人,我借的钱关你什么事,有病。”
阮棠见她听不进去,轻轻吐了口气,转身离开。
走到包厢隔板外面,闻玺站在那,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上车的时候,阮棠收到钱佑曼发来的消息,提醒她报销一定要开发票。
阮棠有点懵,心想这情况哪来的发票,正打算继续问问没发票怎么报销。
闻玺忽然说:“你银行账号多少?”
阮棠猛然转过头来,因为动作太快,脖子都发出咯哒一声响。